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时筝的谨慎和隐瞒,叶津渡就显得胆大妄为,但这种举动又没有超过时筝的底线,只是在他可接受的边缘试探而已。 这种触摸底线的行为,让时筝心跳的同时又感到甜蜜。 时筝没有在机场过多地逗留,而是快速上了车,赶往广播电视大厦去参加节目的录制。 他到了之后去了专门的化妆间,一进去就听到了笑声,笑声浑厚有力,是傅佩老师和陈未名老师,他们正在练习剧本。 时筝朝他们颔首打招呼,然后去了位置上,让化妆师给自己化妆。 耳边是两位老师情感饱满的声音。比现场收音后还要精彩,闭上眼就仿佛身临其境。 傅佩老师是时筝的学长,后来去了国外修戏剧学,时筝在节目录制开始前,给两位老师读了一遍,请他们指正。时筝在国外那几天每天都练习模仿原著的口语发音,念出来已经可以达到节目效果了,只是像傅佩这样精益求精的专业人士,还是能找到一些瑕疵。 “古英语的发音要更加靠后,你听我读一遍。” 傅佩拿起本子就酣畅淋漓地来了一段。 “这几个转音,重音,鼻音要注意,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傅老师和蔼地拍拍时筝的肩膀。 旁边的陈未名老师也说道:“年轻人这个水平可以了,别紧张,傅老师是学了好几年的专业人士,你别拿他的标准。” “是,谢谢老师。” 时筝朝两个老师微微鞠躬,然后拿着剧本去了隔壁的空房间,直到工作人员来叫他。 时长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节目,录制却是到了凌晨,除了两位老演员,还有两个和时筝年纪差不多的青年演员,傅佩对时筝既是同门也是欣赏,便邀他去吃宵夜,陈未名老师一遍收拾包,一边在旁热闹的说:“一块儿去,你傅师兄请客。” 时筝莫名窘况了一下,说道:“我读书的时候,傅师兄一直都是我们的榜样。” “那不就得了,这叫惺惺相惜,走,喝一杯。” 两老一少便浩浩荡荡去了两条街外的夜宵大排档。 时筝看着被油污蹭得颜色朦胧的招牌,保持笑容。 “老板,来三瓶啤酒。二十串羊肉串,十串烤韭菜,两盆牛蛙。” 傅佩很熟练的点菜。 “你能吃辣不?” 时筝点点头,“一点点。” 傅佩对外面的老板说道:“微辣!老板!” “好勒。啤酒来了!” 金黄的酒液倒进了玻璃杯,气泡升腾。 “来,干一杯。” 陈未名老师举杯。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门外飘进来烤肉的香味。 时筝突然就觉得饿了。 一开始时筝还有些拘谨,大部分都是在听两位前辈唠嗑,说天南海北的东西,傅佩还即兴来了一段报菜名。 分别用北京话,陕西话,广东话,还有什么听不懂却无比顺溜的方言。 陈未名小声和时筝说:“傅佩喝多了就这样。没事。” 时筝看着老前辈那半杯啤酒,这酒量是不是太差了点。 啤酒喝一瓶又一瓶,时筝也渐渐放松下来,傅佩问他结婚了没? 时筝摇摇头,陈未名笑,说:“你这是糊涂了。” 傅佩筷子戳着螺肉,说道:“你的戏演的没问题,青年演员很少可以担住历史剧的,但是还是有点毛病。” “老师您说。” “感情戏太千篇一律。” 傅佩将时筝演过的几个出名的角色都列举了一遍。 “我当然不是说你演的不好,但你自己就没发现吗?演员自己应该最清楚,在当时的情景下,自己的情感有没有到一定的程度。演员最怕的就是模式化的表演,你这么聪明,怎么也想着偷懒了?” 陈未名见傅佩说的有些严重,便笑着叫他吃茄子。 傅佩大概是喝多了,也听话的很,拿起茄子,再不提刚才的话。 倒是时筝看着被子里的啤酒微微发愣。 直到天快亮了,时筝才满身酒气地回到自己的房子,还是吴芳予亲自来接的。 她扔给时筝解酒药,又开了点窗,说:“傅老又说单口相声了吧。” 这都是圈子里流传的事了。傅佩一喝酒就喜欢说相声,简直比专业的还溜,那可不,傅佩还真的入过班子,差点拜师傅了,后来发现志不在此,就去国外进修戏剧学了。也是个传奇人物,这样我行我素的人不适合当明星,所以一辈子也没出过名,但在时筝他们这些后辈眼里,却是望尘莫及的大师级人物。 “听说这次节目组请傅老来还费了一番功夫,起先是不愿意的,工作人员三番四次地上门,好不容易才说动了的。” 吴芳予一边开车一边看了眼安静地垂着眼眸的时筝。 “我倒是很好奇,他那么铁石心肠的人,下定了主意不上综艺,有谁能劝服了他?” “陈老师。” 时筝淡淡开口。 “嗯?” “陈老师说,他和傅老师打了一个赌,傅老师输了,就要去做一件他最讨厌的事情。” 吴芳予无语了一阵,叹道:“真是两个老顽童。” 时筝无声地勾起嘴角,舒展了眉头。 他倒是很喜欢傅佩,不做作,不虚伪,心直口快又有真才实学。 也怪不得曾经自己的老师提起这个学长,脸上是又爱又恨的表情。 有才华却不会虚与委蛇的人,总是要在成功的路上,比那些会长袖善舞的人要多走冤枉路。时筝自己就吃过这个亏,他不喜欢参加综艺,是因为当年他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有个公司的高层想要潜规则他,同期竞争的还有其他的练习生,比起片酬低又辛苦地拍电视,接综艺和拍广告更赚钱,时筝不要这个机会,自然有人趋之若鹜,比他红得要早得多。可惜后来却也只是昙花一现,那个高层玩腻了,又把目光转向了更加年轻漂亮的艺人。后来又被曝出了丑闻,被赶出了公司,顺便引发了管理层的大换血。 所以当年那个带着时筝进公司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消失在了这次大清理当中。 那么知道他身体情况的,除了那个男人,还会有别人吗? 如果有的话,那背后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利益和关系。 时筝想起了搀扶着傅佩出店时,陈未名去柜台结账,傅佩摇摇晃晃地看着他,低声说道:“一个好演员,必须有丰富的七情六欲和敏锐的观察力,技巧是其次的。时筝呢,比起演戏,你更该探索自己的内心。” 也许是那一瞬间,傅佩像极了可信任的长辈,这种模糊却清晰的形象第一次出现在时筝的生命里,让他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心里的疑虑:“傅老师,我好像,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傅佩听了这话,噗嗤一笑,被酒熏红的脸抖动得像是果冻。 他指了指时筝的胸口。 “follow your heart。” 陈未名结账回来,就看到傅佩在开始念大段的英文台词。 又开始作妖了。 他摇摇头,扶过了好友。 今朝有酒今朝醉,时筝蓦地想起了这半句诗。 如果明天就是地球末日,如果离生命毁灭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叶津渡看着这个屏幕上的问题,陷入了思考。 他家筝筝可不是会去思考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的人。 “如果从现在开始,还有二十四小时,我会花半个小时来见你,一个小时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和他们一起吃一顿饭,会拥抱父母,感谢他们生养了我,让我幸运地长大成人,再花一个小时,带你去我奶奶的墓地,告诉他孙媳妇是个可爱的人,剩下十五个小时,我想陪着你,拿手铐把我们铐起来,很多年后地球文明重建,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化石,也会知道我们是相爱到连死亡也无法分开的。” 叶津渡把信息按了发送,手指在输入键上摁了几下,又停止。他放下手机,摩挲着手腕上的黑色粗绳,手指捏过一颗颗光滑的墨晶。 他等了好一会,才看到了时筝的回复。 “但是人死掉好像会很难看。” 时筝抱着手机,坐在漆黑的房间里。 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 “而且看到手铐,难道不更像警察和犯人吗?” 时筝发完了消息,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躺到了地板上。 月光试探着脑袋进了房间,时筝听到了回信的声音。 他伸手捞了过来,看到叶津渡的回复: “那我配合调查,接受制裁。” 时筝贴着冰凉的地板笑起来。 “那你说,你犯了什么罪?” “在你心上放了一把火。” …… “那你认罪吗?” 叶津渡过了会,才回到:“我认,就算到世界末日也爱你。” 时筝看着Alpha的话,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把手机盖到了地上。 他就像是走在薄冰上的人,生怕背负的东西太多而踩碎了冰面。 他哆哆嗦嗦地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赤裸的胸膛被风穿过,他想把心按回去,却发现原来的伤口已经结了霜,他又痛又无助,却看到叶津渡站在对面看着自己。 “筝筝,你喜欢我吗?” 叶津渡笑着问他。 “喜,喜欢啊。” 时筝慌乱的要藏起手。 “你拿什么喜欢我?这颗丑陋的心脏吗?” “不,它不是我的。” 时筝想要解释。 “那你的心呢?我把我的心给你了,你的心呢?” “我,我……” 梦魇像是恶魔,勾起了潜意识里的画面。 “哥哥,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吵架啊?” 年幼的弟弟拉着自己的手指,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爸爸妈妈没有带我们去儿童公园看大鱼呢?”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好漂亮的新衣服和水杯?” “哥哥,我想要那个水彩笔,但是我不敢去和妈妈说,哥哥,你可以给我买吗?” 只看见那个少年弯下腰,苍白瘦弱的脸颊上露出平和的微笑,像是浮云一样轻薄且朦胧。 “不要哭,哥哥给你买。乖哦,不哭了。” 他攒了很久的钱,用买早饭,去给父亲买烟剩下来的硬币,攒了很久很久,终于能够买得起一盒水彩笔了。 但是那天早上,他却被母亲一个巴掌打醒。 “这么多钱,你哪里来的?” 父亲懒洋洋地靠在门旁,说道:“我还在想那二十块去哪了?现在倒知道了。” “让你偷钱,你学什么不好,学这种偷鸡摸狗的玩意?看我不打死你……” 弟弟在他身边哭泣,叫着“妈妈不要打哥哥。” 他上来抱着时筝,被母亲强硬地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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