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鱼不说话了。
孟芳平淡淡说：“每一个她的家人，对外都称她是病逝的。”
他撑着宽大的黑伞，伞面微微倾斜，姜小鱼并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他眼里有什么深意。只听得他的声音很平淡，感受不到什么悲哀。
但细细听，又觉得他平淡下面藏着压抑。
“其实，她自杀了。”
姜小鱼顿了顿：“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孟芳平侧过身，那伞也侧了过去，露出了正脸。他骨相优越，皮相也高级，英俊得不得了。
姜小鱼却莫名觉得他有些瘦了。
他双眸如星点，很认真，严肃，庄重。
他说：“因为你是我的家人，也同样是她的家人。”
姜小鱼觉得心跳得有些快，他握紧了伞柄。
“现在不是了。”
“一定是。”
雨还是细细的。
仿佛地里长出了头发。
姜小鱼觉得，既然看望了孟芳平的妈妈，就要留下一点东西。
他把自己的伞留下，撑在墓碑上，给她避雨。
他躲在孟芳平的伞下，下了山。
孟栖站着，踢着脚边的石头，听到脚步声，抬头说：“小鱼，你妈妈跟叔叔有事谈，让我们送你回家。”
车子被开走了。
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
先不回家，去超市逛了一圈，给姜小鱼买了好多零食。出来后，在街上走了走，飘着雨，在雨中漫步，有种静谧的美好。
这样就到五点钟了，所以该吃晚饭了。
孟栖自作主张地说：“叔叔和阿姨肯定去吃晚餐了。我们也要解决一下肚子打鸣的问题。”
“小鱼，你想吃什么？”
姜小鱼看向孟芳平：“芳哥，你想吃什么？”
孟芳平好像也没主意，“听你的。”
孟栖翻了个白眼，“都听我的，就去吃火锅，淋了雨，驱寒。”
姜小鱼和孟芳平没意见。
在火锅店待了半小时，身上已经冒汗了，姜小鱼嘴巴变红了，涂了唇膏似的，孟栖取笑他是香肠唇，还迅速拍了照片。
姜小鱼让他删掉，他不。
孟芳平安静看着他们斗嘴，姜小鱼斗不过就会找帮手，拉长了声音喊“芳哥”，孟芳平就会喊一声“孟栖”。
然后孟栖就安分了。
这就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吧。
晚上，回了家，雨还没有停。
听着雨声，就很困。
姜小鱼努力抵抗睡意，思考白天孟芳平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睡着了。
第二天上学，他请教宋小小。
宋小小说：“他想跟你做一辈子兄弟呗！”
后座的“八卦周”有不同见解，啧啧两声道：“宋同学，枉你还谈过一段恋爱，这都品不出来，什么做兄弟，分明是做家人！”
姜小鱼皱皱眉，芳哥确实没说做兄弟，强调的是家人。他好像很肯定，就算现在不是家人，以后也会是。
他请教：“有什么区别？”
“兄弟是家人，爱人也是家人呀。”
胡说八道！
姜小鱼红着脸颊扑在桌上。
宋小小觉得不对劲，悄悄问他：“喂，你还喜欢裴愈吗？”
姜小鱼没有回答。
他心里想的，是孟芳平的名字。
……
春去秋来，高考了。 ----
第 87 章
考试前，下了很大的雨。
考试后，雨过天晴了。
网络上，多出一些警察帮助考生的感人视频。
出了教室，阳光扑面而来，心情愉快。
回到自己的班级，走廊上涌满了人，在撕书，往下扬，飘飘洒洒，漫天飞舞，就像下了一场大雪。
他们的声音很高兴。
“天女散花！”
“自由喽！解放喽！”
没撕书的人，在教室里凑堆嘎嘎笑。
清冷的少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上是文件袋，他撑着额头，看着文件袋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姜小鱼从后门进来，悄悄坐在他身边。
他敏锐地抬起眼睫，目光移了过来。
“裴愈，考试结束了，你高兴吗？”他不问他考得怎么样。
裴愈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笑？”姜小鱼说着，对他笑，露出整洁的牙齿，当做一个示范。
裴愈扯开嘴角笑。
系统正在催促他，可能怕高考结束，高中同学各奔东西，再也见不到面。
姜小鱼深吸一口气，“裴愈，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裴愈眼珠颤了颤。
他感受到了什么，他从来都是那样敏锐。
整间教室都很热闹，姜小鱼的声音也并不大，却听得很清楚，有种震耳欲聋的错觉，像是响在脑子里。
他说的是：“裴愈，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裴愈感到眼睫落下许多尘埃，一层一层，厚重得压得他抬不起睫毛，他努力地睁大眼睛。
他看着姜小鱼的脸，看得很仔细，像刚刚在考场上答卷，这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所以他很认真专注。
他从那张脸上看到了答案。
他没有发现情意。
所以他拒绝了。
因为姜小鱼并不喜欢他。
【叮——】
【攻略失败！攻略失败！攻略失败！】
【……】
攻略失败会怎么样呢？
姜小鱼漫不经心地想。
他此刻竟然一点都不怕，他觉得系统是纸老虎，它根本伤害不了他，因为芳哥会保护他。
那天，他把他抱在怀里。
雷声轰隆隆，很可怕，像是要劈裂一切可视之物，但他的怀抱很可靠，很有安全感。
雷终究没有劈下来。
芳哥说他有避雷针。
可是他事后查了一下，避雷针不是绣花针那样大小，它是用作于建筑物身上的，很宽，很高，根本装不进芳哥的口袋。
芳哥没有避雷针，还是保护了他。
【哐…咔咔……】
他听到了现实世界中机器故障的声音。
系统那么缥缈厉害的东西，都能驻扎在他脑子里，怎么故障起来，跟机器没什么两样呢？
【系统重新扫描……】
【扫描中。】
【扫描失败。】
【■■攻略系统为您服务，请及时触发关键词，变更系统名字！】
无聊。
回过神，眼前有只手在挥。
很苍白，修长，适合弹钢琴。不过他家没有钢琴，普通人弹钢琴大概也不挣钱。
裴愈蹙眉问：“你还好吗？”
姜小鱼露出一个很甜蜜的笑容：“我很好。”
他曾在电视里看到过，如果你心中有两个选择，你把硬币抛上去，交由老天判断，但硬币落下来的时候，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他对裴愈说出那句话后，等待着，却是希望他不要答应。
因为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阳光很亮。
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像在报喜。
姜旋把陆冬冬邀请来了。
她做饭不好吃，陆冬冬做饭却极其美味。
她们在厨房，姜旋负责洗菜切菜，陆冬冬负责把菜倒锅里，翻炒，加调料，再翻炒，然后装盘。
姜旋把菜端到桌上。
她瞥一眼躺在豆袋上玩手机的儿子，说：“要吃饭了，洗手去。”
姜小鱼“哦”着放下手机。
吃饭时，陆冬冬问：“你们办不办升学宴啊？”
姜旋说：“当然办！”
陆冬冬好像很怕被她抓壮丁，忙说：“那我不做饭啊，那么多人，我做不来。”
“不让你做，我请厨师，大酒店的厨房！你是客人，你好好坐着看电视，或者跟别人聊聊天。”
“那我宁愿玩手机。”
姜小鱼自顾自吃着，不参与她们的聊天。
真是的，考试成绩还没出，就考虑升学宴的事了。
……
月亮下班了。
太阳打着哈欠上班。
高考结束的第一天，姜小鱼决定睡到太阳晒屁股。
朦胧间，听到了铃声，听到了妈妈招呼客人的声音。然后是敲门声。
他门外有人。
“小鱼儿，起床啦！”
是孟栖啊。
虽然每所学校平时考试时间不一样，但高考时间是一样的。
孟栖也是昨天完成高考，一家人吃了团圆饭，在这种日子，他当然想起了外地旅游的父母。
晚上，他躲在房间里，给他们打了视频电话。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但很少交流感情，生疏得像亲戚，面见面，就像在跟一个亲戚小孩说话。
挂了电话，他心情就有些失落了。
睡了一觉，重新振作起来。
拉着大哥去找小弟玩！
姜小鱼开了门，还是先见到孟栖的脸，再见到后面长身而立的孟芳平。孟芳平对他微笑。
明白自己的心意后，觉得他哪哪都是帅气逼人。
大概就是书里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姜小鱼羞怯地想。
“考试结束啦！”
孟栖好像很兴奋，冲进去，就要把姜小鱼扑到床上。
一只手及时拉住了他的后领。
他也不在意，就在孟芳平手上吊着，歪着头，宛如大狗在撒娇。
“有好长的假期，一起去旅游吗？”
他没有因为父母经常在外面旅游，就恨上“旅游”这个词，旅游是无辜的。
姜小鱼对上孟芳平的眼睛，眨眨眼，才说现在不想旅游，懒。当然，主要是邀请他旅游的人不对。
孟栖仿佛垂下了狗耳朵。
孟芳平松开手，他便站得没有姿态。
不一会儿，他又高兴起来，出主意道：“那我们去大哥的学校玩！”
孟芳平还没有放暑假，只是暂时回来看一下。
姜小鱼有些没睡好，打了一个哈欠，又打了一个哈欠。
孟芳平问：“你昨晚想了什么睡不着？”
姜小鱼有点小烦，因为系统还没有离开，偶尔就会吵他一下，要他触发关键词，狗才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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