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渡在红绿灯前停下,侧头看他满脸的泪水,抬手想帮他擦,手伸到又锁了回去,只是抽了两张纸递过去:“擦一下吧。” 周慕接过纸狠狠擦了一把脸。 “这种事情确实很难抉择,”何渡叹了口气,“明明都是自己爱的人,却非要闹得现在这样。” “那种人不配说爱。”周慕只是说。 何渡不说话了,把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到了。” 周慕快步走回家,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拉开床头柜拿出小药瓶,手神经质地发着抖,尝试了好几次才拧开药瓶,倒出几粒在手上胡乱吞下。 周慕靠着床在地上,看到面前飘窗上放着的柯基垫子,被刺得眼睛生疼,眼泪又流了下来。 怎么会死呢…… 溺死……肯定很难受吧,他这么娇生惯养的一个人,到底该下怎样的决心啊。 他可是夏子衿啊,从小到大都被所有人捧在心尖上疼的人,是个有很多人喜欢的大作家,他以后还要写很多很多书,他还那么年轻,他的人生怎么能就这样潦草仓促地就收场呢。 最不该死的人就是他,该死的是那些人。 贺鸣、逼他们分开的贺鸣的父母、贺鸣结婚的那个女人,还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在网上骂的那些人。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后果已经不能挽回了,所有人都有罪。 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要是早点发现他不对劲,周慕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上天就像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明明活着就已经够艰难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为什么身边的所有人都要离他而去。 从头到尾,从小到大他都在失去,直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他不奢求什么,只希望有个平静安稳的生活,但命运对他太苛刻了,大部分人的日常却成了他的奢望。 周慕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乱七八糟的思绪闪过,搅得他头钝钝地疼。 嘴里全是药片苦涩的味道,明明吃了很多,效果却微乎其微。 死了,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就可以不用再承受这些了。 想到这里,周慕撑着飘窗艰难地起身,走出了房间。 原本放在飘窗上的柯基垫子被他惯到了地上,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周慕走到厨房,撑着台面看着刀架上的刀,最后挑了一把水果刀拿在手上掂了掂。 是割这里吗?周慕伸出左手手腕,拿着刀在上面比了比。 会很疼吧,那也无所谓了,他不怕疼。 冰凉的刀尖抵在皮肤上,带着些许刺痛,周慕稍微一用力,刀刃陷进皮肤里,殷红的血珠溢了出来。 割下去,只要割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周慕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周慕闭上眼睛,手中的刀用力划下去。 浓浓的血腥味让他一阵作呕,周慕睁眼看到手腕处一片血肉模糊,又咬着牙划了几刀,手一松,刀哐当一声掉到了料理台上。 够了吧,不够他也没力气了。 周慕靠着橱柜慢慢坐下来,手指蹭到料理台边缘,把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蹭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细小的,清脆的响声。 周慕也没有力气再去捡了,他捂着手腕处,手心全是黏腻的浓稠液体,从指缝中溢出来,滴在地板上。 视觉好像退化了,周慕努力睁大眼睛,才能看清地板上躺着的那枚戒指。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陆遗应该会很难过吧。 那他出来的时候,岂不是也变成一个人了。 这样想来自己真残忍啊,不知道陆遗会不会原谅他。 手腕处痛感已经可以忽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微妙的窒息感,好像心跳都变得吃力起来。 “周慕!周慕!” 周慕意识模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是谁都不重要了,他也没有精力去分辨了。 反正他都要死了,无所谓了。 ---- 感谢关注 鞠躬
第96章 周慕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爸爸妈妈带着他在广场上玩,他玩得很开心,但爸爸妈妈的脸是模糊不清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然后天空忽然下起大雨,外婆弯腰把他抱起来,转身从父母的墓前离去。 再然后,那个少年莽撞地闯进了他的世界,让他原本黑白的生活渐渐染上色彩。 好像有很多个这样的午后,他和夏子衿头挨着头小声聊着天,转头看到陆遗趴在后面睡觉,贺鸣又会从窗外探进个脑袋来逗夏子衿。 忽然有一天,这些全都消失了。 他的世界生来就是黑白,这些色彩终究不属于他,他好不容易从命运手中偷来的一段美好像阳光下彩色的泡泡,斑斓而易碎。 模糊间,周慕好像听到了某种仪器的滴滴声。 左手手腕处格外疼,疼得他意识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病床边的何渡:“你……” “嗯,我报警救的你,”何渡轻笑一声,“不好意思啊,没让你死成。” 周慕没说话,抬起左手看了看,缠得粗了一大圈,有点夸张。 “疼吗?麻药过了,应该挺疼的。”何渡说,“缝了二三十针,你下手挺狠。” 周慕没说话,何渡又问:“你为什么想自杀?” “就是不想活了,这有什么为什么。”周慕说。 “那你现在还想吗?” 周慕都累了,懒得去死了,长出口气说:“还行吧。” 何渡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他:“你的戒指,在你旁边旁边捡到的。” 周慕抬手想拿,何渡却说:“我给你戴上吧。” “不用……”周慕张了张嘴,何渡却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指尖,戒指抵在他的无名指上:“是戴这里吗?” 男人说着原本低垂的眼睫微微抬起看着周慕,神情认真得让人误以为他好像在说什么郑重的誓言 周慕的心好像猛地跳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着,别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一圈因为常年戴戒指留下的淡淡痕迹,轻声应道:“嗯。” 何渡帮他戴好戒指,又把他的手小心翼翼放回病床上:“别乱动,别碰到了伤口。” “你走吧,不用管我。”周慕只是说。 “行。”何渡没多说什么,起身出了病房。 门咔嚓一声响,病房内安静下来。 周慕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想掀被子下床,才发现自己右手正挂着吊瓶。 周慕看了一眼瓶子,这瓶挂了一半,还有一瓶满的。 不能直接拔掉走人吗?他不想在这儿呆。 也不知道要不要住院,应该不至于吧。 周慕艰难地用手肘撑着自己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有些头晕。 一个护士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便问:“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慕摇摇头:“就是有点头晕。” “是会有的,你失血太多了,”护士低头在文件夹上记录着什么,说,“多吃点补血的。” “我可以不住院吗?”周慕问。 “可以的,但还是建议住几天。” “不住。”周慕摇摇头说。 “行,要记得每天来换药,”护士看了看他的手腕说,“给要不要给你弄个把手臂挂脖子上的?” “不要。”周慕感觉好蠢。 护士也没强求,说:“这瓶点滴打完了按床头的铃,我来给你换。” 护士出了病房,周慕抬手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 估计这段时间得犯一会儿病,有点麻烦。 这时忽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周慕看向门口,看到何渡拎着一个餐盒进来。 “你……”周慕一愣,“你不是走了吗?” “我走了啊,我又没说不会再回来,”何渡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笑笑说,“李姨送饭来了,我去拿。” 周慕看着他,一时语塞,只能想到死缠烂打这个词来形容他。 何渡把床上的桌子支起来,说:“我让李姨做了一些补血的菜。” 周慕看着他把菜摆到桌子上,炒鸭血,红烧牛腩,清炖羊肉,感觉自己是坐月子来了。 “你可以自己吃吗?要我喂你吗?”何渡拿着勺子,含笑看着他。 周慕一时间没分清他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勺子,差点把挂着点滴的架子给拉倒:“不……不用。” “嗯,不用就不用。”何渡脸上似乎有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走到床的另一侧帮他放好架子,又理了理管子让他更好活动。 周慕不看他,低头吃饭。 何渡坐下,问:“吃的习惯吧?” 周慕点点头,应了一声。 周慕吃完,何渡便起身收拾桌子,问:“吃饱了吗?” 周慕没回答他,语焉不详道:“你还挺会照顾人。” “是吗?小秋一直很嫌弃我来着。”何渡权当他是在夸自己,笑笑说。 “她是跟你亲近才会这样。” “那就好,我还一直觉得我这个哥哥当得很失败呢。”何渡似乎是松了口气,转身拿着碗去洗手间洗。 周慕看着卫生间门口,看着他端着淌着水的饭盒出来,抽了几张纸把水擦干。 “怎么了?”何渡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看他。 周慕身心俱疲,有些懒得应付他了,也想不出来什么委婉的措辞了,直截了当地问:“饭也吃了,你可以走了吗?” 何渡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看了看吊瓶说:“这瓶快打完了,我叫护士来换。” 周慕就不明白了,自己要钱没有要色也没有,他到底图个什么。 周慕伸手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无意中看到日期,皱了皱眉,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今天是周日。 周慕猛地把手上的针头拔了,掀开被子下了床,跑出了病房。 医院门口有很多等客的出租车,周慕随便上了一辆,急急地说:“去南城郊的监狱,麻烦快一点。” 司机师傅应了一声,启动了车子。 右手手背打针的地方溢出血珠,周慕随便在裤子上蹭掉,又拉下外套袖子把左手手腕上的绷带遮住。 远看应该看不出来。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周慕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没有接。 “小伙子,”司机师傅见他不接电话,忍不住问道,“你不接啊?” “嗯,”周慕笑了笑,“催债的。” 司机师傅似乎是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有些尴尬,没有再说话了。 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紧接着又打了一个来。 周慕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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