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叶廷之啊。” 肖丁听到两个让何棠江都不怎么开心的名字,也算是明悟了气氛,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地上的笔记本。 “那你现在要把它们扔了吗?” “不。” 何棠江翻开一本硬皮本,用手掸去上面的灰尘。 “我要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何棠江不了解叶廷之,不了解当年的真相,但是叶廷之却从一开始都是当事人,现在想来,当初训练的时候叶廷之一直对何棠江格外包容、特殊对待,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么,他将这些登山日志交给何棠江,是否也内有深意? 无论如何,和旅行社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天,何棠江决定在出发前往□□布尔之前,先翻一番这几本日志,或许,可以从中一窥当年的蛛丝马迹也不一定。 他随手翻开日志,恰巧是何山毕业前夕的最后几篇。 …… 【2001年5月20日。 早在三年前,我在每一次登山前都会做出免责宣言,如下: 我清晰地认识到,高山探险是一项具有高危险性的活动,并且没有人能在登山过程中保证每一步都完全正确、不出差错。因此,如果因为我自己或者同伴非故意的因素,在登山过程中遭遇重伤或死亡,我不追究任何人责任,并自愿承担这份危险。无需他人为我的生命承担额外重担。 和以前一样,毕业前最后一次登山,我写下免责宣言。 我们在社团公开朗读宣言。 她把我们的宣言贴在最新的告示处,贴的时候突然问我。 “你有没想过写另一份誓言,和别人一起?” 说完就跑了。 不明白顾萍是什么意思,明天去问下老叶吧。】 【2001年6月19日。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我们准备在她毕业后领证。 生命中除了山,第一次有了其它重要的事物。 也许我需要修改一下我的免责宣言。】 【2001年7月1日。 我想好了。 我清晰地认识到,我的生命已经有了额外的责任。如果有一天,别有原因造成我们提前分离,或许是一个小失误、一次天不如人愿,一场意外。但绝不是因为我爱你,不如热爱登山。我唯一愧疚的,是这份爱,依旧未能禁锢一个不愿停留的灵魂,并恐惧这份不停留,在未来给你造成莫大伤害。对此,无法免责。】 作者有话说: 感谢温棠九的地雷,么么哒亲爱的 ------ 那么,何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PS:vip文改名要经过编辑同意,下周问一下吧。 明天可能要出门,无法更新。
第85章 K2(一) 何棠江坐在发出突突突声音的拖垃圾上, 被崎岖的路面颠得臀部与座椅时不时分离,脑壳与车厢顶时不时亲密接触。而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一个嘴里叼着烟一手握着拖拉机方向盘, 另一个双手紧紧抓住车门扶手, 脸色惨白似乎下一刻就要呕吐。 在几乎要把耳朵震聋的轰隆声中, 何棠江扯高嗓门与那脸色惨白的同伴对话。 “晕车药要吗?” “什么?!” 另一人同样以大嗓门回道。 “我说!晕车药!你要不要!” 被颠簸去半条命的同行人看向他, 几乎是忙不迭地点头。然后何棠江就从背包角落里费力翻出里晕车药,给对方递了过去。 “还好吗?” 看着他吃下药片,在对方努力顺着喉咙眼下药片心不在焉地点头时,何棠江又多问了一句。 “既然你晕车,为什么还要急着坐这辆车?” 废话。 对方用眼神回答他。 当然是为了去登山啊。 2021年的七月末,何棠江和一位来自中国的同胞,流浪在巴基斯坦乡间小路上。 一切要从三天前他从国内准备出发前往伊.斯兰堡时说起. “禁飞?”何棠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噩耗。 “你是说巴基斯坦国内航线禁飞?” “没错。虽然飞往伊.斯兰堡的国际航班还没有取消, 但是国内几个航线都取消了。巴基斯坦可不是一个和平的国家, 里面大大小小各种武装势力、恐.怖分子, 今天这边打仗, 明天那边发生暴力冲突,所以巴基斯坦国内航班停运是很经常的事。不过一般来说,外国游客只要不特意闯入交战区域, 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大部分城市还是和平的。”肖丁从网上查到了消息,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何棠江。 “这样你还要去吗?” 何棠江咬着牙, 点了点头。 “那就祝你好运, 希望这一旅途不会太艰难。” 事实证明, 肖丁绝对是个毒奶。 何棠江的巴基斯坦之行, 自从他在□□堡机场落地之后就一路不顺。先是在机场被小偷顺走了钱包, 在遇到警察询问的时候又因为没法提供护照(护照在钱包里)差点被特殊关照,还好在关键时刻,同样来自国内的同胞替他自证身份。 “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同胞拍着何棠江的背,打断了他因为着急而结结巴巴的英语,一边对警察展示自己护照上的国籍,一边高喊,“Brother!” 出乎意料的是,在何棠江看向同伴关爱智障的眼神中,原本严肃盘问他的机场警察竟然态度大变,不仅一下子变得亲切可人了许多,还主动提出帮何棠江追回失窃的钱包,并在不到半小时内高效破案,成功物归原主。 “朋友,出国前都不做个调查吗?在巴基斯坦,没什么比亮出你的中国人身份更好用啦。” 当时救了何棠江着好心同胞,正是此时坐他旁边,一脸要呕吐的模样的——查林。 没错,这个中国人有个类似老外的名字,查林,他爸姓查,他妈姓林,所以他就被取名为查林。对于这个名字和楚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新朋友,何棠江很快就和他混熟了,并且在知道两个人都是要往K2大本营去的时候,顺其自然地一路同行。 然后他们就坐上了这辆老式的拖拉机,在满是烟尘的乡间小路上“突突突”地前行。 从□□堡飞往斯卡杜的机场临时关闭,两人只能选择从陆路交通出发,然而在坐了20多个小时的大巴后,大巴车却在路上抛锚了,为了不耽误时间,两人选择搭乘路过老乡的拖拉机前往下一个目的——Askole。 驾驶拖来机的也是一位来自中国的老乡,姓王,在巴基斯坦工作生活已经有了十多年,并且娶了一名本地的女子,生了三个孩子。用老王的话说,在哪里过日子不是过呢。 老王一边吸着烟,一边用眼角余光撇了眼查林和何棠江,嗤嗤笑了。 “年轻人吃不了这苦,还跑深山老林来,不是自找罪受吗?” 从斯卡杜到Askole的这一段路,非常不好走,地上到处都是碎石、裂隙,这辆大轮子的轮式拖拉机开在这种路上,像是随时要散架了一样,然而神奇的是,每当何棠江觉得下一秒它就要车毁人亡时,老王神奇的车技总能让它越过一个又一个沟壑,又成功往前开了数百米。 后半程路上,不仅是查林受不了了,连何棠江都快被颠得把肺给吐出来。 “到了。” 老王终于给他们看见希望的曙光,一把扔下烟头,一手指着前方的小土房子。 “前面就是Askole了!” Askole,巴基斯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近几年却因为户外运动的流行,在一定圈子内成为了人尽皆知的地名,这是前往K2大本营的必经之地。这个弹丸之地,成了世界各国徒步和登山爱好者的周转基地,倒也因此为这个本不起眼的小镇增添了别样的活力。在巴基斯坦,这种活力指的就是工作与钱。 何棠江他们抵达Askole村前,老远就看到有一辆车被堵在村门口。 “怎么回事?”何棠江紧张地问,“被拦住了吗?” 老王放慢车速,漫不经心地回道:“是啊,被拦住了。没事,一会下去你们也可以挑一个年轻力壮的。” 挑个啥? 何棠江一头雾水? 可过了一会,当一个黝黑的少年向他走过来比划着问要不要服务时,何棠江才明白了这群拦路人的工作——背夫,高山上最不起眼却最不可或缺的人群。他们为来自发达国家的登山者们每年背负数以千吨计的食物、物资、装备到雪山之巅,在为别人成就梦想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家庭赚取糊口的钱粮。 何棠江看着眼前这位黝黑又粗糙的背夫少年,就想起了滕吉,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滕吉在山顶苦力之中已经属于金字塔尖的人群了,而塔的基底则是这些没有文化也没有能力考取登山向导真的背夫们。 “便宜的,不贵!” “一天二百卢比……那一百五十卢比。” 看见少年还在比划着向表达自己的售价,何棠江心里有些堵的慌。本是同龄人,处境却如此天差地别,令人唏嘘。他在国内了解过汇率,一百五十路比兑换成人民币连十块钱都不到,却可以买这个少年一整天的苦力。 何棠江坐在车上闷闷地没说话,老王却已经熟门熟路地跳下车来。 他熟稔地拉过那个背夫少年的脑袋,用力揉了揉对方的短发,用当地语言熟练地沟通了什么,没过多久,那少年感激地冲何棠江一个弯腰,就熟门熟路地去后面帮他们背行李了。 “行了,我给你们谈好了,一天十块钱人民币。怎么样,不嫌贵吧?”老王靠着车门,斜睨着查林和何棠江。 何棠江还没来得及说话,查林已经缓过晕车的劲,连连摇头。 “不嫌不嫌,王哥你给我们介绍的人,肯定值得信赖!这个钱不贵的!” “别说我抽你们回扣啊。”老王又点了根烟,“我经常来这个村做生意。多吉他爸去世了,他妈妈瘸了腿,帮我看着村里的小卖铺。他和他二弟当背夫养家,还有一个很小的妹妹要养大。这么大的两个孩子,养活全家不容易。我偶尔会照顾他们一些,就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了!不过这小子干活卖力,肯定不让你们吃亏的。” “王哥。”何棠江肃然喊道,“多吉他不去考向导吗?” “这里不是尼泊尔。虽说尼泊尔也穷,但至少那边不打仗。”老王叹了口气,“这里乱,说不定什么时候镇子就被武装实力、恐.怖分子占据了,没多少人去考这个证的。考了也没用。” 既然巴基斯坦是这样的地方,那为什么老王还是一扎根就在这里扎了十多年呢?没等何棠江想明白这个问题,多吉已经把行李全部拎到小卖部的院子里,他们也只能跟着转移阵地。 晚上,一群人聚集在小卖铺的后院,吃着老王亲手做的烤羊肉,看着多吉和他弟弟围绕着篝火起舞。火焰点亮了他们的脸庞,这两个生活在贫壤里的少年用毫无杂质的明亮双眸,冲何棠江他们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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