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那边进度很慢,他一只脚站在悬崖边第一块木板上,就已经耗尽了大半的勇气,却也没说出要放弃的话来。顾宸在旁边陪他,等他调整好情绪。 “怕吗?”梁晏看了那两人一眼,转头问明越。 明越抬眸,眼底一片清透之色,坦诚道:“怕,但能克服。” 他没有半分退缩之意,或许是因为在录节目,又或是,与梁晏相关的一切,都是明越的重中之重。 梁晏一顿,唇边漾出浅淡的笑意,他拿起明越放在膝上的手指,摩挲着纤长细瘦的指骨,把玩,“你说的有道理。” 主持人走了过来,站在镜头外跟梁晏示意了下,指了指手里的手机,让他过去一趟。 梁晏气息莫名沉了一瞬,起身走过去,明越看了眼,梁晏走出了他视线之外,他敛眸,想起了昨晚那点不同寻常。 梁晏接过电话,是严译生打来的,徐特助打不通他手机,直接打到了节目组。 这期间,工作上的事他每天都在跟进,突然来的麻烦事,除了沈熠辉,没有别人。 “我在你家。”严译生说。 因着梁晏参加综艺,严译生从第一期开始,便没有跟随拍摄,只在后方统筹进度,这次也留在了国内。 沈熠辉才被送回梁家老宅,昏沉的状态刹时没了,眼睛瞪的浑圆,人也清醒过来,说话都利索。 他醒来之后要见梁晏,家里打扫阿姨不敢得罪,给徐特助打了电话,几经波折,严译生亲自去了一趟,叫了医生上门,给梁晏打了电话。 那人说到底身上流着和梁晏一样的血,没有人能随意替梁晏做决定。 梁晏沉默片刻,道:“麻烦了。” “别说见外话。”严译生说。 他那边有吵闹声,严译生说沈熠辉闹着要亲自跟他说话,医生看过说状态不佳,像是回光返照般……快了。 他把手机递到沈熠辉手上,对方眼里浑浊,神情发狠,树皮般干枯的手拿过手机捂在耳边。 “你……嗬,我要见你。老子……不住这鬼地方,住医院,给我治病!”沈熠辉的胸腔跟破了洞似的,粗喘着,说两句话都漏风。 “你要死了。”梁晏淡淡陈述事实,“医院要是管用,我不介意让你多活几天。” 沈熠辉根本不信,他嗓音粗哑,眼球全是红血丝,面目狰狞,却已没力气嘶吼,“你这是杀人!” 梁晏蓦地笑了声,“怪就怪你只有我这个亲儿子,我这不是在给你养老送终么。” 沈熠辉早就知道他这个外姓儿子是个心狠毒辣的,他自认从小没虐待过他,却不想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梁晏软硬不吃,他浓浓的不甘支撑着最后一口气,临死前也不想让梁晏好过。 “那小明星……你好像,不是一般的喜欢啊……还想把他牢牢捏在手心吧?打断他的腿……锁进地下室,像那个疯女人一样,我知道……你和她一模一样!” 梁晏垂眸,似无动于衷,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 沈熠辉恨梁晏把他折磨至此,他这个人烂到了骨子里,却也心思敏锐,早就知道梁晏最在意的是什么,如今恶毒的戳破:“可惜……疯女人不爱你,她只爱那个没睁过眼的儿子,她、她不止一次带你去死吧?” “呼哧”的喘息声通过话筒,刺透耳膜,“她留你……也就是不想财产全归我……” 沈熠辉的声音没了,严译生夺过手机,起身出了房间,“那些话别过心。吊桥项目……你别参加了。” 就算严译生和梁晏交情再深,也从没从他嘴里听过这些陈年往事,他只知梁晏的母亲自尽而亡,却不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也难怪,类似跳伞蹦极,甚至是攀岩,早年他邀请梁晏一两次,都被拒绝了,也只当他不喜欢。 眼下过悬崖这一环节,不适合梁晏。 “别啊,那老头的骨灰以后我拿去喂耗子就解气了。”梁晏扯唇笑了下,“我不过桥,你让我宝贝怎么办?” 严译生:“……” 他蹙起的眉头松了下来,无声笑了笑。 挂断电话,工作人员正好来催,梁晏这边耽误着,明越和柴瑞已经先去了吊桥对面。 楚瑜那边已经过了桥,仿佛经历了场劫后余生的大事,早就将主持人的评定标准抛到了脑后,却是和顾宸在桥上牵着的手一直没放下。 工作人员刚才听了一耳朵梁晏最后那句话,正巧听见那声“我宝贝”,心思活络的多问了句:“您打电话,叫谁宝贝啊?” 这句话无疑刺激了观众敏感的神经,明越就在节目上,梁晏对着电话里的谁喊宝贝! 梁晏跟着工作人员来到准备区域,闻言抬眼看向吊桥对面那道身影,对方已经穿上了安全设备,戴着头盔,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抬手挥了挥。 梁晏朝他那抬了抬下巴,“那儿呢,跟家里人聊了几句。” 跟家里人聊他宝贝,聊明越。 观众一听便知,一整个满足了: “呜呜呜我就知道梁晏只有小月亮这个大宝贝” “家里人卧槽!是不是要带明越见家长了?” “森莫?!这就要结婚了!” “喜酒来一杯!” 梁晏穿戴完毕,站在崖边,工作人员紧了紧他腰间的安全绳,道没问题,让他放松,正常速度往前走就好。 他眼帘微垂,朝悬崖底下看了眼,脸上笑意尽散。 沈熠辉没说错,他妈离世前几年,恐吓威胁也好,真要寻死也好,抱着梁晏,爬上楼顶,站在天台边缘的次数不少。 跟狼来了一样,一次两次还能吓唬沈熠辉,后来他就不信了。 梁晏无数次抱住女人单薄的腰身,恳求她回去。 女人坐在天台边缘,双腿悬空,摸着他脑袋,平静的说:“阿晏,我没有退路,你也没有。” 深夜从顶楼向下眺望,底下像是有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看一眼就能将人吞吃殆尽。 她到底,还是给了他退路。 过去的这些年,梁晏算不上恐高,却也不会可笑的证明什么。 他办公室在二三十层的高楼,落地窗俯瞰整座城市。他陪明越坐过摩天轮,升高或是降落,他都能不去在意,这些地方多少算有一层保护壳。 但这种高度,这样开阔的悬崖吊桥,梁晏从未试过。 也许因为这是白天,也许因为明越说他也怕,但能克服,也许仅仅因为对面站着的是明越,梁晏避无可避,主动踏入这荒谬的证明爱情的圈套。 他脚步迈了出去,走的很慢,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都要摇晃一次,浑身肌肉条件反射的发僵,梁晏闭了闭眼,深吸口气。 两侧没有扶手,只有头顶连着腰间的一根安全绳,梁晏目光注视着前方,至始至终落在那个同样缓慢挪动的身影。 明越呼吸微紧,攥了攥手心里的汗,眸光定定的看着梁晏,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他眼里也只看得见梁晏。 明越又往前走了几步,恍然发觉,梁晏那边……似乎有些过于慢了。 离中点的位置还有二十几个木板,明越也慢了下来,走一步便要停顿半分钟,又去看梁晏的进度。 可即便如此,梁晏还是落后于他。 镜头在悬崖边上,观众望着两人缓慢靠近的身影,看出了微妙的不对劲: “怎么回事?梁晏居然比明越还慢?” “哎呀,梁总是不是故意的,想骗小月亮说多爱自己一点” “没走过的可能感觉不到,是真他妈可怕,正常人都要腿软,谁还有心思想节目组的屁话!” “所以梁晏恐高?啊啊啊小月亮你还不扑上去抱住你老公” “啊,小月亮没发现,还放慢速度等梁晏” 两人又同时往中间走了几步,距离近了,对方脚踩在木板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明越抬眸间,察觉梁晏脸色不太好。 他心里一紧,顾不上别的,只想走到对方面前,脚步变得有些急切,下一秒,对面传来梁晏的声音。 “等我。”梁晏声音哑的过分,“不许超过中点。” 明越蓦地顿住,他看清楚了,梁晏脸色很冷,透着不正常的白,分明是阴天,凉风阵阵,他额角的汗滴滑落脸侧,悬在下颌。 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僵硬的很难迈开步伐。 梁晏让他等他,不想明越率先越过那条线,不想让他认为,哪怕有一丁点的可能,他对这段关系的重视比他少。 他清楚知道明越心里的病根,每次拔一点,拔干净了之后,梁晏才能深深扎根于此。 原来节目组唬人的小把戏,不止明越一人当真。 这段路走的艰难,梁晏终于踩在了中点线上,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狼狈至极,明越站在他面前的那块木板上,眼眶湿润发红。 木板承重,微微摇晃着,眼眸一瞥,悬空的眩晕感时刻袭来,梁晏动了动僵硬的手臂,抬手将明越按在怀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底下湍急的河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到底不是能让人摔得稀碎的坚硬地板。 梁晏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他本想逗一逗明越,故意说他被吓哭了,逼他求自己哄哄他,却也没了那心情。 他将明越抱得很紧,似要将对方嵌入怀里,呼吸都要喘不上来,得到的回应,是明越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 明越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以后你若再敢怀疑……再敢退缩一步,”梁晏闭了闭眼又睁开,喉间干涩难言,“我就拉着你跳下去。” 想要的人就这一个,到手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他不仅要那浅淡的喜欢,还要明越的全部。 梁晏第一次展露他深埋于心的偏执欲,却恰好是明越所渴望,所乞求的东西。 明越心跳如雷,胸口似灌满了温水,又湿又热,酸胀发疼,整颗心都要溺毙其中。 天空阴云转晴,天气预报是准确的。 阳光从云端倾泻而下,洒在两人发顶,美得不似真实。
第74章 日光明媚起来, 空气中些许暖意浮动,悬在百米高空的木板吊桥,令人看一眼便渗出冷汗的湍急河水,似也在阳光的照耀下, 少了点森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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