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你做的!我知道了,是你在向我们报仇——” 游洲猝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 “而是你们自己。” 在短暂的停顿后,游洲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若有所思。 “你知道你们当年离开之后发生什么了吗?” “只差那么一点,”游洲缩短食指和大拇指,在张新面前比了个距离:“我就要追上你们.......然后再自杀。” “不过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去参加考试,但是你知道吗,因为时间已经过半,无论我怎么恳求,监考老师都没能让我进去。” “所以我就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眼睁睁看着我被记了旷考。” “也因为这个这场考试,我和努力三年的名额失之交臂,而且那时候我被断了学费和生活费,奖学金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所以整整一个月,我的晚饭都是凉水。” 游洲突然转变视线,居高临下看着张新,“你猜后来又发生什么了?” “后来我去买了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花生酱,再后来,不止那天,我每月都会买。我坚持了十年,就是怕自己忘记当时有多么痛苦,就是怕自己心软放过你们。” “十年前你说我命中注定如此,我现在将你的原话尽数奉还。你余生的每天,都注定像我那天一样绝望,这也是你的命,但不同的是——” “这次我来替你安排。” 张新几乎是神情恍惚地听着游洲讲完了所有,在最后一句话落下来的时候,他从喉头发出了一声哭天抢地的哀嚎,甚至试图抓住游洲的衣角说些什么让对方回心转意。 然后他被狠狠踢开了,游洲的唇角弯了弯,然后回过头说道—— “你这张流着血的脸,真是让我倒尽胃口。”
第39章 探丸借客(六) 桌上的录音笔发出“哔”的一声响,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保镖默然伫立在办公桌前,片刻后终于低声说道:“时总,他们就说了这些。” 时川抬起头,眼底遍布红血丝,“他人没事吧?” 保镖只敢看他一眼便匆匆低下头,“游先生没事,他说完这些后就离开了。” 时川没说话,侧脸线条如石塑般静止。保镖犹豫再三,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老板的桌子上,“游先生离开后,我进去检查了一下,然后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时川终于有了动作,他顺着声音,缓缓把目光移到了桌面的方向。 那是一个小纸盒子,和他曾经在那角五斗橱中看见的其他纸盒别无二致。 保镖早已无声退出了房间,可时川却仍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自己听到了录音的最后。因为只是听到中途,过往曾经便已经如潮水般浮现在脑海中。 往事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时川甚至需要平静片刻才敢伸手探向那个小纸盒子,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 原来命运如此荒谬,他们甚至早就见过面,而那双记忆中的湿润眼眸也属于游州。 过往种种尽数闪现,时川近乎自虐地在心中想着,原来他没能参加那场考试,原来他没能拿到属于自己的名额,原来游洲那天所说的,不过是他所失之物的冰山一角。 而直到现在,他也才真正明白纸盒上标签的含义。 那是十年前的法槌终于得以敲响的声音,是旷日持久的道歉,是当年那三个人最终得到惩罚的日子。 摊在掌心的纸盒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可时川注视半晌,却只觉得沉重得几乎难以呼吸,毕竟在它的背后,是游洲苦心经营的十年。 * 游洲回家的时候已是迟暮,别墅内空空荡荡,他在静默中抬脚走上了二楼。 片刻后,脚步声停在储物间门前,游洲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漆黑一片,他也无心点亮灯光,只是接着窗外朦胧的光线找到了五斗橱的位置,而直到蹲下来时,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把纸盒子里落在了那里。 游洲无声抿了下嘴,一丝酸涩的失落渐渐在心中蔓延开来。他拉开自己面前的抽屉,望着那个空隙的表情有点怅然。 少顷,他叹了口气,准备合上抽屉起身时却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道狭长的影子。 游洲愣怔片刻,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然后看到了静静望着自己的时川。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然后他看见时川在自己瞳孔的倒影逐渐放大,最后走至面前,伸出手,向游洲递过了一个东西。 游洲沉默接过,在看清楚时,他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 是刚才被他落下的纸盒。 他用几乎是颤抖的手指反复检查着手中的东西,可以确认,这就是他刚才落下的那一个。不同的是,纸盒顶部较之前多出了一个写着日期的标签,清晰分明,一笔一划格外认真,但不是游洲的笔迹。 时川对上游洲的目光,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对着他缓缓张开手。 游洲走过来抱住对方结实的臂膀,滚烫的泪水滑过面颊,然后在时川的西装外套上落下两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时川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傍晚游洲在迟疑时,脑海中闪过的是他的脸。 十年间,游洲与当年的那三个人一一对峙过,却唯独把张新留到了最后。他曾几度对自己辩称要在对方人生最得意时给他致命一击,但事实是,游洲还是不能直面噩梦的始作俑者所带来的阴影。 他以为自己的恐惧早已在看着其他三人丑态毕露的模样时消失殆尽,然而在被张新一次次地恶意中伤,甚至被他以自己最痛苦耻辱的回忆挑衅时,游洲发现自己根本保证不了全然的冷静。 和张新再度见面的那天傍晚是游洲人生中少有的冲动时刻,血气上涌让他甚至无暇顾及自己这么多年的克制和隐忍,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在此刻亲手了结纠缠多年的噩梦。 然后,在漫长的沉默中,一个身影出现在脑海。 暮风温柔,时川成熟英俊的轮廓逐渐和当年那个干净挺拔的少年重合在一起,游洲恍惚看见他对自己露出一个笑,一如当年那样—— “我叫时川,你叫什么?” 十八岁的时川是游洲听见的第一声晨钟,而他会永远记住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刻,一如在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钟声响起后未被计数的节奏。 他们的轨迹曾在漫长的人生航线中短暂相交,那唯一的交点却曾两度支撑着游洲在命运的岔路口前作出抉择。 片刻后,游洲垂下眼,像上次那般松开颤抖的手指,转身走入暮色。 一百二十个纸盒围成一座不见天日的高墙,里面锁着游洲暗淡无光的十年。 而在高墙之外有个仅存的小径,迂回曲折,弯弯绕绕,最终通向时川的身边。 它的名字叫归途。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是能力问题还是因为单机问题,觉得好疲倦......
第40章 探丸借客(七) 寂静的气氛在房间内横亘很久,时川任由游洲抱着自己,半晌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发梢。 “有我在呢,”他偏头蹭蹭游洲光洁的面颊,一下下吻得很深:“都过去了,宝贝。” 怀中的人没说话,只是揽紧了自己的手臂。 耳边的呼吸声较往日要急促很多,直吹得时川心中那座名为理智的墙摇摇欲坠。 不过时川到底没有开口劝游洲平复情绪,毕竟在心底深处,他反而希望对方能将自己积压的情绪彻底宣泄出来。 何况在时川看来,游洲能愿意在自己面前展露这一面,至少也是他对两人关系的一种变相认可。 片刻后,游洲终于垂下手臂,耳根泛红,似是有些难为情地别开眼睛。而在肩颈间的最后一丝温度散尽前,时川终于忍不住伸手揩了揩游洲的脸,轻声问道:“这就是那天晚上,你答应要告诉我的事情,对吗?” 话虽如此,但时川在看清游洲眼底神色的一瞬间就已经完全明白了答案。 他轻松一笑,然后趁着沉默间把老婆抱到了隔壁卧室的床上,同时伸手点亮了那盏床头灯。暖黄色光线充盈卧室的一瞬间,游洲下意识地别开脸,手却还紧紧地攥着时川的衣角。 就在时川都快忘了自己刚才问过的话的时候,他看见游洲缓慢而郑重地点点头。 红彤彤的眼角让对方看上去像是只雪兔,时川心中爱怜横溢,忍不住亲亲他的眼角,再把毯子拉高裹紧老婆的身体。 做好这一切后,时川也在游洲的同侧躺下,从背后的方向紧紧抱住了对方。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掩在发梢下的泛红耳垂,再往下便是一双心不在焉的无神眼睛。 时川宁愿他像刚才那样将委屈和难过都说出来,也不愿意看到老婆盯着墙壁发呆的自闭模样。 他是真的害怕游洲把自己憋出什么毛病,情急之下竟然直接伸手盖住了对方的眼睛。而在做完这些他似乎还感到意犹未尽,下一秒,时川握起游洲修长的手指递到唇边吻了下。 这个动作果然有奇效,他看见老婆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游洲诧异又尴尬,可是声音却很软:“你干什么?” “和我说说话吧,”时川嗓音低沉磁性,声调却很温柔:“说点什么都行。” “你想听什么?”游洲似乎有所触动,竟然顺着他的话轻轻问道。 “就说说——”时川认真思考半晌,然后开口问道:“为什么你后来.......一次都没找过我?” 怀中的人沉默了。 时川耐心地用自己的手指去纠缠游洲的指缝,直到两人十指交叠,然后颔首在对方的颈窝间蹭了蹭,“回答我呀。”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游洲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 “小时公主,求您照顾下我的自尊心好不好?”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压根没料到你我会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关系,但当时的我本来就已经狼狈得够引人注目了,如果再以这副样子去找你几次,怕不是这辈子在你心里都是这个形象了。” 游洲本以为这副轻松的口气能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一点,没想到身后的人不仅没发笑,反而一声不吭地搂紧了他,甚至让游洲连转身都困难。 时川把下巴垫在游洲深陷的锁骨之中,沉闷的语调中满是自责:“可是如果我当时记住了你.......可能在展会见面时就不会那么对你说话了。” 游洲轻笑一声。 “这倒也是好事,毕竟经过那么一遭,这些年来我对你倒是印象深刻。” 时川先是怔了一下,当即支起半边身体,扳着游洲的肩膀让他看向自己,眼角眉梢满是难以置信,“你刚才说什么了?对我印象深刻?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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