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让别人进我的屋子,更不喜欢让陌生人碰我。”他语气很强硬。 我叹了口气:“那补习呢?我高中学的东西和你们学的又不一样。何况你可以去学校找老师辅导,或者让你朋友帮帮忙。” 他垂下眼睛,根根分明的长睫毛盖住了那双多愁善感的眸子,“我没有朋友。” 我并不想继续问下去,可又实在耐不住好奇,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那你平时出去玩都和谁一起?没见你在家安安分分地待着过,总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疯吧。”那也太像精神病了。 “外面认识的人,或者班里那些和我差不多的同学。但那不算是朋友,我们谁也没把谁当回事儿。” 从一个还没到十七岁的孩子嘴里听到这话,我着实有几分诧异。我自认在同龄人中算是早熟的了,但两年前的我,也从没有过这样独特的想法。 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变了一些,答应和他合作以来,我一直把他当成一个比常人聪明些、有点心机的小孩儿,却强行忽略了他性格中更复杂的那一面。 “哦。”我想了半天,想不到一个好的回答,干巴巴地说了一个字。 他又睁开了眼睛,微微笑着,下了逐客令:“好啦哥,我在医院这几周都没睡好,明天见吧?明天早上还是一样的时间哦。” “嗯,晚安。” 我走出他的卧室,查理还有些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那只坐在窗台上舔毛的布偶猫。 袁黎站在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处,刚好和我对上视线。 “真是谢谢你了。”她走到我面前,握住了我的手,眼里的感激之情在我看来并不假,“真的,谢谢你对崽崽这么好。我对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期望,只要他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我就死而无憾了。你也看到了,他爸早就放弃他了,压根不把他当回事儿……” “阿姨,别这么说。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弟弟啊。”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和盛杰那个人不一样。行了,你快去休息吧,要是崽崽麻烦到你了,你一定跟我说啊。他从小被我娇生惯养宠大的,和别人打架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我看他还挺依赖你的,你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要是有不方便的,和他直说就行了。” 我连续说了好几个没关系,不会麻烦的,她才点了点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和我道了声晚安,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去往三楼的阶梯。 应该是最近照顾祁冰瓯的缘故,我盯着她的背影,看到了她后脑勺新长出来的白头发。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这般地信任我呢? 我都不信任我自己。 ---- 弟弟:哥你看我可怜吗?可怜就对了。
第13章 十三 十三 祁盛杰的生日晚宴办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阵势大到包下了整个顶楼自助餐厅。据说那家酒店也有他的股份。 我先去接上了祁冰瓯,结果又碰到了那次和我打架的那个男生。他没再跟在祁冰瓯身边纠缠他,只是远远地站着,看他上了我的车后才转身离去。 “那人到底什么来头啊?”我故意逗祁冰瓯,“爱你爱得都不行了呢。” “一个傻逼而已。”祁冰瓯一上车就点燃了一支烟,看得出来,在医院的这些天可是把这个老烟枪憋坏了。 路上稍有点堵车,我给祁盛杰发了条短信,说我们可能会稍微晚点到。他很迅速地回复了我,叫我开车注意安全,等我们到了再开始也行。 “你不觉得爸爸真的很喜欢你吗?”祁冰瓯抽完了一支烟,将烟头放在车载烟灰缸里,扭过脸问我。 他很少直接称呼祁盛杰为爸爸,我有些意外。不过那人也确确实实是他爸,他这么叫也没啥大毛病。 “喜欢我?可拉倒吧。他那样的人,谁也不会喜欢的,除了他自己。” “他确实很自恋,但这和他喜欢你这件事并不矛盾啊。” 祁冰瓯是个会看眼色的人,总是能适时地发现我是否对一个话题感到反感,除非他真的很想气我。但这一次,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潜意识里觉得他的本意并不是气我,可他就是在这件事上钻开了牛角尖。 “别说得那么肉麻,”我把空调的温度又调低了一度,皱起了眉头,“被他喜欢是件很恶心的事情。” “这倒是,但这是你自己的感觉,还是和他喜欢你这件事本身没有矛盾。” 他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差点儿就开过了进酒店的岔路口。我一脚刹车停了下来,打着方向拐进去,惹得后面的车不满地打起喇叭,好像在用那些滴滴声臭骂我祖宗十八代。 “你不是知道我妈是谁吗?你觉得他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会那样对待她吗?” 地下车库的灯一盏盏亮起,拐弯时,我借着后视镜瞄了祁冰瓯几眼,发现他似乎真的有在认真思考我的问题。 “我觉得——” “到地方了,下车吧。”我并不想和他讨论我妈的事情,只是想把先前的话题跳过去,没料到他还真的会继续发表意见。 我匆匆停下车,从后座拿来罩着防尘袋的西装,“你要在车里换还是去洗手间换?” “就在这换吧。”他随意说道。 后座的车门开了一条细缝,他身上的校服很容易脱,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是西装里面的衬衫有些麻烦,他单只手扣扣子不方便,喊了我几声。 我这才转过身。自从上次讨论过上床戴套这个问题后,我就不太敢和他做过多的肢体接触。主要是,我发现我的的确确会起反应。和祁冰瓯上床这件事于我而言就跟和外面随便一个男的上床一样,但我不想在这个家里留下把柄。 我和他不算陌生,要是我们只是在路上萍水相逢,或是我回到这个家里的第一天我们就上了床,我反而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陌生人之间不存在任何牵扯,我可以把那当做一时的欢愉放纵。 可我和他也远远没有熟悉到可以赤裸相见的地步。 他很白,浑身上下都很白,是临死前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苍白,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带着娇弱美感的白。正是因为这种白,才使得他身上的那些伤疤如此刺眼。 他该是无暇的才对,一块无暇透彻的玉,他的身上不该有这些肮脏的痕迹。 “这都是你和别人打架打的?”遇到和他有关的事,我总是忍不住多嘴去问,也总是没法儿冷静面对。 祁冰瓯两只手臂张开,方便我给他系纽扣,淡淡地回道:“忘了。” 我想起袁黎昨晚对我说过的话,祁冰瓯确实不是个乖巧的小孩儿,但他也没有和谁打过像这次一样狠的架。 怎么可能会忘呢?我心里很清楚他在撒谎,可我没办法揭穿这个谎言。身上的伤疤和心上的伤疤没有区别,只要它们存在,我们都不可能完全将它们遗忘。 等我们往顶楼餐厅去,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我帮他换裤子也花了点时间,因为他的脚踝还有一点肿,轻轻一碰他就喊疼,费了我不小的力气。 电梯门一打开,穿着典雅旗袍的服务生就向我们走来,礼貌地问好后引着我们往不远处的餐厅入口去。 原来祁盛杰好这口啊,配上刚才祁冰瓯在车里说的那些话,我不禁感到一阵阵反胃。 ---- 后面会有一丢丢父子情节 当然是老畜牲的单恋
第14章 十四 十四 宴会厅里客人很多,并且光从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来,那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穿着奢侈名牌的肯定是从商的,而穿着很低调、内敛却又不失优雅的,指定是从政的。我也忘了是在哪里看到过这种理论,从此以后就一直深深记在了脑子里。 祁盛杰和袁黎站在餐厅中心的小舞台上,两个人手挽着手,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我和祁冰瓯迎着周围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走到了他们面前。 我的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竟然能在这种场合,面对着我这辈子最恨的人,装出这么一幅阖家欢乐的样儿。 “来了呀,这个点路上肯定堵车吧?小黎,你带着冰瓯去拿点吃的的吧,孩子上了一天学,也该饿了。销焚,你去拿杯酒,咱们和那些叔叔阿姨认识认识,打打招呼。” 我点了点头,再不情愿也得逼着自己去做这件事。服务生已经端着香槟到了我身侧,我看了眼祁冰瓯,他朝我眨了眨眼,用嘴型说:别怕。 我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第一次在除查理以外的其他东西上找到一丝安全感。很陌生,但不得不说,感觉不错。 当下的我没时间去思考那种情感从何而生,就被祁盛杰拉着胳膊,赶鸭子上架似的去和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寒暄去了。 这些人似乎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没一个人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不过想想也是,他们可都是各个行业的精英,混到这个位置,没点儿智商情商是不可能的。 今天是祁盛杰的五十岁生日,眼看着他已经年过半百了,却还是红光满面,身材和皮肤都管理得相当不错。那些客人的夸赞里虽说带着点恭维,但也并不全是客套话。 我被他拉着在整个餐厅里转了一圈,一会儿是某某公司的郑叔叔,一会儿是某某机关的王处长,手里的香槟不知道换了多少杯。我不喜欢酒精,酒量也没多好,之后又混着喝了些白的红的,脑袋没一会儿就晕乎开了。 祁盛杰还算有点良心,看出我喝不下去了,堪称贴心地嘱咐我去吃点东西,还帮我和他那些朋友赔礼道歉,说什么这孩子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还不太适应,请他们见谅。 我巴不得赶紧跑到个没人的地方去,也像模像样地说了些场面话,挑了点甜品,头也不回地往靠窗的角落里钻去了。 回来前,我以为管理一个公司、做一个商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并且抱着祁盛杰都能做我有什么做不到的心理,没来由的自信到自大狂妄的程度。经历了今晚这一遭,我才发觉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带着一张面具盘旋于众人之间,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未来致你于死地的陷阱,还要保证大脑不被酒精所侵蚀控制……这一切远比我想得要难得多。 不过幸运的是,我还年轻,我还有很多时间,我还可以一点点慢慢地学。 顶楼的视野非常好,坐在这里几乎能俯瞰到整座城市。这里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街上的车水马龙,巨大的广告牌,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居民楼,以及楼上那些七彩的LED灯,都是我从未在从小长大的地方见到过的。那个被我当作故乡的地方很小,要是那里也有一栋这么高的楼,有这么一扇落地窗,估计都能看到隔壁的小镇去。 回来快半年了,我终于开始思念起我长大的地方了。总是有人告诉我,这里才是我的家乡,才是我的血脉的根基,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对这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在我看来,它不过是一座繁华又普通的都市,人们忙忙碌碌地生活,有的为理想奋斗,有的盲目地争一口饭吃。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复仇,我也明白,这座看上去包容性极强的国际都市,其实连我的容身之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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