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牧山看看时间对乐柠说:“还有二十多分钟上课,这儿离寝室不远,你自己走回去拿书?我不送你来得及吧?” 乐柠点点头,心里熨帖,知道牧山是体谅他不想惹人注目。 随后乐柠又面露迟疑。 牧山揉揉乐柠后脑勺,淡笑说:“刚才车上话没说完,开幕式结束你差不多下课,中午我等你吃饭,或者你等我,一会儿再讲我为什么过来。” 乐柠感觉牧山会读心似的,或许是他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缘故。 真希望以后他也能慢慢读懂牧山呀! 乐柠正要作声答应,身后忽然传来两个声音—— “小柠。” “唷,这不是乐柠吗。” 牧山个子高,当他面无表情垂首看谁的时候,确实有种倨傲又目中无人的气场。 乐柠很少见牧山毫不克制展露这种神态,倒是立马“读懂”,猜到牧山看见了谁。 他回头一瞥,果然是陈佑良和周清波。 陈佑良特意为今天的会议场合穿了件衬衣,看上去彬彬有礼、人模狗样,但乐柠已经不止一次得到“人不可貌相”的教训了。 乐柠朝前半步,甚至微微挡在牧山身前——这是一个下意识站出来承担的动作,牧山轻轻扬眉,一边欣赏“自己事情自己做”的乐柠,一边又矛盾渴望乐柠多依靠他一些。 乐柠不置一词,也不打招呼,颜色浅淡的眉毛又皱起来,摇身变成一本正经的小大人。 牧山默默观察乐柠,乐柠这时没有再维持礼貌,与陈佑良假意客气,这一点也很讨人喜欢。 并且……如果乐柠爱憎分明,那多半也会赏罚分明,可他先前那样误会乐柠,乐柠也轻易原谅他。 乐柠在与人对峙。 牧山“袖手旁观”,心情很好。 乐柠没有打招呼,周清波脸上闪过明显不满,他眼含轻蔑扫过乐柠甚至是乐柠身后的牧山,不自觉认为乐柠如此傲气是因为有靠山。 或许是陈佑良的默许给了周清波勇气,并且陈佑良依靠家境,在学生群体中很少有摆不平的事情,助长了周清波狗仗人势的气焰——毕竟周清波的目光局限在校园里。 他把乐柠当作一个即使被他们搓圆揉扁也不能拿他们如何的角色,在陈佑良的灌输下,他打心眼儿里把乐柠当作攀附有钱人的“玩意儿”,心里看不起,还理所应当认为牧山最多玩玩,不会插手干涉学校的事。 既然乐柠先不给陈佑良面子,那他更不怕和乐柠撕破脸。 “乐柠啊,不是我说你,”周清波不过二十出头,对师弟说话都习惯带上说教语气,还故作叹息摇摇头,“你有事情就提前请假说一声嘛,你看今天,陈哥报上去两个名额,你不到场,临时找我过来顶替工作,万一我有别的事呢?你答应过的事情得做到,是吧?” 连乐柠这么好的忍耐力,都快被这一席话给气笑了,他从没想过,周清波这人在学生工作上暂未有什么突出之处,可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绝伦! 乐柠当即不客气道:“你在群里明里暗里指责我应到未到,可你不也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来吗?” 并且乐柠也马上明白,陈佑良肯定也不负责重要的工作版块,多半打杂,不然怎么可能现在才慢悠悠来? 周清波刚才说话没有因为牧山在场就收敛,可当被乐柠当面反驳时,他反倒顾虑在陌生人面前丢了面子。 加上乐柠言简意赅、言之有理,周清波吃瘪噎住,脸色甚是好看。 牧山去乐柠高中参加毕业礼的时候,乐柠也是三言两语就把挑衅的人说跑了。 牧山也不遮掩,直接笑出了声。 周清波立马瞪向牧山:“笑什么?好笑吗?你谁啊?” 乐柠发现世上就是有人这般愚蠢又自大。 牧山根本懒得搭理,偏头对乐柠说:“本来我应该顾及你同学这些小男生的自尊心,再不济也宽容他们的幼稚忍一忍,但实在没忍住——他确实挺好笑的。” 乐柠一愣,而后隐隐憋笑。 周清波脸都气红了。 昨晚蒲雅缺席聚会,乐柠反驳了周清波,周清波当时就想发脾气,只不过被陈佑良装好人拦下。 现在,周清波又恼羞成怒,口不择言:“眼里光看见别人的悠闲是吧?我们准备资料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在外面过夜呢?你自己私生活不端我们管不着,但你别祸害我们陈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好了,别说这些。”陈佑良适时打断说。 牧山冷下脸。 陈佑良反而一笑,但他不再伪善装亲切与乐柠对话,而将目光投向牧山。 一直以来,陈佑良都有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让他认为,以自己的“身份”,是可以与牧山“平等对话”的。 所以,他用一种“我都懂”的语气,意味深长对牧山说:“哥,又见面了,我该说……开学才多久,都在学校里见你好几回了,毕竟这些事要是在学院里传开,对小柠也不好。昨晚他夜不归宿,学生会的人正好查寝,多少还是有点儿影响。” 乐柠一怔,顿时更加气愤,陈佑良极力劝他同行聚会时可不是这么说的!陈佑良分明说会给学生会的人打招呼,不查寝! 对于新生来说,除了成绩和各种考试之外,校园活动加综测分数、晚上查寝不被逮住、早中晚饭吃什么,几乎可以并称为学生生涯头等大事,乐柠原本规规矩矩,一次次都是在陈佑良的撺掇下参与一些事,最后反倒被陈佑良以此要挟。 乐柠正要质问,牧山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瓜。 咚!打断施法!乐柠一下忘了自己想质问的话。 牧山平等地不搭理周清波和陈佑良,只提醒乐柠:“再磨蹭下去你上课要迟到了,快点回去拿书。” 乐柠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牧山难得不容反驳:“去吧。” 乐柠终于还是点点头,学着牧山的样子,看都不再看周清波和陈佑良,转身小跑离开。 上课比无关紧要的人重要多啦! “乐柠!退部申请今天之内给我交过来!”周清波冲乐柠的背影吼道。 但乐柠并未回头,更未停下脚步。 乐柠走了,牧山没理由耽误工夫陪两个学生扮家家酒,正好他手机震动,他就一边接电话,一边找礼堂入口,抬脚准备离开。 比起乐柠昨晚直白的拒绝,牧山完全的漠视更让陈佑良感到恼火。 陈佑良虽闪过疑惑,摸不准牧山来做什么,但他从未被人忽视至此,当下怒意盖过理智:“冒昧,今天礼堂有重要会议,闲杂人等不能进。” 牧山对电话里的人说:“不让进,你下来接我吧。” 然后,牧山才一脸不耐烦,字字戳在陈佑良正盛的自尊心上:“让你爸来跟我说话。” 陈佑良毕竟年纪轻,听到这种话实在难沉住气,他怒火中烧—— “牧董!”一个中年男人从礼堂门口出来,小跑来迎牧山,本想先和牧山客套,结果见陈佑良在场就是一愣,“佑良?你不去会上帮忙,跑来牧董这儿干什么?” 陈佑良难以置信,脸色铁青:“……爸?” 作者有话说: 来晚致歉!
第43章 “财神爷像” 牧山故作惊讶:“这小干事是陈总的儿子?” 周清波一脸呆滞,看看陈家父子又看看牧山,心虚极了,缩头乌龟似的朝边上退开,连招呼都不敢贸然打,气焰全熄。 而陈佑良在学校骄傲惯了,部门里是“主任”,部门外是“师兄”,再不济,也有周清波这些捧他的人管他叫“陈哥”。 冷不丁被牧山称呼一句“小干事”,还当着周清波的面,陈佑良脸皮都快要烧起来。 “可不,这是我儿子佑良。”陈光政不知前情,只当这是让陈佑良在牧山面前刷脸熟的机会,赶紧揽过陈佑良后背,把他往牧山跟前一推,介绍说,“这是牧董,刚才见到的时候有没有好好打招呼?” 陈佑良:“……” 陈佑良不清楚牧山在他爸的社交关系中扮演什么角色,但无论是他爸对牧山的态度,还是言语间称呼,都足以说明社会地位的差距。 陈佑良想起几分钟前的所言所行,羞耻感几乎要冲破天灵盖,根本开不了口。 牧山还特意看向陈佑良等着他的“招呼”,耐心等了两三秒,也不见蚌壳似的陈佑良说话。 陈光政拍陈佑良后背,压低声音提醒:“愣着干什么!” 陈光政以前也带陈佑良一起赴过局,原本对谈吐上道的儿子有些自豪,满心以为“虎父无犬子”,可怎么到了真正重要的人面前,反倒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牧山不甚在意:“刚才我进礼堂让他给拦下了,说会议大门不向闲杂人等敞开——很重视学生工作,很称职,陈总果然教育有方,就是麻烦你专门下来接我一趟。” “……哪里话哪里话,您还跟我客气。”陈光政汗都要下来了,一听就知道陈佑良多此一举干了蠢事,赔笑道,“我都应该接您,您看您还自己开车……得,咱也别站外边儿吹风了,牧董这边请。” 牧山要送乐柠到校,压根没让人派车,反正也“多余”来这一趟,有没有人接其实无所谓。 但牧山不与陈光政客气,只微微颔首就抬脚走了,陈光政紧随其后半步,还趁牧山背身时瞪了陈佑良一眼,示意陈佑良跟上。 陈佑良受不了这个气,本打算直接离开,可如果不给陈光政面子,回家之后想必麻烦更多,这下“父命难违”,不仅走不了,还得跟屁虫似的陪同。 陈佑良只能把气撒在周清波身上,支使说:“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赶紧走吧。” 周清波悻悻点头。 但周清波的窘迫很快消散,眼见陈佑良略显仓皇的背影,暗暗冉起看笑话的心思来。 他不是真心追随陈佑良,无非是舔陈佑良两口就能得到一点便利,更何况,陈佑良平时对他也颐指气使,现在有机会看陈佑良吃瘪,他当然心里暗爽,只要他不表现出来就行了,以后也不会和陈佑良有什么嫌隙。 稍作耽搁,牧山差不多踩点到。 能容纳五百多人的学校大礼堂几乎座无虚席,除了校领导、教职工、受邀到场的企业代表及其团队之外,校方还正好从文新学院抽了没课的班级过来“填鸭”礼堂、充充场面——这也是之所以从文新院学生干部中调人手过来帮忙的原因之一,只是乐柠他们班有课,继而班主任未通知,乐柠才恰巧错过。 文新院原本就有旁听机会这件事,陈佑良存了私心,也从未对乐柠提起。 企业代表都坐在第一排,其团队坐在后排对应区域。 而校方给牧山预留的位置在中间靠走廊,既居中,又方便进出,即使牧山晚到或者早退,都不会出现惹一排人起立让道的情况,并且面前就是一台摄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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