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汀看得很清楚,那里面是一条烟,和几本色情杂志。徐徇义走读,还天天逃课,是最方便给住校生们顺各种违禁品进来的人。 这应该只是徐徇义赚外快的手段之一。 东西放好,徐徇义从架子上跳下来,边往外走边拍身上的灰尘,道:“说教完了就回去上课吧,好学生,别浪费你充实饱满的校园生活。” 郑汀气得直磨牙。感情她藏在气话里的一腔真心通通喂了狗! “哦对了,还有这个。”徐徇义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票子,塞进郑汀手里,“这是400,转交给你姐,剩下400我过几天给她。” 郑汀数数手上的钱,抽出一张塞回给徐徇义:“剩下的不用了,我姐听说你是我同学,好心给你打个对折,毕竟你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做。” 徐徇义半点不跟她客气,把一百块钱揣兜里就走:“谢了。” - 在上楼之前,徐徇义特意给护工发了消息,确定徐经眠不在病房里,他才走进电梯。 姜悦安排的医院实在是太好了,病房里什么也不缺,医疗水平更是一等一。最近奶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医生说,再过一两个月,也许就能安排手术了。 徐徇义到时,奶奶正睡着。他拿出作业在旁边写,写完一科抬头看,奶奶正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奶。”他合上笔盖,“醒了。” “嗯,写的哪科?给我看看。” “英语。”他把卷子递给奶奶,“简单,我半小时就写完了。” “一眼就看到个错的,光吹牛。”奶奶笑他,“不过你这字进步了不少,不像鸡爪刨的了,作文至少能多得两分。” “嗯,照着眠哥以前的卷子描着练的。” “他不就是跟我学的?” “那我怎么没学会?” “你问你自己。” 徐徇义笑起来,毫不心虚地说:“我不爱练字,麻烦。” “光凭小聪明念书,一点也不踏实。” “眠哥踏实,也聪明,所以他念得比我好。” 奶奶笑着点点头:“小眠可是老师们最喜欢的学生。” 安静乖巧,省心又成绩好,无论到哪个班上,都是班主任捧在手心里的香饽饽。 “奶奶,你还记得前年,眠哥刚辍学的时候,你跟我说过话吗?”徐徇义问。 徐奶奶怔了怔,点头道:“当然。” 那件事发生得太快、太离奇,谁也不相信徐经眠会为了凑医药费去偷钱,尽管他一味声称自己是猪油蒙了心,但他们都知道,他只是想离开学校去赚钱而已。 徐经眠得偿所愿了,可对徐奶奶,对徐徇义来说,这牺牲都太过沉重而难以接受。 尤其是徐徇义。 他怎么也转不过弯来,怪自己,怪命,怪不打一声招呼就决定了的徐经眠,怪到最后,他连面对徐经眠都做不到了。 到底还是奶奶给他解开了心结。 那是奶奶病倒后最凶险的一段日子,明明自己刚从鬼门关被救回来,却要抽出余力去排解徐徇义心里的别扭。 她问:“我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了,你为什么还要和小眠不高兴?” 徐徇义板着脸:“没有不高兴。” “小义。” 她沉嗓唤一声,徐徇义撇开脸,不要几下就招了。 他憋了太久,颇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思:“奶奶,凭什么是眠哥?就算有人要辍学,不该是我才对吗?” 奶奶脸色不好:“那你是现在要辍学?你打算让奶奶养四个孩子,连一个高中毕业的都养不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徇义恨恨道,“他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才敢这么自作主张。” “是,他是混账,但说到底都是我没用,生病就算了,也不挑个死得快点的。” 眼看着徐徇义要怄气,奶奶深深叹一口气,道:“可是小义,假如你们两个孩子一定有一个要做出牺牲,我宁愿那个人不是你。” 徐徇义呆住,不敢相信奶奶会说出这样偏心的话来:“……什么意思?” 奶奶解释道:“小眠从小就乖,不像你,总要我担心,害怕一个看不住,你就要走歪了。可是小眠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他最终都会走到正道上来的。” 她拍拍徐徇义的手背,恳切问道:“我们就相信他一次,等我……好了,他一定会回去上学的,好吗?” 徐徇义看着奶奶枯瘦的手,许久,将另一只手心轻轻覆上去。 他带着脾气,有些凶的说:“我还是很难受,奶奶。” “我知道,我也一样。” “但你说得对,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回去念书的。而且我辍学的话,就得让眠哥处在我这个位置了。以他的性格,说不定比现在更辛苦。” 奶奶看着他,点头:“嗯。” 像下定什么决心,徐徇义抽出双手起身:“您休息吧,我回家一趟。明天……换眠哥来看你。” 当时的话徐徇义一直记在心里,没有一刻忘记。 无数次,他看着徐经眠一身疲惫地从打工的地方回来,还要对他扬起笑脸的时候,都是这些话支撑着他入睡, “可我最近经常想,所谓的相信他,会不会只是我的借口而已?从事实上来看,我一直在对眠哥的痛苦视而不见,并且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付出。” 奶奶有些傻眼:“怎么又钻进死胡同里去了?” “奶奶,为什么正道只能是念书呢?”徐徇义听不见她的话,只一味说,“我去送外卖,送水,安窗帘,做搬家师傅,或者学个装修工,哪个不能养活你和眠哥?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是不是大学生究竟有什么所谓?” 面对孩子的质问,徐奶奶罕见地沉默了半晌。 “你说得对。”她轻声道,以谦虚自省的姿态,“奶奶只活过自己这一辈子,眼光当然是很狭隘的。我考出山村,又当了一辈子老师,见过太多读书改变命运的故事,所以我信奉惟有读书高,再一味灌输给你们。小颖和君阳不受上天眷顾,我没办法,可你和小眠两个人,我总得努力让你们往上走一些。现在想想,这所谓的往上,说不定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小义,你怪奶奶吗?” 徐徇义摇头,握着奶奶的手说:“你没错,我不可能安安心心当一辈子装修工的,不读书的话,我现在肯定和黄毛他们一个样。” “你这不是自己想清楚了吗?”奶奶笑道。 “是。” 早就想清楚了。 郑汀和奶奶说的都对,无论他现在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并尽可能让徐经眠好过一点。 他就是轴,过不去心里的坎,所以需要旁人反复地告诉他,敲打他,避免他做出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来。 君阳去世,颖姐出嫁,奶奶病倒,能管住他的人越来越少,他得学着怎么拴住自己。 天色渐渐黑了,徐徇义起身,向奶奶告别。 “我走了,我得去找眠哥道个歉。” “你又哪儿对不起他了?” “对不起让他……伤心这么久。” 奶奶神情认真,点点头说:“快去吧。”
第26章 撒个娇吧 徐徇义出病房,等到电梯进去后,忽然闪进来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高大男人,明明之前在走廊上,他不记得有别人。 他按下怀疑没管,点亮去一层按钮,男人紧随他后,按下17层后,又连按两次,取消了一层键。 徐徇义“啧”一声,伸手再按,中途被男人抓住手腕。 他挑眉:“找茬?” “有事找你。” 男人声线压得很低,抓着他的手跟铁爪一样,怎么用力也挣不开。 徐徇义往他兜帽下看,男人不闪不躲,露出毫无特色的一张脸。 最叫人困惑的事,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哪里招惹过这样一号人物。 徐徇义压低眉眼道:“我身无分文,你想要什么都不该来找我。” 男人十分专业,半点信息也不透露:“少废话,跟来就好。” 手腕传来的力道让徐徇义判断出自己跑不了。男人把他带到一个房间前,进去前徐徇义看了一眼,门口正对就有一个摄像头,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但愿医院能保留证据。 房间不大,似乎是间医生休息室,里面的人没穿白大褂,一身崭新的休闲西装,很精神。 徐徇义眯起眼:“你是上次那个……” “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 尽管只是一面之缘,但隔天徐经眠就以他喜欢自己为由带来了一百万,徐徇义怎么可能会忘。 “我叫姜悦。” “找我干嘛?” 对于姜悦,徐徇义实在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他是奶奶的救命恩人不假,但如果自己猜得没错,他应该也是眠哥进行那种交易的主顾。 他没法责怪眠哥的选择,但对于这个金主,他无论如何都摆不出笑脸。 “我找你,和徐经眠的事无关。”姜悦开门见山地说,“我看中你的能力,想让你帮我做点事。” 徐徇义蹙起眉头:“没有眠哥,你根本不会知道我是谁。” “没错。”姜悦道,“但我觉得你合适,和你是谁没有关系。” 徐经眠蹙起眉:“说来听听。” 姜悦站起身道:“我需要一个线人,徐徇义,你还在学校,在最容易掩人耳目的环境里,我要你把消息定期传递给指定的人。” “线人”这种词,听着就跟刀尖舔血没有区别。徐徇义警惕道:“我怎么知道干的是不是会进去的活?” “放心,我和政府合作的项目,根正苗红得很。” 徐徇义环视一周,笑道:“做派上倒是看不出来。” “个人原因,不必深究。” 姜悦继续道:“我没法确认你会保密,所以不会在你同意前告诉你太多。至于保障,我想光是我捏着你奶奶和徐经眠,却还在和你好好谈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我的诚意。” “你不说出来,的确是诚意,”徐徇义挑眉,“可现在你摆明了是在威胁我。” 姜悦摊手:“我没有这个意思。” 徐徇义:“有没有不是你嘴说了算。” “徐徇义先生,”重音落在先生二字上,姜悦终于被徐徇义扎得不耐烦,“人长嘴是用来交流,而不是像疯狗一样乱咬的。” “那怎么办?”徐徇义勾起唇角,仍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你偏要挑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姜悦,你也知道,我本来就够不喜欢你的。” 姜悦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差点忘了,你十七岁,还是个小孩子呢。” 小孩子只知道喜恶,分不清利害,姜悦这么说,大有不跟他计较的意思在。
27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