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声音不大,但气势十足。 成宏撇过头,脸上多了几分颓色:“……妈,这是两码事。这么多年我是亏欠你们,但是他这么胡闹你们也不管,是害了他呀!” “还要怎么管?多大的人了,他要干什么,我还能把他腿打断?你当年跟贺旗离婚,我都管不住,还能管住他?” 这事贺聿洲怎么可能不心烦,他只是忍着,但此时此刻听到奶奶有些灰心的自嘲,压抑的情绪无法控制地冲着成宏去了。 “是害了我还是害了你?” 贺聿洲直直迎上成宏带火的目光:“影响你评奖评优了吧,成教授。” 成宏胸口起伏着,眼角的皱纹似乎都狰狞了几分,但他硬生生遏制了。 “我的工作是事业,你的工作难道不是?” 贺聿洲移开视线:“大不了辞职呗,干什么不是干。别人害我,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成宏陡然提高音量:“那你当时累死累活考设计院干什么?别人害你,你为什么就能留下把柄让人害?” “再让我选一百次我也会去找夏知堂的。因为他很重要,就算因为他没了这个工作,也值。” 本来只是想跟成宏顶着说几句,但话一出口,贺聿洲意识到,确实是这样的。万一那天夏知堂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当初,在你眼里,发展机会就是比我跟我妈重要,对吧。所以你理解不了我,也就别再问了。” 成宏噌地站起来,贺聿洲以为他要动手,但他抬手只是狠狠指了指自己,看向奶奶,语气僵硬地说:“……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说完就走向玄关,拿了外套,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成宏克制着力道关门,但屋里的气氛也不差那一摔了。贺聿洲喉结滚动一下,小声说:“奶奶,对不起。” “吃饭。”奶奶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你难得吃你爸做的饭,吃一顿少一顿。” 贺聿洲拿起筷子,欲言又止。悄悄拿出手机,问贺旗下班能不能来一趟。 接着点开陈放的例行问候,回: ——别提了,在我奶奶家。刚跟成宏吵了一架。 陈放发了个大拇指,接着问。 ——出来喝酒? ——改天吧,今晚得哄好老太太。 贺旗来的时候,新闻联播刚开始。她一进门,老太太眉头就皱起来:“你那么忙,老往我这跑什么。” 又瞪贺聿洲:“你叫的?” 贺旗说:“好久也没来了,跟老师汇报工作啊。” 贺奶奶情绪明显好了一些:“……看见你就想起来,之前说那个肝硬化的病人,所以最后那套房子是留给谁了?” …… 奶奶跟贺旗聊了几句,顺势把贺聿洲跟成宏吵的那几句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贺旗不赞同地瞥了贺聿洲一眼:“谁教你的,没大没小。” “得了。”奶奶笑,“咱俩惯得呗。” 贺旗问:“工作没了就没了,说得简单,我可不养你。” 贺聿洲也笑:“不至于,陈放那还押着不少我的钱呢。” “但是……你确实也是费了劲考进去,要说就这么丢了,是挺可惜的呀。” “我当时考这个,就是觉得离家近,稳定,能多陪你跟奶奶。” 成宏刚才也许是随口一提,但贺聿洲其实从那一刻忽然就真的思考起来,所以贺旗刚问出口,他就一连串地说下去。 “想着也许不是很忙,也有时间跟徐霖在一起。但是你说我有多喜欢,或者把它当事业?我没想过。它对我……没什么意义。其实……我宁愿真的是因为夏知堂,被人抓住把柄,就算丢了这份工作,也值了。可事实是——” 想起那晚的情形,想起夏知堂冷漠的外表,想起后来醉酒一夜后夏知堂的眼泪,贺聿洲鼻子一阵泛酸:“我去得太晚了。妈,你知不知道,因为我,他也被这样骂,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才意识到他很重要,可我怕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贺旗虽然没多问,但她也上网,能把徐霖跟贺聿洲大学谈的男朋友对上号,也猜到夏知堂忽然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跟徐霖回国有关。 “以前的事,你也不太跟我们说。但我跟奶奶都看得出来,你跟堂堂在一起,是真的挺开心的。” “堂堂是个好孩子。”奶奶冷不丁插嘴,“结果我儿子的儿子也是个负心汉。” 贺聿洲苦笑一声:“是啊,但我好像……没看清,也没珍惜。” 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贺聿洲手机响了一声,是条短信。他扫了一眼,却几乎立刻坐直了。 是夏知堂。只有四个字。 ——你没事吧。 ——没事。 一方别扭,一方尴尬。然而就这短短的对话,却四两拨千斤,让贺聿洲心底的阴霾渐渐散去。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夏知堂没有回复。 贺聿洲盯着他的回答,忽然不满。太简单了,也太冷淡了。他立刻又开始打字。 ——但是我爸骂了我一顿,还当着奶奶的面。 贺聿洲把这当微信了,一条发出去,接着又是一条。 ——我妈也教育我,哎…… 贺聿洲视线不断往上,看对话框顶部名字的下方。一直没出现“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是短信。于是飞快又发出去一句: ——要不把我微信加回去吧?我有点别的事想跟你说,哪怕说完你再删掉我呢,微信方便一些。 贺聿洲的心跳似乎都加速了。这一刻,和成宏的争吵,和贺旗谈的那些心事,统统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是久违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 堂堂:没事就吃溜溜梅 (最近相当于是在写两篇文,所以每次更新间隔会有点久。但每周都会保证差不多一万的量,所以这周还有一更。再次谢谢追更的bb,鞠躬~)
第29章 冒失 一月初是最冷的时候。往年,工作室基本只有刻意把工作和生活分开的夏知堂,而此时,除了冯轩,全员到齐。 虽然不知道颜赫为什么一反常态没去度假,但谢萌在这种天气不选择居家办公的理由显而易见。 她端着ipad,看似认真地涂涂画画,实际上和捧着手机的山山挨在一起,表情多变,时不时瞄一眼夏知堂,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很激烈地讨论什么。 颜赫躺在二楼沙发上,歪了歪脑袋:“你们俩,大冷天千辛万苦跑到我眼皮底下公然摸鱼啊?聊什么呢,这么热闹,还偷偷摸摸。” 谢萌熟练地打哈哈:“聊工作呢,工作。” 山山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仰头看看颜赫,又看向夏知堂:“哎!我真是,我就是觉得太解气了!这就叫现世报,你说对吧,夏哥?” 谢萌冲山山竖了个大拇指。 颜赫嘴上责备:“山山!”实则也饶有兴趣地看过去。 电脑能挡住谢萌和山山,但是挡不住颜赫。夏知堂手一滑,删了个图层。他叹了口气:“我还是走吧。” 其实夏知堂早就察觉山山和谢萌在讨论他,而颜赫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本想坚持着画完草稿,结果抗到现在,看样子是免不了一场盘问。 果然,山山滑着椅子堵住夏知堂的路:“别这样嘛,我们都是向着你的,心里有苦要说出来,要不然人要憋坏了。” 夏知堂无奈:“我心里没苦。” “所以你也觉得解气吧?” 跟徐霖那顿饭把大家都搅和进去,再加上后来树洞投稿,夏知堂知道他和贺聿洲的事已经被猜出七七八八,再加上贺聿洲这次“嫖娼”事件的曝光,此时此刻任何否认都像是欲盖弥彰。 谢萌和山山也算朋友,并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好奇之下都有担心,所以夏知堂稍一犹豫,干脆坦然回答。 “私生活被翻开被人指指点点,很糟糕。不管我跟他们有什么,这样都不会让我解气。” 前半句心平气和,后半句夏知堂却转过脸,声音也低下去。 “徐霖先害你的哎!现在也算他活该。”山山化身犀利狗仔:“夏哥,你是不是还喜欢贺聿洲呀。” 不等夏知堂回答,山山就用暧昧的语气开始编故事:“也是,他好敢啊,直接动手打人。要是有人这么救我于危困,我也招架不了……” “你别花痴了。”谢萌用笔敲山山的头,“姓贺的还跟徐霖拉拉扯扯说不清呢,配不上小夏。” 夏知堂头疼道:“几句话也说不清,你们就别瞎猜了……” 事情到这一步,夏知堂的心情很复杂。 贺聿洲那晚来贪月,他不是没有触动。可就像谢萌说的,还是不清不楚,醉酒一夜本来就够让他心烦,没两天贺聿洲的大名又挂在了网上。 夏知堂不清楚贺聿洲工作上的矛盾,看到打人视频,第一反应就是吴兆闻他们干的。 说起来,那晚喝成那样,本来就是为了息事宁人。结果吴兆闻抖了威风,贺聿洲乘虚而入,到头来白忙一场。 夏知堂立刻问了吴兆闻,吴兆闻倒也实在,明白告诉他,是秦岩干的。 “我也不能拦着他出气,但是他答应我,不会牵扯到你。放心吧。” 于是夏知堂近距离感受到舆论是怎么被操控的。视频清晰地露出了贺聿洲和徐霖的脸,却完全看不到他;徐霖的微博也被关联在内,也有人把树洞那篇匿名贴结合起来看,可就是掀不起水花。 颜赫当然也注意到了,很快告诉他:“打人事件只是添了一把火,是工作上被人针对了,不关你的事。” 话虽如此,可贪月那晚,贺聿洲的确是为他而来。夏知堂又深知私事被曝光、传播的无助和痛苦,再加上糊里糊涂一夜后,贺聿洲又对他说“喜欢”…… 夏知堂从未这么清晰地感受到他没放下贺聿洲。他担心,又为自己忍不住的担心而恼火。 手机拿起又放下,终于在昨晚,夏知堂还是发出了那条关心的短信。 ——你没事吧。 发出的瞬间,夏知堂也觉得自己又蠢又冲动。可是短信无法撤回。 贺聿洲回得很快,而且啰里八嗦说了一大堆。但夏知堂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打蛇随棍上的行为,让他觉得熟悉;可这种熟悉,加上那句“喜欢”,也让他犹豫。 “……夏哥,夏哥?” 夏知堂回过神来,山山的手正在眼前晃,伴随着一声叹息:“……这都能走神,真的,他超爱……” 颜赫幸灾乐祸地笑:“山山,你别惹他,他要是动手,我们可拦不住。” 山山笑着躲开,颜赫继续说:“别的我不管,别耽误我赚钱就行。” 夏知堂说:“怎么会。” 山山还想继续问什么,颜赫意有所指地强调:“别耽误我赚钱啊,这话不是只给夏知堂说。”
59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