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好不容易翻出来一瓶碘伏,周慕不常用,早就过期了,只好把拿瓶碘伏扔进垃圾桶,说:“你等着,我去药店买一瓶新的。” 陆遗没说话,默默地戴上了卫衣帽子,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巷子口有个二十四小时药店,两人买了碘伏回来,周慕拧开盖子,拿了根棉签沾了碘伏,朝陆遗抬了抬下巴:“抬头。” 陆遗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周慕微微俯下身凑近了,小心翼翼地在他嘴角的伤口处点了一下。 陆遗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点。 “有点疼,我尽量轻点,”周慕说,“你别动,先忍一下。” 两人距离很近,陆遗能感受到周慕说话的时候气息扑在自己脸上,轻轻柔柔的,有点痒。 少年低垂着的眼帘轻轻颤着,睫毛根根分明,又浓又长,陆遗看到,忽然有一种想要抬手揪一下的冲动。 “好了,”周慕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陆遗猛地回了神。 周慕笑了笑,没说什么,低头帮他处理胳膊上的伤口。 “干嘛打架?”周慕问。 陆遗没说话。 “跟谁打的?”周慕又问。 “刘杰找来的大哥,”陆遗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外号挺无语,“狗哥还是虎哥什么的。” 周慕忍俊不禁:“打赢没?” 陆遗嗯了一声。 “你少管他们,那群人就这样,你怎么样都没办法的,”周慕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无关痛痒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陆遗又嗯了一声。 周慕忽然感觉他很像一只大狼狗,明明很凶很不好惹却强行乖巧温顺。 “好啦,”周慕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拍拍手说,“你这几天每天记得自己涂点。” “谢谢。”陆遗说。 “没事啊,”周慕朝他笑笑,“本来就是因为我……才会打架的吧。” 周慕收拾好东西,问道:“你去弄点吃的,你要吃点吗?” 陆遗没说话。 周慕已经对他的沉默习以为常,转身自顾自地走向了厨房:“那就是要。” 陆遗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周慕这种人,对什么事都是不温不火的态度,对身边的人也总是抱有最大的善意。 他以前觉得这种人是善良过剩,现在才明白,被笼罩在这种所谓过剩的善良之下,感觉真的很奇妙。 不一会儿周慕就出来了,端着两碗面,放了一碗在陆遗面前。 “吃呀。”周慕坐下来说。 陆遗拿起筷子,划开盖在上面的煎蛋,半熟的蛋黄流了出来。 “诶……忘记问你了,”周慕看到说,“你是吃半熟的蛋黄还是全熟的?” “都行。”陆遗说,低头吃了一口。 “好吃吗?”周慕问他。 “嗯。”陆遗点了下头。 周慕咬着筷子笑了起来。 两人吃完,周慕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碗,冬天的水冷得刺骨,周慕拧开水龙头,手指一碰到水就被冷得缩了回来。 “我来吧。”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周慕转头看他。 周慕的身高不算矮,但眼前的少年将近一米九,低头看他的时候,身影好像可以把他笼罩住。 低垂着眉眼的样子少了些戾气,还是冷,但好像又多了些温度。 狭小逼仄的厨房挤两人有些局促,周慕推到门口,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 男生的脊背微弯,带着少年特有的精瘦,这么冷的天好像不怕冻似的,只穿了一件卫衣,袖子卷到手腕处,小臂上还有涂了碘伏的痕迹。 两个碗一下就洗完了,陆遗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想出去,周慕站在厨房门口没有动,,忽然问道:“是因为你爸爸吗?” 陆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 “你不回家。”周慕说。 “嗯。”陆遗低声应了一句。 “那你妈妈呢?”周慕又问。 “我妈一般上晚班,而且……”陆遗顿了一下,说,“她精神状态不太好,在家里就会经常发病。” 周慕光听都感觉要喘不上气来了。 酗酒家暴的父亲,神经失常的母亲。 很难想象他是怎样生活的。 “他们为什么不离婚?”周慕问。 “离啊,从我小时候说道现在也没离成,”陆遗长出了一口气,“我妈是个软弱的人。” 周慕不说话了,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我讨厌这个家。”陆遗说。 ---- 感谢关注 鞠躬
第6章 生活实在太苦了。 自从父母去世后,周慕无时无刻不在这样觉得。 有的时候他在想,活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虽然没有想得太明白,但必须得过下去呀,要不然怎么知道会不会有希望呢。 死很容易,放弃很容易,最困难,最需要勇气的是好好地生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周慕把碘伏和棉签给他带过去了,叮嘱他:“你自己记得擦。” 陆遗接过,应了一声。 陆遗带着个口罩,估计是想挡住嘴角的伤口,周慕伸手就想拉下来看他嘴角的伤口:“有没有好点?” 陆遗往后避了一下避开他的手,说:“有好点。” 周慕也没再坚持要看了,自顾自地往前走。 好一会儿落他后半部的陆遗才含混不清地说:“给你看。” “嗯?”周慕转头看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陆遗拉下口罩,露出嘴角的伤口。 的确好了很多,已经不再肿了,只留了一道口子,不知道是被什么划的。 周慕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那就好。” 大课间,学校里熙熙攘攘的,男生们校服一脱跑去篮球场打篮球,女生们也都手挽着手去食堂买饮料或者去其他班串班,班上几乎没什么人。 周慕在给夏子衿讲数学题,夏子衿在数学这方面一窍不通,好在周慕足够耐心,给他讲得很慢,确保他听懂了。 “小慕你好厉害啊,”夏子衿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用红笔订正一边说,“我什么都不懂。” “哎你别抬举我了,”周慕笑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夏子衿也笑,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是忽然有一个人从窗户探进头来,说:“麻烦找一下夏子衿。” 他们这一排就坐在靠窗户边,夏子衿坐在里面靠窗户,闻声抬头看,与那人看了个对眼。 “哟,你就坐窗户边啊?”贺鸣挑挑眉,“我都没注意。” “干嘛呀?”夏子衿仰头瞪大眼睛问他。 “有事找你,”贺鸣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出来。” “才不出来,”夏子衿佯装生气地看着他,腮帮子鼓鼓的,显得有点可爱,“你就在这里说呀。” 贺鸣忽然俯下身凑近他的脸,几乎要与他鼻尖抵着鼻尖了:“出不出来?” 夏子衿最后还是出去了。 周慕看着他们俩在外面走廊上说话,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 他还是比较了解夏子衿的,没什么心机,傻白甜似的,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有时候还想欲盖弥彰,不知道早就让人猜了个透。 快上课了夏子衿才回来,对周慕说,“小慕谢谢你教我数学哦,下次请你喝奶茶。” 周慕笑了笑:“好。” 星期天下午刘阿姨给他放了半天假,周慕下班之后绕路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回家做饭。 周慕习惯在走路的时候算账,花了多少钱,存了多少钱,像他们家这种情况每个月会有补助,再加上打工的钱,其实也没有到吃不上饭的地步,但还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周慕一边想着一边上楼,忽然一个人从后面撞了他一下,骂道:“别他妈挡路!滚!” 周慕看到对方是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连忙避让开来,不敢跟他争执,同时放慢了脚步与他拉开距离。 让周慕没有想到的是,男人敲响了自己家对面的门。 男人砰砰砰很大声地敲了好一会儿门才开,男人一边走进去一边骂:“妈的,开个门这么久,聋了啊!” 那这是……陆遗的父亲? 直到对面的门关上了周慕才上去,飞快地开门关门,靠着门板松了口气。 好吓人。 怪不得陆遗多少也是有点吓人的气质在身上的。 外婆坐在沙发上听收音机,看到他笑眯眯地叫道:“小慕回来啦?” “嗯,外婆,”周慕应道,拎着菜进了厨房,“我去做饭了哈。” 周慕洗着菜,有点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陆遗在不在家,如果在家的话,两人会不会打起来啊。 那陆遗应该不会想呆在家里吧……会来吗? 周慕洗着洗着菜忽然把菜一扔,跑到客厅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瞅,看对面的动静。 好像没什么动静。 “怎么了小慕?”坐在沙发上的外婆见状问。 “没事。”周慕笑了笑,又跑回厨房了。 要打个电话给他吗? 周慕斟酌了一下,拿起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又发了个消息给他:“你在家吗?” 不一会儿电话就打回来了,周慕看了一眼是陆遗,连忙接起。 “你在家吗?” “你在家吗?” 电话一接通,两人同时劈头盖脸地问。 “我在呀,你……来嘛?”周慕问道。 陆遗简短地应了一声。 “那我给你开门。”周慕挂了电话跑去开门。 “进来呀。”周慕朝门外的陆遗笑了笑,又转头对外婆介绍道:“外婆,这是我同学,也是我们家对面的邻居,叫陆遗。” “外婆好。”陆遗有些僵硬地叫了一句。 “是小慕的同学呀?”周慕带同学来了外婆很高兴,笑眯眯地起身想把沙发让给他坐,“快坐呀。” 陆遗不太会应对这样的场合,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坐,但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慕看出来陆遗的局促,扶着外婆坐下来,笑道:“外婆你就坐吧,他要去帮我做饭呢。” “那你们好好玩啊,好好玩。”外婆朝他们摆摆手。 “走吧。”周慕朝陆遗笑了笑,带他进了厨房。 “我来弄吧。”陆遗说。 “真的呀?你会做饭?”周慕有点惊讶。 “会一点,以前我妈教过我。” 周慕感觉陆遗这人怎么看也不想是会做饭的样子,感觉有点意思:“好呀,那你弄,我给你打下手。” 看得出来陆遗还蛮熟练的,很快炒好了四个菜,甚至几乎不需要助手,周慕就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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