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邮件回复说有现成的黄钻,切割镶嵌可以一并做了,于是林瑧把手上那组需要镶钻的铂金耳钉寄到了这里,说好了这两天来取。门口的侍应生听到他自报家门,马上带着他进了VIP会客室。 林瑧原以为给耳钉镶细钻这种小事应该不需要和老板见面,他来验货,没问题的话付掉尾款拿走耳钉就好了。却没想到侍应生打开门,一个法国老头儿正坐在会客室里等他。 林瑧有点意外,目光从老头的脸落到靛蓝色的天鹅绒桌面,会客室的房顶打着几盏小型的聚光灯,璨白的光线汇聚于桌面,将首饰盒里的耳钉照出夺目的光泽。 这组耳钉一共四枚,两枚耳骨钉,两枚耳垂钉。耳骨钉的钻镶的小些,切成四芒星的形状,耳垂的钻石大概有20分,切成了方钻。 耳钉是林瑧八年前在申州当地的一家设计师珠宝店做的,当时准备得匆忙,光设计稿就画了十来个版本,所以没来得及订钻石。后来耳钉没送出去,镶钻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了。 法国老头开口自我介绍,他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兼设计师,并邀请林瑧坐下。林瑧俯身同他握手问好,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他桌对面的座椅上,拿起耳钉仔细欣赏。 难怪钟翊当初为了合作能和这个老板耗两个月,还把整个高珠区最僻静门店为他空出来,林瑧寄过来的耳钉原本可以说得上素净普通,现在明明看似只嵌了几颗细钻,却不知为何比之前多了一份更加鲜明的精致造型感,好似设计师的表达欲显现出蓬勃生机。 “好漂亮。”林瑧他二外学的法语,却搜寻不出更高级的词汇来夸奖,只能反复夸赞漂亮。 老板笑了笑,看起来也对自己的作品挺满意,顺便还不客气地嘲讽了一下几枚铂金原本的设计,“线条磨得太粗糙,形状也不对称,你们国家连好的珠宝店都没有吗?” 林瑧有点汗颜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为本土的珠宝品牌开脱一下,“这耳钉是我自己学着打的,当时做得太匆忙了。” 老板没话说了,只能撇撇嘴,“好吧。” 他今天特地在这里等着不是为了嘲笑耳钉做得难看的,就是单纯出于好奇,想见见钟翊的朋友。听见林瑧这么说,法国人天赋异禀的罗曼蒂克雷达立刻响起,犀利地问他:“林先生,恕我冒犯,耳钉是送给钟的吗?” 林瑧闻言猛地抬头,眼睛微微睁大,看见老板笑了笑,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作为珠宝设计师我可是很敏感的,我记得钟耳朵上有耳洞,左边三个右边一个,你自己没有。” “好吧,是的。”被拆穿的林瑧没有否认,不过多心问了老板一句,“你没告诉钟我让你做的是什么吧?” 老板耸耸肩,“当然没有,我都没告诉他你来找我了,我们艺术家做生意也是很讲诚信的。” “谢谢。”林瑧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放到侍应生的托盘里,示意他可以去扣尾款了。但老板却摇摇头,把银行卡从托盘里拿出来还给林瑧,“虽然你不让我告诉钟你来过这里,但钟自己可没说过他的事情不能说。” “什么?”林瑧有些疑惑,没有接卡。 “两年前,钟离开巴黎的之前,曾经在我这里寄存过一枚黄钻,不大,28.7克拉,是他在佳士得拍卖行和我抢到的。这枚钻石被他拍到超过我预算的价格,我很生气,可是隔天他却带着钻石上门了,让我帮他做一枚戒指。” “戒指……”林瑧手心兀自起了一阵汗。 “对。戒指当然用不上这么大的尺寸的钻石,作为回报,他说除了付工费,做完戒指剩下的原钻也可以送给我。我问他为什么不干脆买一块大小合适的钻石,他告诉我因为他喜欢这块钻石的名字。” “就因为名字?” 老板站起身,朝林瑧摊了摊手,“我也觉得奇怪,钻石的原主人是个中国商人,据说他用中国的一个玉的名字给钻石起的名。我不认识中国文字,只会近似的发音,那颗钻石叫zhen。 “林先生,我在收到你的邮件的时候,注意到,似乎你也叫zhen?” 瑧,一种玉的名字。 林瑧手指抚摸着首饰盒中安静躺着的几枚耳钉,极致切割的细钻在他指腹划出冰冷锐利的触感,冰得他许久说不出话来。 喉头酸涩得像是被人洒了一把沙子,划过声道,簌簌落进肺腑里,随着呼吸不断涌动,磨得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他无意识地咬着下唇,攥着首饰盒的指节微微发白。 “耳钉如果是送给钟的,那我就不收费了,毕竟这次镶嵌的钻石其实也是他的。” 老板执意要将卡还给林瑧,林瑧沉默着抬手收下,机械地放回自己口袋里。 大概又过了一分钟,老板都准备送客了,林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离开之前回头问了一句,“那枚戒指,做好了吗?” 老板以为他在质疑自己的能力,络腮胡子抖了抖,“当然,给他按照最高标准设计打磨,花了半年才做好。不过他一直没来取,你下次见到他也帮我催催,让他赶紧来取,我这里又不是银行保险箱。” 于白济购完物,装了满行李箱代购物品和林瑧前往机场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心不在焉的。于特助在车里一边填报关申请表一边关心领导,“怎么了老板,在商场钱包被偷了?我就说这巴黎治安不行,刚才提着大包小包从VTEL出来的时候我就提心吊胆的。” 林瑧不理他,对着手机发呆。微信界面开着,字打打删删,一条消息修改了20次还是没有发出去。 钟翊快两天没联系他了,现在是国内时间凌晨2点,消息发过去也没用,算了。 可他刚把手机锁屏,钟翊的消息就来了。 ——今晚飞斯图加特吗? 林瑧眼睫眨了眨,打字回复: ——嗯,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德国时间晚上10点到。你怎么还没休息? ——睡不着 ——睡不着也睡吧,还想进医院吗? ——林瑧 ——嗯? ——斯图加特比巴黎冷,穿暖和一点。 ——谢谢你遥远的关心噢,睡觉去。 ——好。 微信安静了,林瑧到了机场后把一直揣在外套口袋里的首饰盒拿了出来,再脱下外套,打开随身的行李箱,把首饰盒放进行李箱的夹层,听话地换了件更厚实的衣服。 于白济刚才也查了斯图加特的天气,那边晚上气温比巴黎低6度,他出门这几天对西欧阴晴不定的气候有了初步的了解,也赶紧给自己加了件衣服。 飞机平滑地落地斯图加特机场,不比希思罗和戴高乐,这个机场很小,从廊桥出来走几步就出了航站楼。 深夜空旷的路边起着不小的风,林瑧把外套的帽子拉起来,手抄在外套口袋里坐在行李箱上等着于白济找车。 他不会德语,来了这里只能依靠万能的打工狂人于特助。 林瑧倒不是第一次来斯图加特,因为这个城市碰巧是他家那条罗威纳的故乡。不过上次过来还是五年半之前了,他当年大学刚毕业没多久,还是个初入社会的愣头青,明明付过款了过来接狗,但是和犬舍的主理人语言不通,于是找了个当地的华人地陪沟通。 林瑧起初还觉得这个地陪热情又贴心,就是犬舍主理人太难搞,为了买条狗差点在异国他乡惹上官司,还是地陪花钱帮他解决的。他一个涉世未深钱包鼓鼓的傻白甜富二代,回国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华人额外坑了一笔钱。 所以林瑧对斯图加特的印象并不好,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一个城市留下恶劣的记忆后,很容易就对整个城市产生ptsd。 比如他很讨厌纽约的一切,也很不想看到斯图加特的华人面孔。 不过此刻距离林瑧十步开外就站着一个两手空空的华人男性,他一件行李都没有,看起来是来机场接人的。身量非常高,接近一米九,穿着黑色的风衣背着光,看不清楚脸,只能依稀辨认及其英俊的轮廓。 林瑧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发现他转过身来,下一刻便迈开长腿靠近自己,衣摆在逆风中向后翻飞,被他身后的单束光线勾勒出温柔又肃杀的电影质感。 林瑧坐在行李箱上没起身,所以随着他的靠近而不得不仰起头看他。脸颊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捧住,林瑧仰头的姿势犹如一只待宰的羊羔,刚好方便了他下一刻倾身的动作。 湿热的鼻息落在唇齿之上,唇瓣被吸舔,牙关被毫不留情地挑开,柔软的一截舌头从齿缝中漏出,被裹挟着勾出透明的汁液,犹如春露中颤颤巍巍的花蕾,散发着甜蜜又脆弱的香气。 于特助从目瞪口呆到非礼勿视只花了一秒的时间,因为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秒里,他认出了非礼自己老板的这个男人,是钟翊。 “靠,谈个恋爱这么干柴烈火,这才分开几天啊就从申州追到德国了。”打工狂人死直男恨不得一分钟给司机打十个电话问他为什么还不到,你们德国人不是最守时了吗! 林瑧在钟翊第八次咬他下唇的终于忍不住把人推开了,纤细的鼻梁微微皱起,他被吻得舌根都麻了,黏黏糊糊地骂:“你真把自己当狗了。” 钟翊替他擦了擦唇角漏出来的口水渍,蹲下身换自己仰头来看他,和小狗看主人的角度相似。他听见林瑧问,“怎么突然来了?” 耳朵虽然听见了,但大脑却不想处理信息。钟翊眼睛盯着那双被亲吻充血的嘴唇一张一合,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想不到问题的答案,只能接吻。 于是他微微起身,按着林瑧搭在行李箱上的大腿,又吻了上去。林瑧没有再次推开他,他的退让给了小狗放肆的权利。 去酒店的车里,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于白济尴尬得不敢说话,林瑧摸着自己被咬破的嘴唇不想说话,钟翊满脑子都是和想林瑧接吻,说不出话。 到了酒店进房间之前,于白济飞快地提醒了老板一句:“明天早上9点之前要出门,你们,早点休息。” 厚重的门板被关上,林瑧刚刚转身就被拦腰抱起来压在了玄关的墙上。他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呼,双腿不自觉地攀上身前的人,手撑着宽阔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语气嗔怪:“干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想分手?” 他说完嘴唇就又被咬了一下,钟翊下嘴不重,但原本红肿的嘴唇经不起任何的折磨了,林瑧痛得呜咽了一声,拍开他的脸。 这一巴掌拍得很清脆,钟翊闪都没闪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瑧,没一点儿脾气地央求:“不许说分手。” 林瑧赌气,“反正不是我在冷暴力。” 钟翊抱着怀里的人颠了两下,一只手臂托着大腿,手指隔着裤子掐进柔软的腿根肉里,他控制不住地往前顶了顶,哑着声音解释:“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一直在路上,手机没电了,在来德国的飞机上充了电,一落地就联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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