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棠江本来只觉得霍利这个姓氏有点耳熟,听到“数据库”这个词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霍利数据库?!是那个——那个连续记载另外六十多年,几乎记录了每一个攀登尼泊尔境内山峰的登山者的数据的数据库!” 何棠江当然会惊讶。 由霍利女士创办的数据库,是尼泊尔境内最早的民间登山数据统计。在尼泊尔境内还没有官方记载的时候,这位令人尊敬的女士就以她严谨的考据态度,不错过任何一个登顶者的执着精神,为每一个攀登者记载他们留在尼泊尔山峰的足迹。 直到2018年年初去世,这位终身未婚的女士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尼泊尔加德满都,一直为这个非盈利的数据库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从最早拿着笔与本,奔赴每一个登山者驻扎的营地,到后来用电脑记录数据。大半个世纪以来,霍利女士持以支持以恒地坚守着自己的责任——不漏过任何一个在尼泊尔完成了登顶的攀登者。 可以说没有霍利的数据库,人们会错失无数精彩的登山故事,而喜马拉雅的登山历史也会因此残缺。 时至今日,每一个登山者都以自己的名字被记载在数据库内为荣,那简直比得到尼泊尔官方的登顶证书都更为荣耀。何棠江当然也不例外。 此时,遇到霍利女士的侄子,他就有些扭捏地问。 “那我……那最近更新的安纳普尔纳峰的登顶人员里,有没有我?” 霍利先生露出了然的微笑。 “真是惊讶,没想到我有缘遇见这么年轻的登顶者。我也想知道数据库内是否记载了你的名字,可我们疏忽的朋友滕吉,还没向我介绍你的姓名。” “是我的错。”滕吉举手示意,“你可以叫他‘江河’。好吧,他叫何棠江。” 他在何棠江的瞪视里,笑着说出了何棠江的全名。 “或许回去你可以查一下记录,霍利。” 何棠江有些失望,还要等那么久啊。 “不用。”谁知霍利脱口而出,对他眨了眨眼,掏出自己的手机,“现在可是信息时代,什么事情是智能手机办不到的呢?如果可以的话,请为我拼一下你姓氏的全称。” “当然可以!”何棠江一股脑儿地说出自己的姓氏拼写,然后紧张地看霍利操作着智能手机。 一分钟之后。 “哦,令人惊喜!安纳普尔纳峰最新的阿式攀登记录和短周期内多次攀登记录,都被同一人打破了。破记录者是来自日本的登山家,白水鹜人。而你,何棠江先生,则是他第二次攀登的队友,你们一起完成了登顶。”霍利收起手机,对何棠江微笑,“您也是近十年来,登顶安纳普尔纳峰的最年轻的攀登者。恭喜。” 心花怒放是什么感觉?! 那好像真的有一团团烟花,在胸膛里噗噗噗地绽放。什么郁闷失望,懊恼气愤,全部被抛之脑后。 何棠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白水真厉害!”他脱口而出。 “我以为您也会为自己感到开心。”霍利失笑,对他挤了挤眉。 “还好吧,还是开心的。”何棠江有些不好意思道,忍不住用手指搓了搓热血上涌的耳朵,“不过我还没有白水那么厉害,还要继续加油。” 霍利见状,用尼泊尔语对身边的人道。 【你真是交了一个可爱的朋友,滕吉。】 滕吉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白水!”兴奋之中的何棠江看到有一个人远远走过来,立刻招呼道,“快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吗?” 白水镇定地走到他面前,说:“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你好,霍利先生。” 他显然与霍利早就相识,两人问好后,白水看向何棠江。 “那么,你要先说吗,何君?” 何棠江想着他出来的方向,下意识就觉得白水鹜人带来的或许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是你先说吧。”他悻悻道,最起码在听完一个坏消息后,他还有一个好消息可以说。 “我要告诉你的是,下周的攀登计划取消了。” 果然!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此刻,何棠江还是忍不住失望。 然后,他听见白水鹜人继续道。 “摄制组准备利用两周时间,对三名明星参演者进行适应性训练。所以我们的出发时间被延后了,预计在五月底。”白水鹜人看见何棠江的嘴巴越张越大,够了够嘴角,“听到这个消息,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什么意思,你是说,登顶计划继续?”何棠江不敢置信。 “是的,‘继续’。”白水鹜人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而且,你也会继续担任齐名的搭档,与他结组,最后一起冲击登顶。” 哇哦。 其他三人看着何棠江此时的表情,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样子他高兴坏了,多么热爱攀登的小伙子。——霍利。 与那个人结组令他这么开心?——滕吉。 他只是单纯攀登而开心。——白水鹜人。 无论如何,何棠江心里的烟花,炸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爱柚子的地雷,么么哒。 ------ 糖糖如愿以偿~ 齐名这个人真的一言难尽,不要爱他太早,也不要恨他太早。坐过山车还有起伏呢。
第122章 珠穆朗玛(八) 2022年5月18日, 阴。 今天山风很大,早起训练的时候,听到消息称有人在前进营地发生意外, 与大队伍失联了。 我的搭档今天照旧抛下我不管, 一个人跑到了山上。听到有人失联的消息时,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其实, 并不是担心,只是下意识地会去考虑最坏的结果。如果何棠江真的在山上出事了,那么这场费尽心思才实现的攀登活动,就失去了它的灵魂人物。怪可惜的。 因为失联事件,营地的气氛明显有了变化,可以察觉到其他还待在大本营的登山者流露出的紧张情绪。 【如果真有人在山上发生了意外,其他人的登山计划会因此终止吗?】 当我把这个问题抛向负责我训练的夏尔巴人时,这个皮肤黝黑, 笑起来纯良, 实则很难明白他的心思的登山协作, 只回答了我一句话。 【不会。】 即便有人在山峰发生意外, 其他人也不会停止他们的步伐。即便有认识的夏尔巴协作丢了性命,其他协作也不会停止工作。 死亡横亘在他们面前,带来的恐怖和畏惧, 却没有能阻止他们。 真有意思。 我再一次发自内心地这么想。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招惹了何棠江的话, 我还挺想和他们交个朋友。 中午,出发前往昆布冰川的何棠江没有回来。 下午四点, 前进营地传来了两人遇难的消息。这是今年登山季, 珠峰发生的第一起死亡事故。 下午四点半, 何棠江依旧没有回来。 训练结束, 我回到帐篷翻着手机, 打开记事簿写下这篇日记。 写到这一行的时候,帐篷外传来了众人的喧哗声。 我知道,是他回来了。 2022年5月18日,晴。 今天晴天,无风,无云,是适合飞行的天气。 直升飞机从山下的营地飞到大本营,拖走了两位遇难者的遗骸。遇难者所在国的大使馆会通知家属前来领回遗体。这两个加拿大人,是在离峰顶只有一百米的地方滑坠身亡。绳索将他们绑在了一起,也让他们死在了一起。 我现在才知道,何棠江昨天回来那么晚,是与搜救队一起去参与救援了。虽然最后没能带回活人,只带回了两具遗体。 这场事故让我重新审视起了结组队友的关系。 一根藤上的蚂蚱,没有比这个更形象的称呼了。 因此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何棠江的朋友或多或少地都有些讨厌我,因为我一旦出事,第一个连累的就是他。 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我的训练量总是整个队伍里最大的。 负责训练我的夏尔巴人说,那是因为我具有经验,所以对我有更高的要求。现在我想,其实他是不希望我连累何棠江。他们都在担心这一点。 这些家伙真实搞不明白,我是那种会随便连累其他人的家伙吗? 嗯……或许我该重新思考一下,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 2022年5月18日,晴转多云。 照例地谈一下天气,下午开始风变大了,暴风雪来临,我们提前结束了训练。 所有人都像鹌鹑一样缩在自己的帐篷里。这个时候有人来找我,我还是比较惊讶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那个女人开门见山,以指责的语气对我说,“自己想寻死,麻烦你不要拖累其他人。” 哦,又是一个认定我会拖累别人的家伙。 我只能向她表示自己的无辜,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连累别人。 “那么这该死训练和攀登计划是怎么回事?”那女人气坏了,“难道不是你促成的吗?” 听见她这么指责我,我心里发笑。 训练和攀登计划是摄制组决定的,而决定要参加这个节目的人是你自己。人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选择,去指责其他人?这不是很可笑吗。 更可笑的是,在我指出了以上这点后,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像是发现亲手将自己推进了漩涡,却无力挣扎。其实我觉得她想多了,如果真不愿意参加,和小花旦一样发一个公告,退出节目摄制就行了。 然而,这个傲慢的女人,不会允许自己在公开场合认输,她也不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自量力接下了不该接的任务,只会指责其他人打破了默认的潜规则。哪怕那个潜规则是一滩污臭的泥沼,只要能在里面安全地畅游,她也甘之如饴。 “我劝你放弃。”出于最后的良心,我还是好心提醒她,“面子,和名声,也需要有命去享受,命都没了,你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这女人显然没有接受我的意见,狠狠瞪了我一眼。 她离开的时候,狂风夹带着几片雪花钻进帐篷。 真冷。 2022年5月20日,晴。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要前往C1营地,进行海拔适应训练。 先打这么多吧,剩下的等我回来再写。 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开玩笑)。 …… 致观看这篇日记的不知名人士,我回来了。 很完整,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失魂落魄。 隔壁的男团小鲜肉在昆布冰川摔了一跤,差点摔进冰缝,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摄制组提交申请,要求退出节目拍摄。导演没有为难他,哈,毕竟拍到小鲜肉摔跤时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的一幕就已经够他赚回票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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