垂眸沉默半响,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林熠抬眼直直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流波在晦暗的眼海几番沉浮,他开口几近央求道: “给我个机会,至少让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 ----
第115章 我都给得起 林熠有一把好嗓子,但拉开这个故事序幕的,倒不是声音。 从客厅往下一层是健身房、放映厅还有一个藏于角落位置的暗房。 没看清林熠在哪个位置刷的脸,两人对面的墙身便从中线缓缓向两边滑开了。 内嵌的铜灯射出淡黄的光,给入口处的玻璃陈列柜添了不少暖意。 叠得方方正正标着数字10和11的两套球服一左一右占据着三层空间里的中间位置。 最下层是两颗签名篮球,一个,落款是程续当年最崇拜的科比,另一个上还是他的名字。 母亲去世后林熠从未崇拜过甚至在意过任何人,除了少年时期的程续。 和他们视线相平的地方,是无数张球队的合影,站在C位的,永远是他们两人。 照片里的林熠是青涩少年的模样,露着一口漂亮的白牙,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黑乎乎的门哪是什么暗门,俨然是林熠的心门,里面藏着的,全是他隐秘的心事。 …… “还记得我说过,高一那一年你在台上讲话,我想上台把你拽下来抽一顿吗,我骗了你… 我喜欢你,几乎是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把你放在了心里… 因为你进了球队,默默观察你,学你和人相处的方式,直到你离开球队替代你的位置,日复一日的做着和过去一样的事情,训练、比赛、学习…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如此想你,发现自己对你不仅仅是喜欢,亦或是崇拜。” 林熠的目光落在球衣上、落在签了名的篮球上、无数次拂过两人的合影,唯独不敢放在程续脸上。 他没有信心。 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他抬脚迈过玄关,纱窗紧闭的空间,一张三人长沙发居中摆放,沙发对面是整面墙的宽幅投影,一侧是浓重的窗帘。 另一侧,和玄关柜相衔,是一面照片墙。 一整面墙,全是程续。 从大学入学挎个大号的运动包仰头望着校门,到毕业时带着学士帽和同学一起站在礼堂合影,到每一个重要的节假日,再到跨出国门,直至贝勒爷出现在他身边的现在。 “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允许”。 林熠抬手很轻地拂过墙上一张紧挨着一张的照片,声音、神色、无不温柔: “母亲去世以后,我因为抑郁症和狂躁症看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医生。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入睡困难,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完全感知不到幸福和快乐… 我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直到遇到你… 我小心翼翼地追逐在你身后,把所有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身上,看到你笑自己也觉得开心,哪怕训练时被你骂,竟也会觉得快乐… 只有看着你,我才能感觉到快乐。 知道你的母亲去世,我千方百计站在你身旁,想给你安慰… 二十年了,每一年的这一天,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哪怕只是看一眼,看你忙碌而平静地活着,我觉得自己也应该坚持下去。 十岁时我母亲去世了,其实从我七岁开始,她的意识就已经逐日模糊了。 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对我非常好,从小到大所有和我向关的事情她都亲力亲为,陪我做手工甚至亲手给我缝衣服,但她离开前,几乎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了。 她是自杀的,在浴缸里,用一块敲碎的香薰碗,陶瓷的,那么钝,十几次才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她该得多疼啊!” 合眼缓了足有一分钟,林熠扭头看向程续,恢复了一惯的淡然冷静: “我一直恨周泽,跟踪他,恐吓他,直到他和你一起,更恨了,却不敢再收拾他,因为不敢面对你护着他的样子… 大学,你在校门口堵住我那一场… 我几乎万念俱灰,既想杀了他也想杀了你,最终想办法逼你离开了北京… 你在美国读研,我申请了和你同校的商学院,距离你只有5公里,每周周末我都会驱车跟着你,去同一个超市买菜,在同一个餐厅吃饭… 两年后,我毕业留在了美国,开始关注医药领域的投资潜力,在家族企业的海外投资部门实习,直至你博士毕业回国…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着你从意气风发的青葱少年变成一个随和普通的成年人,但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半分… 我也遇到数不清的男男女女,美貌热情聪明的女孩儿,英俊主动的男孩儿,但他们都不是你…” 长久的沉默,他转身,隔着一步的距离和程续四目相对,嘴唇开合两度,开口问: “我跟踪你,偷拍你,破坏你和周泽的关系,不止一次,你能原谅我吗?” …… “原谅你?”程续狭眼看向满墙的自己,很轻地哼了一声,“这上面每一张照片都是我孤独的证明…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逼我离开熟悉的环境既定的轨道最想要的人生…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从我身边推开我最在意的人,让我无法见面、不敢联系、甚至不敢想。” 他指指海岛之行两人被媒体拍到的那一组照片,用无波无澜的语气继续说道: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宣告主权,让我成为周遭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心… 是因为楚昕给我送那几本书吧?” 他收回目光看向林熠的眼睛,嘴角扯出点冷笑:“你要让她知难而退,是吗?” 林熠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定。 …… “林熠,”程续小幅度摆了摆头,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我妈和老程走得早,周泽几乎是我全部的情感寄托… 一次、两次、三次的离别,每一次对我来说都意味着一场肝肠寸断的凌迟。” 程续的嘴唇紧抿成线,一股剖心析肝的痛楚涌上来,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你打着朋友的幌子来到我身边,带着全球队的人,还有贝勒爷… 你明明知道真相到来的那一天,对于我来说都是痛苦和失去… 你果真是天生的资本家,掠夺成性,哪怕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能创造条件让我失去。” “对不起,程续”,林熠直直看着他,声音既凝重也深情:“给我个机会,让我陪着你,我发誓,我一定会珍惜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些朋友对你都是真心的,贝勒爷也是你的… 周泽能给你的,我都给得起。 不,我只会比他更多,真心、时间、爱,哪一点我都只多不少。” ----
第116章 诛心 没有给出一句应对,程续冷哼一声,抬脚往外走。 林熠拽住他的胳膊,处变不惊如他,也失了一惯的淡定,“程续,周泽一次两次地和你分手,并不完全是因为我逼他… 他不坚定,他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坚定过,遇到压力,遇到困难,第一时间就会选择放弃… 最后这一次,他不是没有选择,不要我的钱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是卖掉总部,最坏就是实质性违约… 但他选择把你卖给了我。” 已经挣脱他的手走到门口的程续站住了,“把我卖给了你?”他转身看着林熠。 林熠拿起手机,低头找到一段录音,点开了播放: 现在签,什么时候钱到位? 一周之内30%,等你履行责任办好抵押,一个月结清尾款。 林熠,认真追他,让他爱上你…永远不要离开他… …… 程续几乎是狼狈地快速转身往大门的方向去。 因为企业的生存和自己分手他不是不能理解,但让林熠追他,希望自己爱上这个人… 这个“卖”字,用得恰如其分,像出鞘的利刃,径直将他的心捅了个对穿。 林熠在门口追上他,程续用食指指着他的脸,森冷道:“不想让我在这里和你动手就别跟着我。” 走到铁门,贝勒爷从花园里窜出来,程续蹲下不舍地抱着他的头,久久地抚摸他的后背,“乖,这里才是你的家。” 借着月光和花园里朦朦的地灯,林熠看到他满脸的泪。 …… 冬至已到,江中连续降雨,空气里全是沉甸甸的水汽,让身在其间的人呼吸都是窒。 地处两江交汇的中国腹地中心,距离江中1000公里以外的另一个省会城市,也是湿寒阴冷万木凋零。 这座没有暖气却屡屡在冬季被大雪袭击的城市,今年貌似躲过了风雪,但却遭遇了一场残酷的战役—— 一种无法通过传统方式治愈,传染源不明的肺炎悄无声息的来了。 病毒先于季节入了春,加速变异、疯狂传播。 很快便如飓风过境,带给了这个城市遮天蔽日的黑暗和恐惧。 从拉响高传染性的警报,到疾控中心启动一级应急响应,到这个城市主动封锁交通,再到这个人口大省整个切断与外界的物理交互,不过二十天。 …… 距离这一年的春节只剩一周了,大中国所有人的心都紧揪着,期待着这场人类历史上涉及人口数量最大的一次隔离能控制住疫情。 有神的祈祷,无神的拜佛,除了封控区,大江南北的寺庙香火盛极、旺极。 但万能的神明似化身复仇的魔,以血泪和恐慌为饲,变本加厉地索取。 封控区内设备、药物、医务人员无一不紧缺,不过一周,国家号召各省定点支援。 …… 江中所在的省第一时间响应,在各医院调派医生护士前往援助。 没有硝烟的战场,穿白衣的未必是天使,也有可能是战士。 程续是主动请命的,理由很充分,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还身体好、手速快、准、稳,他不去谁去。 名单确定当天,他在办公室接到了林熠的电话,声音里全是焦虑: “别去,程续你听我说,封控区的情况特别严峻,不是新闻里所说的那样,你听我的,别去,算我求你了。” 程续一句话没有应,轻轻挂上了电话,心想:没有来电显示的座机是该换了。 …… 出发前日,一场酣畅淋漓的雨从天明下到落夜,非但不收阵,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风渐渐起势了,今晚的风有名字,很温柔的名字,叫玫瑰。 气象部门很调皮,你以为这是一场浪漫的玫瑰雨,但实际到的却是名为玫瑰的八级台风。 程续对着浴室的镜子,将自己不过一寸的头发径直推到了底,头发也是传染源,多一寸就多一寸的风险和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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