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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絮没吭声，他垂眸看着地板。 一支钢笔刚好掉落在他脚边，叶絮蹲下捡起来，将它放回叶寒山的桌子上。 “我知道，”叶絮抬头看他，脸上平静无波，“但是我没错，所以不觉得有必要做什么来请求你的原谅。” 叶寒山的表情变得危险，他眯眼打量着这个一向沉默寡言、却一直很听话的儿子。 其实叶絮长得像他妈妈。 叶寒山每每看见他，就想起那个爱了自己一辈子、也空等了自己一辈子的漂亮女人。 叶寒山从来没有爱过她，却十分享受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百依百顺。他是个控制欲格外强烈的男人，强烈到近乎病态。 他极其讨厌别人忤逆他、反抗他。 叶絮小的时候一直跟在母亲身边，这也是叶寒山有意为之，他希望这个儿子能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之下同样温顺的像只绵羊。 可惜，这个女人在叶絮六岁的时候就死了。 绵羊脖子上的绳索没了，叶寒山只能亲自给他再加上一条铁链。 不过现在看来，这条铁链还是不足以拴住他。 叶寒山冷眼看着叶絮：“这算什么？你迟来的叛逆期吗？” 叶絮耸了耸见，不以为意：“我只是发现我们之间存在一些难以磨合的分歧，既然磨合不了，我就选择放弃了。” 如果你想要别人爱你，就要先去爱对方。 这是叶絮童年时期，他母亲反复在他耳边念叨的话。 很长时间叶絮都是这么相信的。 他压抑自己，即便内心孤独又痛苦，也主动迎合父亲的需求，他变得顺从、沉默、听话。因为他母亲说过，主要你足够用力的去爱，总有一天也能从对方那里收获爱。 事实证明她错了。 叶絮努力了二十年，努力到整个胸腔都冷的像个冰窟，也没能从叶寒山那里获得哪怕一丁点的爱意。 所以他放弃了。 即便松手的过程依旧很痛，但总好过在麻木和茫然的生活里挣扎一辈子。 叶寒山因为叶絮的回答沉默了片刻，他微微蹙眉，认真的审视着面前这个已经明显比他高的年轻男人。 半晌之后，叶寒山沉声：“你跟你母亲，确实不太一样。” 叶絮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 “我跟你也不像，可能——我比较像我自己吧。” 叶寒山重新坐回椅子上，头一次没有对着儿子怒吼或者动手。 “公司最近攒了不少事情，你这两天把它们处理好，上次的事……我既往不咎。” “您正好提醒我了，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前跟董事长知会一声。”叶絮平静道，“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未来一年，我会把工作分别移交给业务部，让他们来处理。” 叶寒山的脸色又变差了。 “你想卸任？” “不是。”叶絮认真的解释，“只是想休息一年，后续会继续代理董事的动作。” 叶寒山冷哼一声：“你都不管事了，还不如卸任！我要你这个花架子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卸任的。”叶絮不卑不亢，“因为这个位置是我应得的。” 且不说叶寒山就他一个继承人，就叶絮在丰林深耕了这么多年，他也没道理把代理董事的位子拱手让人。 叶寒山握着拳，又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什么事都不做还想霸占着这个位置？”叶寒山气的直瞪眼，一双上吊三角眼都瞪圆了，“你脸皮怎么变得这么厚？跟谁学的？” 你的好侄子萧翎。 叶絮抿唇一笑，人生第一次在和父亲的对垒中占据上风。 就……感觉还不错。 要是回去告诉萧翎，这只傻狗估计比他还开心。 一想到萧翎，叶絮嘴角的笑容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蔚笙还在会议室等我。” 叶絮欠了欠身，也没管叶寒山气的要吃人的表情，转身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他毕竟离开了半个月，各项事情堆积是一回事，手下人心浮动又是一回事。 董事长和代理董事闹矛盾，公司那些高层难免心里都捏把汗。 这节骨眼儿得罪谁都不太好，好不容易等到叶絮在公司露面，一帮高层开完会，忙提议晚上和叶絮一块吃个饭。 一方面是安慰，一方面也是借此机会暗暗跟未来东家表忠心。 叶絮也知道手底下这帮人的小心思，故而没有拒绝，权当是安稳人心。 晚上不回去吃饭，自然是要提前通知萧翎的。 叶絮发消息的时候就做好了被这条傻狗阴阳怪气一顿的准备，结果等了半天，对方压根没给他回信。 ？ 这家伙不是一向都秒回的吗？ 从前萧翎回信息的速度之快，让叶絮一度以为这家伙干的不是老板是客服，但是今天怎么？ 叶絮微微蹙眉。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虽说就一顿晚饭不回家吃在叶絮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谁知道呢？ 他们俩脑回路对不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准在他眼里是小事，在萧翎眼里就是值得冒大火发大疯的大事呢？ 叶絮收起手机。 算了，还是赶紧吃完早点回去看看吧。 省的萧翎把他家屋顶给掀了。 “小叶董，容我跟您引荐一下，这是庄璧凡，最近新上任的金融顾问，上周刚上任，因为您最近不在公司怕您不认识，所以今天也把他叫上了。” 叶絮一抬头，正见庄璧凡一身高定西装，一脸得意的朝他走来。 看对方闲庭信步、洋洋自得的模样，叶絮心中嗤笑一声，这家伙大概以为自己拿的是小扑街逆袭打脸高中同学的剧本呢。 “庄顾问之前是在英国读的大学，后来在伦敦金融街就职，年纪轻轻才华横溢，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庄璧凡满意的听着同事对自己的吹捧，心里嘚瑟的很。 当时他回国，好几家公司通过猎头来找他，庄璧凡挑挑拣拣，最后还是选择了丰林。 一方面丰林给他的待遇确实不错，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叶絮。 庄璧凡在外打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扬眉吐气，怎么能不在这个昔日宿敌的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总归他是叶寒山招进来的，即便进了公司也不需要看叶絮的脸色。他得抓紧这个机会，好好的在叶絮面前逞一逞威风。 “叶总，”庄璧凡笑的格外得意，“好久不见了。” 叶絮看着他，微微勾唇，慢条斯理的念着庄璧凡的名字。 “庄、璧、凡，”叶絮眉头轻蹙，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他微微偏头看着庄璧凡，“我认识你吗？” 庄璧凡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叶絮居然不认识他？叶絮怎么能不认识他！？ “我、我是你高中同学，”庄璧凡一下没了刚才的气定神闲，生怕叶絮想不起来他来，忙指着自己嘴角的大黑痣，“庄璧凡，我们见过的，每次考试我都坐你后面！” “哦~”叶絮拖着长音，“我想起来了，你是坐萧翎后面的那个吧，万年第三。” “抱歉，”叶絮的表情看似很真诚，“我一般只记得第二名，对第三名真的没什么印象。” 庄璧凡有些绷不住了。 全校第三明明该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偏偏落在叶絮的嘴巴里，就好像多差似的。 MD第三名也很难考的！ 要不是碰见叶絮和萧翎这两个挂逼，他原本该是第一的！ 庄璧凡气得直咬牙，这么多年没见，叶絮这张嘴巴还是这么让人生气。 眼看庄璧凡的表情不太对，立马有人站起来打圆场。 “第三也很厉害了，我那会让都考不到第三呢！”那人扶着庄璧凡的肩膀坐下，“来来来，吃饭吃饭，咱边吃边聊。” 庄璧凡被按着坐了下来，他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皮笑肉不笑的对叶絮举起酒杯。 “叶总，咱们恰同学少年，重逢一次不容易。怎么着也应该一起喝一杯吧？” 庄璧凡大学那会儿就深谙国内的酒桌文化，为了在圈子里混得开，回国前就苦练酒量，现在不敢说千杯不醉，但是喝倒叶总这种瘦精精的少爷，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庄璧凡心里冷笑。 说不过你就算了，我还能喝不过你？ 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叶絮给灌趴下。 奈何叶絮压根就不接招。 “不好意思，我重度酒精肝，喝不了。” 庄璧凡：？ 你看你这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像是得酒精肝的样子吗？ 敷衍我好歹也找个像样点的借口吧！ 事实上叶总敷衍这种人就是连脑子都懒得过的，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冲庄璧凡扬了扬眉。 “怎么，需要我发病例给你看吗庄顾问？” 庄璧凡也有点恼了，啪的一声放下杯子，笑得格外不怀好意。 “同事们出来聚会叶总酒都不沾吗？也太没意思了点，成年人喝的酒怕什么？”庄璧凡直勾勾的盯着叶絮，眼睛里满是挑衅，“还是说叶总酒量不行，怕喝不过别人，丢自己的脸啊？” 叶絮笑了。 老实讲这激将法用的不算差，只可惜—— 得分人。 要是对面做的是萧翎，叶絮肯定就接招了，但是换成庄璧凡，呵！ “庄顾问，”叶絮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柔和，“在你融入丰林之前，我想我得跟你明确一件事情。” “你确实不是我授意招进来的，但是无论如何，我才是丰林的实际管理人。无论你后台多硬，都不妨碍我调遣你、指派你，甚至是……使唤你。” “说句不好听的，我能跟你一桌吃饭已经算是抬举你了。我要是再嚣张一点，让你现在就从这张餐桌上滚下去，你又能怎么样呢？” 叶絮从主位上站起来，踩着悠闲的步子，绕过半圈桌子，抬手重重的拍在庄璧凡肩膀上。 把庄璧凡拍的一个激灵，额头控制不住的开始冒冷汗。 “我们是同学没错，但是我现在是你的老板，注意你跟我相处的分寸。”叶絮居高临下，冷冰冰的注视着这个人，“不要妄图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庄顾问。如果我不开心了，相信我，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更不开心。” 庄璧凡已经开始后背发凉。 经过几年社会的沉淀，叶絮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是嘴巴有点毒、但是依旧单纯的高中生了。 尽管依旧顶着一张无害的漂亮皮囊，但叶絮的内里，早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恩威并重、杀伐果决的集团公司领导人。 庄璧凡也一直都是天之骄子，长这么大就从来没学过低头，他人怂嘴不怂，轻蔑的瞪了一眼叶絮明显起伏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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