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受到江辞的体温。 但也不碰他。 和江辞这种触手可及却又互不干扰的距离,他现在反倒觉得最为安心。 他们回来已经快凌晨两点,青衫自己也很排斥,便准备从明天开始服药。 因此没有镇定类药物的辅助,他现在还是睡不着。 更不想睡。 睡了就说明离明天的折磨又近了一步。 看着夜色中朦胧的房间轮廓,青衫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想。 又感觉所以念头都挤在那不稳定的心神里。 思绪纷杂,一团乱麻。 扯不清,越绕越多,越缠越紧。 他真想躲到没有温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温仪永远都找不到他,最好所有人,包括江辞,永远都不要打扰他。 还想现在就去把手机和电脑摔掉,想用无数道墙和门把温仪、把一切声音和眼神,包括江辞的疼惜,都牢牢阻隔在外。 更希望有一个又厚实又保密的壳子,自己终日蜷缩其中,最好彻底腐败在里面,这样就不用面对数不尽的酸楚和磨难,不用面对自己的肮脏和无用。 更不用面对他回报不了的江辞的付出和怜爱。 可是哪里会有呢? 没有什么能救他,也没有谁能保护他,他更没有任何藏身之所。 他只能被迫承受着这永无宁日不断循环的痛苦。 大概到了凌晨四点,青衫熬不下去了。 他睡不着,心脏阵阵揪痛,呼吸也总是不顺畅。 他脑海里时不时便闪过就这样解脱算了的念头。 但比起留在这世界上的煎熬。 他更加舍不得江辞。 他一走了之,江辞该怎么办? 两种想法拉扯着他,无法安宁。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哑得几不可闻,“阿辞......我好难受......” 江辞瞬间直起身,“怎么了?哪里难受?” 青衫愣愣的看着俯身靠向他,却又控制着不触碰他的江辞,“你...咳...你怎么...还没睡啊?” 江辞摇摇头,试探他的额头温度,“哪里不舒服?心里难受还是身上哪里难受?” 青衫没忍住,边哭边道:“心里......好难受......” 他抱住江辞,埋在他怀里,痛哭出来,囫囵又胡乱的说着,“不要他们...好不好...就我们...我只要你...我好恨...我好恨...为什么...我不想...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是不是他从来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是不是他对江辞的追随从头至尾就是一个错误? 如果不是他,说不定江辞已经有了一个优秀的女朋友。 会正常的谈婚论嫁生子,会很幸福很圆满。 而不是受到父母和世俗的指责。 不用毁掉自己辛苦打拼的事业。 更不用被迫负担上他这个累赘。 或许他的爱,除了伤害江辞,毫无用处。 江辞却从他绝望又无助的哭喊中听出了不对劲。 准确说来,他一直在怀疑。 青衫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而不是因为单纯的因为没怎么和人接触。 要这样就引得病情复发,那青衫早出问题了。 毕竟他以往忙的日子很多,也没见青衫有多受不了。 就算没有朋友邀约,他自己也会出去写生逛街。 造谣和照片这些事都击不垮他,怎么可能换了个环境就不行了。 更何况,这段日子他每天都会给自己送饭,也没见他有什么不高兴,或者粘着自己不愿意走的时候...... 等等。 江辞瞬间抓住这缕思绪。 青衫这些天确实很正常。 要说实在不对劲的,就是他太正常了。 他的甜甜,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乖巧了? 别说和他调皮娇气,连撒娇都很少了。 他之前,好像把因果关系弄倒了。 不是因为病情复发才不闹腾了,而是因为很久没闹腾,才让他感到压抑。 要是病情有复发的迹象,别说他每天还能规规矩矩给自己送饭,只怕青衫一感觉心情烦闷,就闹着要江辞陪他出去玩了。 所以...... 青衫为什么突然安分了? 总不至于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导致青衫没有安全感吧? 是谁做了什么刺激到青衫了? 才让他猛地把自己的小性子都收敛起来? 江辞脑海里一出现这个问题,便在同一时间浮现起答案。 能让青衫不得不听话,甚至苛求自己按要求做好的,只会有他们—— 自己的父母。 青衫在温仪的面前很谨慎,虽然在他看来两人的相处还算和睦,但青衫内心不一定好受。 青衫本就没感受过正常的亲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长辈,两人如今还是岌岌可危的婆媳关系,青衫的压力和勉强肯定比江辞以为的要大。 说不定只是为了让他放心,才装作很乐意与温仪打好交道的模样。 他私心是想争取早日让家人承认青衫,看到他们友好交流的场面,江辞只会高兴,并不会去细究两人的相处是否会有什么问题。 甚至...... 有意无意地忽视了青衫的感受。 更没有多关照一下处于弱势的青衫。 毕竟新工作他并不擅长,问题又棘手,自己也憋着一股劲要在新城市新领域做出一番成就。 所以他确实没有给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安抚两方。 这个过程,本就应该由他在中间过渡调节的。 现在只怕都成了青衫一个人的竭力讨好。 可如果为了缓和大家的关系,而让青衫觉得难受的话,那江辞宁愿用时间堆出一个结果,而不是让青衫以委屈自己的方式来得到父母的认同。 虽然这段时间自己确实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到家里,归根结底却也是自己不够重视,让青衫孤立无援的面对温仪,才造成这个局面的。 江辞不由得更内疚了。 等青衫哭声渐小,情绪稍稍稳定时,他才轻轻问道:“甜甜,是不是我妈他们说了你什么,还是强迫你做什么事了?” 青衫微微一颤,没有回答他。 两人安静的抱了一会,随着这一通发泄,青衫思绪缓缓平静,便直接睡了过去。 江辞却完全放心不下,他担心得睡不着,自然也知道青衫一直在翻来覆去,他轻柔小心的将青衫放平,为了让他好好睡一会,又去拿两人的手机关闹钟。 自从上次温仪来过后,青衫便不再熬夜赖床,每天早起早睡。 他觉得这个习惯也挺好,便默认了这个作息。 只是关完闹钟,他刚想放下手机,又有些犹豫。 要不要顺便看一下温仪有没有和青衫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呢? 他没有检查另一半手机的习惯,虽然他无所谓青衫怎么捣鼓自己的东西,但他还是无意在没有获得允许的情况下私动别人隐私,哪怕是自己的爱人。 但这一刻却纠结了。 青衫明显不愿意说出实情,甚至越发封闭。 他不找到根源的话,辅助治疗便实在无从入手。 想了想,他还是打开了青衫和温仪的聊天框。 这一看,却让他无比震惊—— 满屏的视频通话! 没有一天低于十个小时! 他有些发懵,颤抖着又去翻电话,却发现每天也都有好几个。 所以...... 他妈是要和青衫说什么? 到底有什么事,是需要一天到晚盯着青衫做的!?
第七十章 安慰 翌日,七点不到,温仪便打了视频过来。 打给的青衫。 江辞眼神冷了冷,平常他都是七点半起床,从来没发现过两人一大早就有的通话。 “快点收拾好去做...儿子!?” 温仪一惊。 她只是瞥了眼屏幕,一下就发现不是青衫。 温仪连忙笑了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呀儿子,青衫呢?” 江辞抿抿唇,“在睡觉。” 温仪立刻皱眉道:“你都起床了他竟然还在睡?” “为什么不能呢,让他休息一次,我起来做饭不可以吗?”江辞注视着温仪,面无表情的说道。 “当然不可以!”温仪把手里的精华重重一放,“你天天赚钱养着他,还要累死累活的伺候他,这像什么话?” 江辞心中发寒,“青衫每天把家里和我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一日不落给我做饭送饭,我请个保姆做到这份上,一个月也得上万了,何况他还没用我什么钱。” 就算没有青衫,难道他就不租房了?他就没有日常开销了? 青衫明明替他分担了许多,两人从来不是谁养着谁的关系。 “你这么辛苦,他体谅你照顾你是应该的。”温仪不高兴了,“儿子你可不能这么想,人都是会被惯坏的,你不说自己付出了多少,青衫他就不当一回事,我总得帮你说清楚。” “说清楚需要每天说十个多小时!?”江辞不可理喻的看着她,“妈您到底在盯着青衫做什么?” 温仪一惊,难道青衫告状了? “说什么?当然就是...一些体己话了。”温仪眼神闪了闪,心虚的骂道:“比如教他怎么当家呀,你看现在,你都起床了他还在睡,这不就是没规矩么,我可不爱要这样的儿媳妇。” “但是我喜欢!”江辞内心的愤懑也蹭蹭往上涨,“他早起给我做饭我喜欢,他赖床我也喜欢,日子是我们在过,我就觉得青衫怎样都好,不需要您来教,也不需要您管!” 温仪被他气得不轻,“不要我管!?你、你为了他......这么和我说话......你、你真是......”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提高声量道:“你看看你,这就是你和他在一起的结果,青衫有娘生没娘养,你也被他带得没大没小,对父母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了!” “这不是青衫的错!”对他们的偏见和蛮不讲理,江辞只觉得头痛,“你们对我有过尊重吗?我喜欢青衫就这么十恶不赦,就连当你们儿子都不配了是吗?” “那你和青衫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呢!?” 温仪眼泪不可控的往下流,她无力又悲痛的吼道:“你若是心里还有爸妈,你当初又怎么会和青衫纠缠不清!你要是真在乎我们,就会从一开始就远离他!” “你只顾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想过养你这么多年父母会有多难受,从没考虑过你的行为会把我们置于何种地步!” “你凭什么要爸妈的尊重?你以为你做的事很伟大很特立独行吗?” “你就是利用我们的爱和包容去放肆的自私!” 温仪哭吼完,脑子就有些缺氧。 好在身边有阿姨陪着,见状不对就连忙给她喂药顺气。 阿姨也算是看着江辞长大的,她无奈的劝道:“江少你就别让太太担心了,你以为先生和太太为什么反对,他们看过太多同性恋走到最后,后悔却又没有退路的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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