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然觉得他声音很好听,但是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可实际上他又好奇。秦序的瞳孔像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颗玻璃弹珠。 特别是有光照耀时,虹膜的纹理像宇宙遨游时会遇见的景色,是斑斓的异世界,是奇妙的万花筒。 他有次就那么看着失了神,秦序喊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秦序问:“困了?” 奚昭然怎么好说实话:“有一点。” 秦序:“喝咖啡吗?我请客。” 秦序喜欢喝咖啡,他去过柏林每一家咖啡店,奚昭然对咖啡不太挑剔,对咖啡豆的不同风味也不太敏感。 休息的时候,他们就各自抱着一杯咖啡闲聊,从柏林讨人厌的交通,聊到b市冬日的雪,奚昭然也得以欣赏更多的XU未发表的照片,听那些在途中的或离奇或平庸的故事。 虽然赵颂和他们两人都有着较为亲近的关系,但他们的对话中从未出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奚昭然在学校跟不上学习的进度,通常老师教了支舞,他要在课后花别人两三倍的时间,才能不拖小组的后腿。 而秦序授课的步调刚刚好,驱散了不少考试带来的压迫感。 说起来也奇怪,他学得轻松了很多,但进步也很快。 他完整地和超市收银员进行了一段德语对话,会兴奋地告知秦序,满脸都写着“我靠,我好厉害啊”。 秦序也会为他高兴,认真地夸奖他,夸到奚昭然不好意思。 听秦序讲课,奚昭然从来不困,但偶尔会坐立不安,翻来覆去地调整自己的坐姿,特别是在秦序示范读德语的时候。 奚昭然的耳朵很敏感,但秦序分明距离他半米远,他却还是会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备考素材里有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有次秦序读了其中一段。 奚昭然听不完全懂,他偷偷地看了翻译:我那时仅仅十三岁,对你有着很强烈的好奇心,时刻关注着你的行踪,你的所有举动我都在一旁偷偷看着。我那时还小,不知道这种好奇就是爱情。亲爱的,我还是清楚自己是在哪一天爱上了你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为你着迷了。 秦序的声音很温和,但奚昭然却如同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紧张得宛若少喘一口气就会呼吸不过来。 那种感觉就像他在开小差,秦序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而他开小差的内容,也正与面前的人有关。 在承认自己心动之前,首先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的愧疚。 奚昭然检讨自己,他不能做个三心二意的渣O。这份愧疚让他在面对赵颂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忍让和讨好。 他问心有愧,饱受煎熬。 一个多月过去,奚昭然原本的德语老师回到了柏林,秦序也就不再继续教他德语。 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秩序,只不过在赵颂问他“下个星期是序生日,我们准备去Bad saarow泡温泉,你要一起去吗”的时候,他摇了头。 他看手机日历,下个星期就是七月了。 “下个星期不也是你生日吗?”他问。 “不是。”赵颂解释说,“我生日虽然也是七月一日,但那是按农历算的。” “怎么?已经在想着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什么惊喜了么?”赵颂挑眉看向他。 误会由一个又一个的巧合组成。奚昭然心绪浮动,却顺着他的话说:“对啊,你可以开始期待啦!” 后来,奚昭然和秦序的联系几乎都是通过赵颂。 再见面也是在好几个同学朋友都在的场合。 “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浓,梦里王位在,醒觉万事空。” 那是奚昭然未曾与他人诉说的梦中梦。 【作者有话说】 德语被判定为emoji表情还发不出来嘞。
第8章 他哥也很好 秦序做他德语代课老师这件事,奚昭然连白清淮和阮愿都没有告诉,否则还不知道白清淮会怎么调侃他。 那是一场风一吹就响彻心扉的旧梦,却被刻意遗忘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中,在后来的几年里也未曾掀起任何波澜。 奚昭然二十五了,不再像十几岁时那么轻而易举地拥有恋爱感觉,他追求的也不是虚无缥缈的“永远爱你”,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家。 在仅仅是信息素匹配就可以互相绑定的现实社会里,他是真的想过和赵颂从校园走到殿堂。 可惜赵颂出轨了。 醒来的时候,奚昭然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是在童年时那间父母特意为他布置的朝阳的卧室里,还是柏林租的公寓里。 缓了有半分钟,意识归位,才想起来自己回到了s市,住在两千一晚的酒店里。 奚昭然去国外后,奚丰毅的生意也越做越好,不知道是不是开始信佛的原因,觉得对他亏欠,每个月都会给他打一大笔生活费。虽然亲缘寡淡,但奚昭然也不怎么缺钱。 所以赵颂曾一度提出让他放弃在舞团的工作。 现在自己辞职了,正合赵颂的意,但赵颂想不到,他不是暂时离开柏林,而是没打算再回去。 洗漱之后,奚昭然就出了门,他告诉自己不要听白清淮的鬼话,他不过是去朋友家做客而已。 空手去有点失礼,他去了一趟超市,许久没逛中国的超市,奚昭然看什么都想买,逛了一圈后,购物车已经堆成一座小山,坚果、牛奶、冰淇淋……还有一个大西瓜。 结完账,他十分艰难地提着两大袋出来,重死了!光是从超市到地上广场的那段路,就休息了三次。 好在招手就打到了车,他钻进车里,疯狂地甩手缓解提重物造成的手臂酸痛,把司机看乐了。 “小伙子,你干啥嘞。” 奚昭然:“师傅!你别看我啊!看路!” 司机:“这个路我熟得很!闭着眼睛都能开!” 奚昭然惊恐:“千万别闭眼睛!” 和司机一路交谈,奚昭然下车嘴巴都干了。他照着秦序发来的地址到了家门口,按下门铃。 不知道按没按响,“突突突”多按了几下,结果门铃有延迟,直到门开了,铃声还在不断地响。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秦序穿着围裙,接过他手上的购物袋,他随便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支牙膏,“?” 他刚想着奚昭然大概是自己买来用的,就听奚昭然说:“送给你。” “我随便买的。”路过日化用品区,促销的阿姨拉着他说了半天有多划算,又说自己有任务要完成,奚昭然耳根子软就买了。 “谢谢。”秦序没再纠结,弯腰给他找拖鞋,两双新的都是小怪兽毛绒半包拖,一双是米色,一双是绿色。 “我要绿的!”奚昭然说,“呃,可以吗?” 秦序:“当然。” 奚昭然意有所指:“绿色比较符合我的气质。” 秦序:“?” “拖鞋哪儿买的呀?”拖鞋软弹舒适,穿上有种踩屎感,独眼小怪兽头上还有两根扭扭棒,怪可爱的,奚昭然说道,“我也想买两双。” 秦序买了很多双这样的拖鞋,他脚上的是浅紫色的,还有蓝色的、粉色的是为他弟阚知时和他弟男朋友成向晚准备的。 都说粉蓝相配,他可是特意为他们挑选的,还让出了最好看的粉色。但阚知时和成向晚之前来过他家,两人你侬我侬,根本没注意到拖鞋长什么样! 终于有人肯定了他的品味,秦序挺高兴:“我等会把链接分享给你。” “昭然,我还有两道菜没做好,你坐沙发上看会电视吧。” “好啊。” 秦序进了厨房,没两分钟又探出头问,“要不要喝点什么?有矿泉水、咖啡、冰红茶、可乐。” “要瓶可乐。” 秦序手上拿着锅铲:“你喝常温的吧,在冰箱旁边的置物柜上,麻烦你自己拿一下。” “嗯!”奚昭然拿了一瓶可乐,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可乐在地上滚了一圈。 秦序听见响动:“怎么了?” “没事。” 他捡起来,坐沙发上,“啪”地一下扭开瓶盖,一瞬间,可乐像喷泉似的冒了出来,溅了奚昭然一身。 奚昭然低头一看,更糟糕的是浅灰色的沙发脏了。 奚昭然傻了。 他怎么又闯祸了? 他就不该喝可乐,不该坐沙发……自责的情绪将他淹没。奚昭然没顾得上自己,扯过纸巾,拼命地擦拭沙发。 擦不干净啊,怎么污渍的范围越擦越大,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秦序说:“昭然,帮我开下门吧。” 他没听到奚昭然回复,从厨房出来,见奚昭然弓着身体,腰部微微下塌,翘着屁股搁沙发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奚昭然穿了一条牛仔裤,低腰的,衣服和裤子之间露出一大片肌肤,白得晃眼。 “……”秦序移开视线,又喊了一声,“昭然。” 奚昭然正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猛地听见他的声音,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序:“……你在干嘛?” 怎么这么胆小啊。 奚昭然下意识地遮住被可乐弄脏的地方:“我、我……” 秦序好心邀请他来家吃饭,他却又惹了祸。但掩饰是没有用的,沙发是秦序的所有物,他有权利知晓。 他侧身让开,垂着脑袋,咬住下嘴唇,坦白道:“我把可乐洒沙发上了。” 怕秦序生气,奚昭然连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沙发多少钱,我可以赔你!” “先站起来吧。”秦序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应该没有很凶吧,“不是什么大问题,叫人上门来清洗就是了。” 奚昭然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能、能洗干净吗?” “嗯。”秦序觉得奚昭然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鸟,放轻了声音,“能的,不用担心。” 他扯过几张纸,递给奚昭然:“倒是你衣服,先擦一下吧。” 门铃声再次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秦序的手机铃声。 大概是阚知时他们见没有人来开门,打电话问情况。 “我先去开门。”秦序安抚道,“没事的。” 秦序好像真的没有生气。 奚昭然以为会被指责,即使话不会说得太难听,总归会有点不舒服的情绪。但他没有捕捉到秦序有丝毫埋怨的意思,还反过来安慰他。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说话的是成向晚,成向晚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Omega,他往客厅的方向瞄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别瞎想。”秦序介绍道,“奚昭然,是我在柏林的朋友。” 不是朋友的男朋友,而是朋友。 奚昭然明知道“朋友”很有可能就是一句客套话,但还是会在意这一点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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