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川背对着洛意站着,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另外两个人看得一清二楚,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头哥,你要不先去看看洛上尉有什么事吧,剩下的我们会做。” 郭建川说:“干你的事,长官有事会发话的。”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的长官说:“郭建川,我找你有事。” 郭建川,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问他:“什么事。” 洛意说:“我倒是不介意在这里说,就怕你不好意思。” 郭建川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那得请您等一下了。” 那两人本是一副看大戏的表情,这下大气都不敢出,埋头跟着郭建川干活,过了一会儿实在顶不住机堡里的低气压,小声说:“头哥,你还是先去吧,剩下的我们真的会,你带着我们拆过两次了。” 这两人郭建川带了有一段时间了,都拿到了独立操作的资格证,郭建川离开是不违反规定的,但他就是一时半会儿不想走。 “头哥,走嘛,我等你好久了。”洛意在他背后说,这句话本应撒娇的意味十足,但洛意的语气颇为不善,听得郭建川脊背发凉。 郭建川交待那俩同事说:“快完全拖出来的时候,机身可能会上下晃动,你们小心一点,不要图快把机器碰坏了。”那两人应了,郭建川对洛意说了一声“走”,便大步向机堡外面走去。 他带着洛意绕过长长的跑道,来到这片防波堤上,这是他偶尔想独处时的去处,之前从未带其他人来过。 洛意不开口,他也就不开口,他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耽误事了,就脸也不要了说是洛少爷逼他的。 “他们为什么叫你头哥啊?”洛意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 “因为我之前是个光头。” 两人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最后郭建川投降了,说:“有什么事快说。” “没什么事,还是上次那事。” 郭建川猜到了他还是上次的那件事,但他不理解洛意为什么还在纠结。如果洛意是因为在和田基地受了委屈,又被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拒绝刺激到了,那他也道过歉了,也好好解释过自己根本没把传言当真,按理说他不应该继续来纠缠了,更不应该是以这个态度。难道洛意真像他上学时翻过的名著里说的,不想“枉担了虚名”? 他耐着性子说:“洛长官,别赌气了。我知道你拿捏一个大头兵就像拿捏一直蚂蚱一样容易,但你显然不是那种仗着家里有背景就胡来的人,你们飞行队的人都清楚你的为人,你的形象没你想象中那么差。” 洛意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他说:“我没有赌气,我就是想睡你,我就是色.情狂。” 他这明显是赌气的话一说出来,郭建川简直不敢相信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二十六岁的上尉军官。他今天心情本来就算不上好,现在好话说尽了,这下是真的没了耐心。他站起身对洛意说:“行吧。那我这辈子最恨你们这些权贵老爷为非作歹,我是不会答应的,洛长官另觅良人吧。” “海边风大了,回去吧。”他招呼洛意说。 洛意站在原地不动,郭建川又不可能留他一个人在海边,便伸手去拽他,洛意一下没站稳,一个趔趄倒在郭建川怀里。郭建川吓坏了,生怕他的脚陷进防波堤的空隙里扭伤,如果一个飞行员因为跟他拉拉扯扯受伤,那赔多少个月的工资都消除不了他内心的自责。他连忙把洛意抱起来问:“扭到脚没有?” 洛意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过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不乖乖陪我睡觉,你就等着瞧吧。” “连路都走不稳了,还提这事呢?”郭建川无语道,“那我就等着,看你是能把我开出军队还是能把我送去坐牢。” 晚上郭建川值夜班的时候,他们中队的地勤总长老孔把他拉到自己的小办公室说话。就像郭建川现在也在带新人一样,郭建川还是新兵的时候,带他的师傅就是老孔。 老孔倒了一杯咖啡给他说:“尝尝,正宗的猫屎咖啡。” 郭建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还真是一股怪味。” 老孔怒道:“去你妈的,什么好东西给你都白搭。” 郭建川照例和老孔拉着家常,问他妻子怎么样,两个女儿怎么样。 老孔说:“都好着呢,你嫂子说让你下次放假了到家里来。” “是晶晶和莹莹想我了吗?哈哈。” “滚滚滚,少拿我闺女儿开玩笑。”老孔骂道,“有正事跟你说。听说,那个洛上尉看上你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郭建川没好气地说:“看上个鸡.巴。” 老孔乐了:“可不就是看上你的鸡.巴了么。我跟你说,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郭建川看都懒得看他,咕咚咕咚地喝着那杯猫屎咖啡。老孔把他的老板椅从小办公桌后拖过来,滑到郭建川旁边说:“你别不当回事,从军队里出去之后找工作没征兵广告上说得那么容易,尤其是你这种有案底的,想去个正儿八经的大公司太难了。” 郭建川低声说:“我知道,不然就不会来参军了。大不了在海军干一辈子呗。” “你以为这就很容易了?你看你孔哥,在海军里干了快二十年,去年才升到E7,你又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孔哥帮你年内升到E6,你别在E6一直呆到退休。” 老孔看郭建川不说话,又跟他分析说:“你跟洛少爷好好处三个月,让他给你在J18的工厂里安排个位置,直接就能上工,不用多花时间去适应。军工是洛都的核心业务,薪水肯定不会差的。退一步说,你就是打算在军队里一直干下去,有洛少爷这层关系也是好的。” “我离开军队去找工作,最快也得四年后,四年后他还能记得我?” 老孔一脸坏笑:“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郭建川嘁了他一声,说:“老孔,你的消息不够灵通啊。你没听说吗,这个洛少爷都是白嫖的,睡完之后不会给好处的。” “那是那男的不行。他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提前考核的名额是那么好拿的吗?越往上每年考核的名额越少,一堆想在退伍前混高一级的人排队盯着呢。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去海上工作前孔哥肯定帮你升到E6,你平时的表现上头的领导都看着呢。” 他说的话郭建川没有完全买账,老孔也看出来了,郭建川走时又追着他说:“你别太死板了,你是个爷们,他是个双儿,你跟他睡一觉你还能吃亏不成?嘴碎的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反正军队的流动性大,没几天就再也见不到了,你有份正经工作是后半辈子的事。” 可惜郭建川在一些地方就是一个死板的人。如果洛意是要一个月抛男友,或者干脆就说是约炮,郭建川都不会这么抵触,但现在被描成了二世祖军官玩潜规则,郭建川就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了。
第4章 郭建川发现他这几天总是能看到洛意,按理说他大部分时间在车间里干活,极少到跑道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看见他。他去停机坪上给飞机做快速维修的时候,洛意就正从相邻的飞机上下来,他拿着表单去办公楼申报零件的时候,洛意就不知道刚办完什么事从旋转门里出来。 常言道,当你心里想着某个人的时候,你见到他的频率就会变高,或许郭建川也没能逃过这个通俗的真理,但他邪门的地方在于,他不仅每天都能看见洛意,每次看见时还能对上视线,然后被迫狼狈扭头。 这天上午郭建川正蹲在一家飞机的后翼上检修发动机的喷口,这个时候他总是很容易走神。刚入伍的时候做飞机维护长,每天要站在跑道上收发飞机,那时候他总是很烦飞机起降时的巨响和带起来的气浪,但他一直很喜欢从远处看飞机起降,尤其是战斗机起飞时拉起的姿态,昂扬向上的流线型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优雅与威武并存的感觉,而当它飞到看不见的高空时,它又是可以划破长风的利刃。 他欣赏了一小会儿,又低头回到自己的工作中。这一低头,便看见洛意站在飞机下方,他显然是刚执行完飞行任务,身上还挂着沉重的装备,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拎着装膝板和其他杂物的飞行员包。 他带着一个称得上是可爱的笑容看着郭建川,好像在说“又在偷看,看什么看”。 “没有,我就是看看飞机起降。”郭建川这么辩解了一句,说完后才意识到洛意根本没说话,恨不得当场钻进发动机里面。 “看呗。”洛意说,“我昨天也看了好久飞机起降,看那些预备队的人飞,血压都看高了。” 郭建川讪笑两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洛意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没有在意郭建川的窘迫,跟他挥挥手说:“回见。” 下午郭建川回到宿舍,看见老孔等在门口。他有些意外,问老孔怎么突然来宿舍找他,老孔没有回答,催着他开门,一边给他捏肩一边推他进去,再迅速地把门锁上。 郭建川警惕地看着他,一般别人对他这么殷勤的时候,就是打算让他做冤大头的时候。老孔拉着郭建川的手坐到套间的小沙发上,脸上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说:“头哥,我上次不是麻烦您帮我做了几张报单吗?” 好了,还叫他头哥,这是真打算让他做冤大头了。郭建川看着他不说话,老孔便继续说:“您还记得上面的咖啡壶是多少钱一个吗?” 郭建川说:“一千多,怎么了?” 老孔当时找郭建川帮忙,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个做事细心的冤大头,一方面就是因为他对这种东西的价格完全没有概念。此时他不得不坦白道:“实际上,那壶市场价198,我找的熟人的厂子,不到100就拿下了。” 郭建川震怒了,老孔曾有意无意地跟他讲过高级人士是怎么自己磨豆子蒸咖啡的,他以为咖啡壶都是高级玩意儿,没想到让他在上面吃了十倍的回扣。郭建川拿起角落的扫把开始扫地,不想继续听老孔说话。 老孔跟上去抱住郭建川:“头哥,你一定要救我!这事被洛上尉知道了,他要是检举我我就完蛋了。我还有两年就在海军干满二十年了,您行行好让我顺利退休吧。” “你刚来的时候我那么照顾你,安排最好的宿舍给你,你想去哪个车间就让你去哪个车间,你就是看着你嫂子给你拿了那么多水果的份上,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郭建川把他从身上扒下来:“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老孔神秘一笑,勾着郭建川的肩说:“不用做什么,你白捡一个便宜。” “你跟洛上尉睡一觉就行了。” 郭建川一把把老孔甩开,老孔死死地抱住他不放,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不知好歹,快25岁了还是个雏丢不丢人。那可是个双儿,很多人想睡还睡不到呢,别把自己当个个黄花大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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