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可以组织攀登珠峰啊,既有象征意义难度也低一些。”何棠江说。 肖丁不赞同道:“再低也是可能出人命的好不好!” 彭宇峰也说:“目前还没有人想过将极限登山申请进奥运项目,因为奥运体育运动和极限运动,这两者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运动方式。比起传统的体育赛事,高山探险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竞技,而是人与山之间的竞技,一来观赏性不够、耗时长,二来难度高、危险性大,再加上很难进行实时转播,就更不可能入奥了。” 眼看何棠江有些沮丧,彭宇峰又说:“虽然极限登山没有正式的比赛,但是很多优秀的高山探险登山家同样也是出色的攀岩选手,通过参加攀岩比赛一样可以展现他们的实力。另外,虽然没有正式的国际赛事,但是登山界却不缺乏极具代表性的国际奖章。” “奖章?”何棠江抬头。 “最有价值的就是金冰镐奖。”彭宇峰为他科普说,“也是登山界的奥斯卡奖。每年度颁发一次,表彰该年度完成了最精彩攀登的登山家,能获得这个奖项的都是全世界公认的优秀登山家。他们有的人以一己之力无氧登顶K2,有的人切除了十八根手指和脚趾依然坚持登顶,有的人在山峰数次落入冰隙裂缝,不仅生并且开辟了新的登顶路线。每一个获得金冰镐奖的人都是亲自创造了奇迹的人,说起这个,国内曾经也有人获得过提名,但是很遗憾,他没有获奖。” 何棠江听到眸光闪动,“那个人是谁?” 彭宇峰目光闪烁了一下,正准备回答时,何棠江的手机响了,韩峥约他出去训练。 “今天可以攀岩。” 只听到这么一句话,何棠江立马就坐不住了,跳起来收拾好东西就要奔出宿舍。 “那么兴奋干什么?你明年要参加的是地区性质的室内攀岩比赛,又不是全国攀岩联赛,怎么搞的你好像要去参加奥运队伍选拔似的?”肖丁不理解。 “一口吃不成胖子。”何棠江说,“就算这次是个小比赛,下一次我说不定就能参加全国联赛了呢?反正我还年轻,努力一把,真被国家队选中也不是不可能啊。” “那感情好,社团的赞助费也会更多。”肖丁丁摸了摸下巴,觉得有戏,“走走走,快去训练,让韩峥按照国家队的魔鬼集训方式给你训练,争取早日让你摸上国家队的门槛!” “国家队教练都没他魔鬼!”何棠江吐槽一句,准备出门,“对了,阿峰,你还没告诉我刚才那个曾获得提名的人是谁?” 彭宇峰笑了一下,翻了一翻何棠江桌上的一本书。 “现在告诉你你也记不住。”他说,“如果你继续往登山这条路上走,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的。” 桌上被何棠江翻阅到一半的《极限登山》被彭宇峰阖上,封面上印着的译者名字,是一行不起眼的黑色字体。 即便你一开始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要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进,总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与他不期而遇。他存在于你攀登过的每一条路线上,存在于你读过的每一本登山翻译著作的封面上,存在于所有同龄登山家的回忆和旧照片里。 他不存在于任何一处,但也无处不在;他的□□已经故去,但灵魂却一直活着。 何棠江没有继续追问彭宇峰,心里抱着早晚会与那人相逢的期待出门了。 今天,他又与登山世界更贴近了一些,知道了登山也可以去参加攀岩比赛为国争光,知道了一个超级厉害的国际奖项,也知道国内曾有很厉害的前辈获得过这个奖项提名的殊荣。 登山的世界是如此丰富,何棠江每天都在更了解它一点,也每天都在体会到与那些出色的人相比,自己的普通和平凡。 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何棠江想,世界如此广大,时间还如此充裕,他大可一点一点打磨这颗平凡的沙石,直到将它磨出光彩,奔赴远大前程。 何棠江在公交车上一路回想着关于登山的那些事,直到抵达登山训练基地时,心情依旧很好。不过这份好心情,很快被人打破。 “喂,韩峥,我到了。今天怎么练攀岩?什么,不练?你刚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我不说允许你练攀岩你会来吗?”电话里,韩峥一点都不为自己撒谎而心虚,“今天继续五十组核心力量训练,基础功没打好,其它什么都别想。” 何棠江挂断电话,十分憋屈地想,在奔赴远大前程之前,得先把韩峥这座五指山给掀翻了! 他忿忿地迈着大步进入训练区,却在门口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禹山山!他从尼泊尔回来了? 身体斜依靠在门边,左手还缠着绷带的禹山山,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抬头望来。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眼眶下有明显的黑眼圈。这让人很难把眼前的人和半个月前那个充满活力与自信的少年,联系起来。 “又来训练?”禹山山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我说早晚会送命的事,你们这么上赶着练习有意思吗?” 这是禹山山吗? 那个拼尽全力争夺选拔名额的禹山山,那个因为不服输而与叶廷之争执的禹山山,那个为了重新参加选拔而放下自尊心的禹山山,在泥石流发生后第一时间和韩峥参加救援队的禹山山。 禹山山皱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别可怜我!一个个的烦死了!” 他用左手奋力捶着墙,情绪激动。 “怎么,我不登山就不行吗?山山山山山,要登山的人一个个的都死在山里好了!还有你,你来凑什么热闹,一个外行人老老实实在自己家里待着!登山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有什么价值?” “可是还有攀岩比赛,还有金冰镐奖……”何棠江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和这个状态下的禹山山对话。 “对了,还有这些。”禹山山看向他,笑了,“可是和你有关系吗?每年消失在山上连尸体都找不回来的有多少人,拿了金冰镐奖以后的第二年、第三年就死在山上的获奖者又有多少?我想起来,国内好像也有一个人获得过提名吧,叫严冬冬来着,可他第三年就死了!死了就是一块肉,什么意义都没有。” 不是这样! 即便如此,登山也,那些人也…… “对了,还有你的父亲,何山——” 禹山山突然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唾沫连退了好几步,他怒瞪向来人。 “韩峥!” “滚。”韩峥揍了他一拳后,看也不看他,“既然不想再登山,就不要再出现在基地里。” 他一点都不留情。 禹山山冷笑两声。 “我滚了以后呢,你们要忽悠这个连死是什么不知道的白痴去送死吗?” “我知道。我知道登山是什么,死亡是什么。”何棠江突然开口,“很多人死了,何山死了,你刚才说的那位严冬冬也去世了,连你也差一点被留在雪山。可是还有很多人活着,韩峥活着,张梁活着,还有你的父亲。” 他走向禹山山。 “我很怕死,但是只要一想到有这么多出色的登山家依旧在继续,我就想自己也能一直活着成为继续登山的那一份子。禹山山,你不要在登山了。” 禹山山瞪向他,以为他要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 “死真的很可怕。如果你害怕,就不要再去了。”何棠江认真地说,“好好活着,禹山山。” 禹山山怔住了,从尼泊尔回来后,他听过太多“慰问”。 你还登山吗? 你不登山了吗? 别担心,不就是切了手指吗,还有人双腿残疾登上珠峰了呢。你一定没问题的。 所有人都在好意地鼓励他,安慰他,唯独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已经不想再坚持了,好像放弃登山的禹山山就不再是禹山山。面对这个不允许他放弃的环境,禹山山在感到压抑感到愤懑的同时,有时候心里也会自问,不就是一次意外吗?禹山山,为什么你这么不再坚持呢?为什么你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哪怕死在山上都心甘情愿呢? 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听见。 好好活着,禹山山。 同时也意味着——别登山了,禹山山。 有什么浸润了视线。 登山啊,从出生以来就一点一点地了解你的美丽,触摸你的形状,那曾无比热爱的登山啊。因为恐惧,再也不能接近山峰。有谁能体会他心中痛苦挣扎,有谁能窥见他心中汹涌翻覆的岩浆? 直到何棠江说出那句话的一刻,他好像才被允许了懦弱。 可以释然了,可以把那些后悔、不舍、挣扎通通抛向脑后,可以不用再故意用恶言恶语来遮挡心中那流血的伤口了。 可以告别了,我所热爱的山。 “你说的对。”禹山山说,“我不登山了。” 作者有话说: 严冬冬,清华大学登山社成员。2009年获得提名,2012年登山意外去世。大家有兴趣可以搜索一下他的更多资料,非常令人敬佩的一位登山家。 登山是困难的事,放弃登山也是同样困难的事。 勇敢的姗姗以后会寻找到新的路途。 感谢秀秀,感谢蓝河,感谢猫尾巴草的地雷~么么哒
第51章 邀请 “我说。” 双手用力支撑着地面, 以保持最佳的平板撑姿势,腹部的肌肉已经在嗷嗷叫着要放弃,可就在我这么累的时候, 旁边坐着的那个家伙却翘着二郎腿听着歌。 “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要不是现在连转脖子的力气都没有, 我真的很想瞪过去。在别人这么辛苦训练的时候, 在旁边这么悠哉享受合适吗?享受就算了, 还故意哼出声音来,是怕别人不知道你现在很悠闲吗? 那家伙放下耳机,叼着吸管走到我面前。 “干什么?享受生活啊。” 他伸出手,撩起我汗湿的一抹额发,立刻又嫌弃地放下来,擦干净自己的手。 “不是你要我好好活着享受生活的吗?” 禹山山,说话的这个家伙前几天还一副哭丧脸,怼天怼地好像世界都欠了他似的, 现在却一脸没事人似的跑到我面前幸灾乐祸。一旦我开始训练, 这家伙必定要凑过来看热闹, 还不时嘲讽几句, 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让你好好活着,你可以回家养伤,可以出去旅游, 可以去找其他的事打发时间啊!为什么每天都要跑来看我热闹, 你是不是故意的?” 吼完这一句,我积攒的最后一丝力量也被消耗光了, 胳膊一软, 肚子着地。 噗通。 “两分五十九秒。”禹山山拿起手机, 读出计时, “啧啧, 就差一秒呢。很可惜你得重新开始做一组了,何棠江同学。” 我缓了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忿忿地看着他:“要是没有你在这里干扰,我早就做完这组训练了!你能不能别在我旁边吃东西听歌喝可乐,很让人分神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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