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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渡

时间:2024-04-24 08:00:02  状态:完结  作者:季厘之

  四点钟起来化妆开拍,山区温度低,时筝出门的时候裹了厚厚的羽绒服,在车上时,两个小助理到的比他早,还给他准备了早餐。

  “这是早上让宾馆做的酒酿圆子,筝哥你喝点暖暖身子。”

  两个助理年纪都不大,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被吴芳予挑了过来当时筝的助理,但是做起事来却一点都不毛手毛脚,也不怕吃苦,时筝自己是演员,早就习惯了昼夜颠倒的生活,但是女孩子总归是要吃力些的,就像吴芳予不过三十多岁,却年年喊着要公司加薪不然她就辞职的话,虽然是玩笑,但时筝知道她是认真地在考虑退了的。尤其是这两年,吴芳予对时筝越来越放手,时间总归是花在家庭上越来越多,时筝对她的选择不表态,仿若不知情,但两个人早已心照不宣,默契地改变着之前的工作模式。

  时筝吃了药,不能碰酒精,所以他只喝了点热水。到了片场,有的工作人员还在吃早饭,有的已经在搭幕布,布置灯光了。

  时筝穿好了服装,在出来时,就看到刘循戴着一个毡帽,在指挥着威压。

  刚才化妆师给他装假发时,就在说他的黑眼圈有点重。

  然后又压了点遮瑕,总算把时筝的脸涂得粉白才放出来。

  一阵风吹过,时筝的发带和长发都被吹得飞扬起来,刘循看见了他,朝他挥挥手,一只手还拿着啃了一半的饭团,然后张大嘴巴,打了个喷嚏。

  “啧,这倒霉天气。”

  助理已经跑了过来,把羽绒服披到了时筝身上,还贴心地帮他把长发拿出来。

  “咱们趁天还没亮,把还有半场‘夜袭’的戏拍了。”

  刘循把饭团放在了一边,拿过剧本朝时筝讲了起来。时筝自然是配合的,只是被威压吊起来的,勒得腰背有些紧,这种紧让他有种反胃的感觉,但是天色暗,加上粉底打得厚,时筝没有喊停,在场的人都没发现,直到这场拍完,时筝被放下来时,吴芳予才注意到他脸上都是汗。

  “怎么?”

  时筝摇摇头,说:“可能是没吃饭,低血糖。”

  吴芳予脸色难看地扶着时筝去一边搭得防风棚里休息。

  然后从包里翻出了一大块巧克力,掰了一块,时筝已经很自觉地伸手拿了,却被吴芳予直接说道:“张嘴。”

  时筝就像个在幼儿园被阿姨训斥的孩子,不敢反驳,乖乖张开嘴,含进了嘴里。

  然后吴芳予就转头对两个不明所以但同样紧张的助理说道:“以后准备巧克力,时筝不吃饭就喂他吃巧克力。”

  这种空腹带来的晕眩感很熟悉,至少在他少年时期,常常因为要排练而一天只能吃一顿,还都是些索然无味的清水蔬菜和鸡肉,以至于后来他对美味佳肴也都不太感兴趣,就像是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习惯了远远地注视,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想要了。

  并非是不喜欢的,只是如果现在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就好像是辜负了从前那个在练习室里,拼命忍耐和努力的自己。

  吴芳予甚至有段时间还差点去带他看医生,但是时筝知道自己不是厌食症,只是吃饭已经不再是一种享受,而是能够维持生命体征的一种必要的营养,所以也就常常会忽略而已。

  时筝想说没必要小题大做,但是刚张嘴,又被经纪人塞了一块巧克力,外加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是金樽玉贵的小王爷,不是饿死鬼,导演让你减十斤,再瘦下去我看直接演鬼片得了。”

  吴芳予向来语言犀利,加上是业内有名的经纪人,很多人面前她都这样直言不讳,何况是一手带起来的艺人。

  时筝本来就是个为了拍戏对自己狠得下手的人,加上一个戏疯子的导演。

  吴芳予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美名其曰为了“艺术”献身的做法。

  “你胃好不容易养好点再穿孔进医院,看谁还来管你!”

  吴芳予说这话十足得像了教训儿子的老母亲,两个小助理也一脸遭殃听着训。

  等吴芳予走了,时筝朝两个怯怯不敢言的小助理安慰道:“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下次准备巧克力,挑苦一点的。”

  时筝晃了晃手里剩下的黑巧克力。

  吴芳予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下午时,就天晴云朗地给两个小助理派事儿干了,等时筝的戏份暂时告一段落时已经是一月初了,剧组的人都要继续工作而不回家过年,偶尔会听到工作人员在休息时和家里人电话或是视频,接电话时都是喜悦的语气,而挂了电话,却常常是转过身去沉默一会,然后又敬业地投入工作状态。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时筝都快忘了新年到来,忘了城市的热闹和喧嚣。

  又或许是因为这种热闹,从来都不属于他过。

  其实当明星也有许多好处,因为忙,常常没办法和家人有很长的团聚时间,对时筝来说,却成了最好的理由。

  ——因为很忙。

  ——所以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在大年夜和家人围着饭桌,其乐融融。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根本没有什么家人。

  ——没有人在等,也没有道不尽的牵挂和不舍。

  想走的人不能走,能留的人却不能留。

  一月下旬,时筝就被导演从深山老林释放,还有些戏份要等开春再拍,其实春天的景色完全可以靠人工模拟或去一些低纬度的地方拍,但是刘循却解释道:“我等的不是春天,是时间。”

  他说这话时,带着细纹的眼睛舒适地眯了起来,一手点着烟,一手拍了拍时筝削瘦的肩膀,说道:“等下次见面,你就不再是个纨绔了,而是个帝王!”

  ——所以春节这段时间,把瘦掉的肉吃回去。

  车从山路开出去时,竟然在山上看到了桃花。

  “这个时间,桃花就开了吗?”

  “是腊梅吧。”

  两个小助理新奇地讨论着。而吴芳予则和家里人发着语音消息,外放的语音泄露出几声孩童脆脆的还不标准的普通话,像是早春枝头动听的鹂鸟。

  时筝听着周遭的动静,戴上了耳机,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中闭上了眼睛。


第23章 旧友难寻似故人

  一路辗转,一下飞机就收到了一条简讯,时筝的私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确切地说,会时常用这个号码联系的,也就只有吴芳予和盛泽。

  盛泽说,晚上8点,在地下酒吧见。

  追星的人不可能没听过这个新兴崛起的小天王,之所以叫小天王,是因为他凭借一首歌就横扫了各大音乐榜单的第一,而且,在这之后发行的ep都显示了他在音乐上的才华,无论是业内人还是普通观众,都觉得这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而作为同一公司的时筝,却更明白这种天分的保留更多的是环境的熏陶,母亲是交响乐团著名的首席小提琴家,父亲是才华横溢的钢琴兼作曲家,上一辈也都是和艺术挂钩的长辈,盛家有两个儿子,盛泽是小的那个,时筝没见过他哥哥,却依稀知道似乎是个在国外著名的大学做教授,发表的论文都是登在重量级的杂志上。相比起来,盛泽身上把父母的天分遗传地淋漓尽致,三岁就复弹听过的旋律,六岁开始作曲,八岁登台表演,一身荣誉伴随着年少成名,最终却没有走向古典乐,而是走向了流行乐坛。

  也许是家里受宠爱一身的小儿子,盛泽身上是典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他有一双漂亮的凤眼,亮得像是启明星,那时时筝和盛泽一同在上声乐课,盛泽来了一次就不来了,因为嫌弃声乐老师的发音不标准,但好在小少爷没那么锋芒毕露,还懂得人前留面子,只是对时筝,他就不那么客气了,有一次时筝在练习室对着镜子练习发声,盛泽不知是什么时候晃过来的,手里还拿着两个敲架子鼓的棒,一脸戾气地说道:“难听死了。”

  他站在门口,说道:“时筝,你要是唱歌,真是在侮辱听众。”

  以至于后来时筝专心学表演,第一部电影上映的时候,盛泽去看了后问他:“当演员好玩吗?”

  那时时筝十九岁,不再是瘦弱局促的少年,不会因为一句刻薄的语言而记挂一整晚,而是笑着回道:“比唱歌有趣点。”

  盛泽默了默,显然是没想到时筝也会说这种带刺的话,闷闷地回到:“时筝,你真记仇。”

  后来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是因为盛泽把他的第一张ep寄到了时筝这里,歌曲名叫《白鸽子》,时筝循环了一晚上,歌词里有句话叫做“年少言浅,却不知情重可折腰。旧友难寻,恰似故人候别。”

  整首歌没出现过“白鸽”,却取了这么一个具体的名字,时筝翻了下歌词,看到上面的作曲作词都是盛泽。

  突然就明白了。

  这是小少爷在变着法在寻求和解,也算是大费周章了不是吗?

  不过是年少的一时嘴快,时筝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所以后来两人再见面,就开始学着自然和平地相处起来。

  到了底下酒吧时,只有两个服务生在忙,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是要营业的样子,这家酒吧的幕后老板就是盛泽,不过平时都是对外开放的,只有固定的日子会歇业,其实就是盛泽偶尔会把这个地方当做作曲演奏的场地,在时筝的想象里,艺术家都不会是在这种庸俗且昏暗的地方创作的,盛泽听到了这种想法,就笑时筝是个白痴,他说你不知道最高雅的艺术往往是在最肮脏的地方诞生的吗?

  时筝摇摇头。

  盛泽就突然靠近他,说:“那你总听过,毒品是艺术最好的灵感。”

  他说这话时,就像是危险却艳丽的毒蛇。

  总感觉像是真的,盛泽骨子里的疯狂让时筝害怕。

  这是也是第一次,盛泽在时筝脸上看到了那么浓重的情绪,就像是肖斯塔科维奇的旋律,时筝是那么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盛泽,你做什么都好,但是不准碰毒品。”

  盛泽没有挣开,那一刻,他突然有种冲动去亲吻眼前的人的眼睛。

  可是他没有,他拍了下时筝的头顶,站起来,插着口袋云淡风轻地笑道:“开玩笑,小爷我天资过人,用得着毒品这种东西吗?”

  服务员对进来的时筝只是瞧了眼,就没再关注了,因为这家酒吧能进来的,一定是老板的朋友,而老板的朋友,大多是背景不简单的人,他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时筝径直走到二楼,发现墙壁上多了一副油画,大概又是盛泽从家里淘来的,时筝曾经去过一次盛泽的家,是那种很大的复式别墅,连饭厅都装修得像是富丽堂皇的教堂,有高高的穹顶,上面画着巨大的壁画,盛泽说是母亲喜欢这种空旷的空间,拉起乐器来,会格外动听。

  也许是类似于在音乐厅演奏的感觉,时筝只能这样理解了。他们家的走廊上就挂着很多的名画,一开始时筝以为只是赝品或者装饰画,没想到盛泽却说这都是真品,小时候他调皮,在曾经把一副画拆下来,在上面画了一只乌龟,后来被他父亲打得屁股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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