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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的脊背纤薄，带着因疼痛激起的颤抖。 周亭翊敛目，下巴轻蹭安叙烧红的侧脸。 “别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
第30章 念念其二 雪白的墙壁，安静空旷的空间，输液管中药物匀速滴落，和着屋中人清浅的呼吸。 周亭翊正拿着一只装了热水的矿泉水瓶捂输液管，他将输液管松松绕过水瓶，让药物不再那么冰凉。 这是他从刚刚离开的一位母亲那里学到的，她的孩子晚饭后积食发烧，来急诊输液。 细心的母亲为了能让孩子舒服一点想出了这个方法，周亭翊想有样学样，正巧那孩子拔针要走，那母亲就把水瓶直接塞给了他。 今天的急诊看起来并不忙，母子二人离开后，观察室里就只剩下安叙一个病人了。 安叙靠在软椅上昏昏沉沉地睡着，因为药物控制他的胃痉挛已经消失了，烧也退了，所以整个人都很疲惫。 他身上披着周亭翊的西装外套，半张脸被外套领子遮住，只露出一截鼻梁以及轻阂的双眼，先前汗湿的头发已经干了，可怜巴巴地贴在额头上遮挡住眉毛。 周亭翊侧眸，静静凝望着安叙。 果然安叙还是充满蓬勃朝气的样子最吸引人，就像那天他风风火火拎着离婚协议书来找他离婚一样。 一包药见底，周亭翊轻手轻脚出门找护士换药。 护士来换药要核对患者信息，声音不算大，但因为整间观察室只有他们几人，所以护士的声音经墙壁反射就变得格外“震耳欲聋”，直接把安叙叫醒了。 “谢谢，”周亭翊先对护士道了谢，然后看向身边人，凑近一点轻声道，“醒了？还难受吗？” 安叙不太适应眼前白炽灯耀眼的光线，微微眯起眼睛，懵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小声问：“这是...” “这是医院，你胃疼还发烧了，我叫救护车把你送来的。”周亭翊接话道。 安叙小小声“哦”了一下，迟钝的大脑开始缓慢转动：“刚才好像是坐了救护车来着...我喝酒喝的？” 周亭翊没想到安叙第一句话说得是这个，气笑了：“你自己还知道呢？” 安叙抿唇。 周亭翊看着安叙黑亮的瞳孔心虚地往一边瞟，觉得好笑，将手中的水瓶瓶盖拧开，递到他面前：“先喝点水，温的。” 安叙是看着周亭翊将输液管从瓶身周围解开的，他动了动正在输液的左手，发现那只手并没有因为输液而变得冰凉。 他抬眸看了一眼周亭翊，在收获了一句似笑非笑的“你看什么呢”之后，将右手伸出来，接过水瓶，小口小口将水喝了。 “我再去接点水，你再睡一会儿。”周亭翊将少了小半瓶的水瓶拿回来，起身往外走。 安叙目光随着周亭翊的身形动，等人消失在观察室的门后，才默默收回视线，重新闭上眼睛，却没睡，而是回想起来医院之前的事。 他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但当时自己心里觉得恶心得很，去庆功会时没想那没多就三杯酒下肚，等回到家之后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干脆就将错就错，再喝点。 孙旻他们所说的“酒精能消解一切烦恼”大抵是有点道理的，安叙现在心情确实舒坦了很多，连带着看周亭翊都顺眼了不少。 就是有点费身体。 胃部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安叙有点后怕，决定以后坚决不能因为人渣再伤害自己，实在不值得。 轻轻的开门声响起，紧接着是更轻的脚步声。 安叙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缝里他只能看到周亭翊那双包裹在黑色西装裤内正不断接近的长腿，经过常年锻炼的腿部肌肉因为走动显得十分有力好看。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狂蜂浪蝶一样喜欢周亭翊。 安叙指的是他记忆中的大学时期，后来什么样他不记得，单说大学时，周亭翊的追求者简直能从计算机学院教学楼排到校门口，男男女女，什么类型的都有。 以安叙的审美来说，周亭翊确实长了一张十分英俊的脸，他整个人又气质看起来又轻松随和，一张笑唇仿若永远带笑，英俊深邃的眉眼就算是毫无目的随便望过去，都足以迷倒一片人。 这么花枝招展怎么不去当明星呢，保准当顶流。 这是当时孙旻在不远处围观周亭翊同时被一群人争相告白时说的话。 彼时安叙耳朵里塞着耳机，却还是挡不住那群人的鬼吼鬼叫，他蹙眉瞥一眼高出人群大半个头的周亭翊，冷冰冰说了一句——那我一定第一个当他黑粉。 “偷偷看什么呢？” 笑音在头顶响起，一只指节纤长的手在眼前一晃，“头号黑粉”安叙做贼心虚地闭紧双眼，等了有十几秒后，才假装是“幽幽转醒”地睁开眼。 输液管再次被周亭翊在水瓶上绕了一圈，安叙视线上移，发现周亭翊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与印象中没有丝毫不同的唇正含着一点忍俊不禁的笑。 “...你笑什么。”安叙不满地小声道。 周亭翊抬手用手背抹一下唇角，“无辜”道：“我没笑，这嘴天生就长这样。” 安叙没好气地瞥开眼。 他就不该搭理周亭翊。 观察室墙上挂着的钟表显示此时正是十点，安叙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发现身上披着的衣服不是自己的，因为味道不一样。 他喜欢更加清新一点的香味，而这件衣服上的香味要更沉一些，还有极浅淡极不易被人发觉的烟味。 安叙坐直一点，垂眸观察，越发确定这件衣服不属于他。 “我的衣服。” 安叙转头，看向说话的周亭翊。 周亭翊一手扶着热水瓶，一手拿着手机，视线分明落在手机屏幕上，却能直接回答安叙心里的疑惑。 安叙没出声，周亭翊却头也不抬继续道：“幸亏我留了个心眼带了外套。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医院里空调开得大，你还胃疼，不给你披件衣服，肯定更难受。” 虽然安叙膈应周亭翊，但这次确实是周亭翊帮了他，再加上谢敏的事... “谢谢...”安叙小声道。 “嗯？”周亭翊视线从手机屏幕滑到安叙脸上，眼睛微微睁大，惊讶道，“你说什么？” 安叙抿唇。 他知道自己刚刚的道谢说得十分不中气十足，而且看周亭翊的反应，很可能没听清，于是他清清嗓子，稍微正式且大声了一点又道：“谢谢你帮了我。” 其实安叙的第一遍道谢周亭翊是听清了的，他那么问只是下意识觉得没想到而已，但这些都不妨碍他想逗人玩：“不好意思啊，衣服挡着声音了，我还是没听清，你说什么了？” “....”安叙瞪人，晶亮的瞳孔染上一丝赧然和愠怒，随后再次被气得偏开脸，“爱听不听。” 今夜的急诊当真不忙，这么半天了也没再有病人来观察室。 安叙跟周亭翊此时所处的医院是距离别墅区最近的一家公立医院，并不是他们出车祸后住的那家私立医院，因为当时情况紧急，联络中心肯定要调度最方便速度最快的救护车去拉人。 安叙在观察室睡了一觉后，胃也不疼了，现在精神还挺好，觉得有点无聊，又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只好盯着隔离室门上的小窗观察急诊走廊里经过的人——半天也看不到一个。 安叙：“.....” “觉得无聊？”周亭翊冷不丁地突然道。 安叙侧目。 这人难不成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没有。”安叙硬邦邦矢口否认。 周亭翊收起手机，换了个坐姿，看向安叙，说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安叙不想听，但周亭翊这人向来不需要别人给他递台阶，他自己就是人生舞台的男主角。 “从前有个人，他出车祸了，突然失忆了，大脑里空白一片....”周亭翊语调不快，抑扬顿挫的，如果不是内容实在听着不太对劲，安叙可能会觉得就这么随便听一听也行。 “他努力地想恢复记忆，没想到还真一点点恢复了。他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他的那些亲朋好友。但可惜的是，有关一个人的事情他想得很慢，要很努力、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想起来一点。” 安叙看着周亭翊，发现周亭翊的目光不复往日的轻佻玩味，在医院冰冷的白炽灯下，竟显得很有几分真诚。 “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因为他不小心欺骗了那个人，他感到很抱歉....安叙，”名字突然被叫到，安叙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只见周亭翊继续道，“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当时出院，我确实没想起来你，只是觉得有点面熟，后来才一点点想起来的，你也失忆了，你应该——” 说到这里周亭翊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而后有点无奈地继续：“你可能也没法理解，毕竟咱俩的情况不一样。但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安叙。” 安叙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倒是没想到周亭翊会跟他道歉。 而且如果周亭翊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确实也不算骗了他.... 也许是因为药物作用，安叙整个人有点懒洋洋的，思绪也变慢，再加上周亭翊实打实救了他，所以他此时居然有点愿意相信周亭翊所说都是真的了。 “当然，你不信也行，”周亭翊说道，有那么一点破罐破摔的意思，“反正就是这么个事，那天我去你房间找你也是想跟你道歉，结果你二话不说就要走，我只好...” 安叙想起那晚周亭翊把他摁在门板上的样子，突然又不想原谅了。 “咳，”周亭翊也想着那晚的场面，一时没忍住笑，紧急干咳一声整理情绪，以免再把人惹恼，“现在心情好了？” 听到周亭翊问的话，安叙猜他都已经知道了，但还是求证了一下。 “你都知道了？” “嗯，”周亭翊伸手把安叙披着的外套往上拉了拉，应道，“就像你家小何给你准备资料一样，我这阵子也恶补了不少信息。” 他收回手，眸光沉但其中没有参杂任何类似怜悯的情绪，语气也轻松好听：“以后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别因为别人让自己难受，嗯？” 尾音飘飘摇摇，像把小而软的弯钩，轻轻勾了安叙那么一下。 恰巧这时终于有新的病人输着液转移到观察室来，两个女生说着话一个搀着另一个走进来，在见到观察室里已经有人，还是两个气势很足长得很帅的男人后，纷纷禁了声。 安叙看着两个女生走进来，在距离他跟周亭翊最远的角落里坐下，在他身边，周亭翊仍十分有存在感，连同他最后说得那两句话一起，压在安叙心头。 他默默往周亭翊的西装外套里缩了缩，遮住大半张脸，以及微微有些发烫的耳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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