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回到原点。他被送进了天昱华邸,当然是迟家的那一套顶层海景大平层,滑稽的是与周汀家——他曾经寄居过的屋子——只隔了三百米。 这五年他住疗养院的时间更久一些。出院后无处可去,周汀对他放任自流,看不惯他在大平层里半夜像鬼一样站在窗前,才打了一笔钱让他另寻住处。 那时在窗前仰望的,就是此刻站立的地方。 这间海景房他高中来过。 那时他们刚刚恋爱,感情最浓时,迟暮里每天都离不开他一步,晚上不煲两个小时电话粥都要发疯。余程退宿后,迟暮里就直接把语音开公放,放在枕边一整晚。某夜沈朝汐忽然说,不知道自带泳池的大平层是什么模样。迟暮里就借口要开生日派对,向迟孟京征得了天昱华邸套房的使用权,实际上只邀请了沈潮汐。 迟暮里说,你看他果然不记得我生日什么时候。 现在想想,迟孟京还真是对这个长子纵容得不动声色。 不重要。那一夜,他们为了制造派对效果确实把整间套房搞得一团糟。 从泳池到浴室到卧室到阳台再回到卧室。 当时迟暮里说谢芳恐高,所以基本不会过来。而迟孟京住处多了,也少有光顾。现在,迟孟京为了避免死后变成婚内财产被谢芳刮分,已经把这套房子转到了迟暮里名下。 是夜沈朝汐洗了个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的热水澡,贴心得自己准备好自己,安静躺在主卧床上等迟暮里回来。 还搬了个十八世纪的西欧立式钟到主卧,好盯住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他想迟暮里都看过他那么可怜巴巴的照片了,再怎么忙也该驱车赶到他身边了吧。 迟暮里抱住他疼爱时,他要把额头上的伤口露给他。迟暮里垂首吻住他时,他要让他尝到血味。 他昏昏沉沉睡去,又昏昏沉沉醒来,三番五次打开手机,迟暮里从昨天下午就没有回过他的消息。 原来分开只是昨天下午而已吗,却感觉已经过去了一辈子。 忍不住又跑进了“夕阳在迟暮死去”,今夜他是一盏鲸鱼灯,每每想和迟暮里说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就跑进小群里随口扯聊,现在竟已成了习惯。 一盏鲸鱼灯:“今天见到了好漂亮的钟。” 附上了欧式立钟的照片,时针指向罗马数字Ⅰ偏Ⅱ,分针指向Ⅴ,提醒迟暮里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沈朝汐其实没抱什么期待,但群里竟秒回了新消息: “早点休息。” 沈朝汐眼睛瞬间亮了,不顾三七二十一顶着“一盏鲸鱼灯”的壳发去视频通话请求,被秒挂。 沈朝汐咬了咬唇,噼里啪啦打字: “暮暮。”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等你好久了。” “想要暮暮摸摸。” “已经又湿又软了...” 手机上方的“正在输入中”动了动,又停住,停了又动,动了又停,等到将近凌晨两点迟暮里还没有憋出一句话,沈朝汐咬了咬唇: “你不想见我。你就没打算见我。” “正在输入中”停住,再也不动。 沈朝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撤回,可撤回了又想他在干什么,迟暮里都已经看见了,就像一个被戳破的谎,越圆,越心照不宣地可笑。更何况迟暮里没必要顺从他的骄纵任性,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的,早就变成了他自己。 . 迟暮里半个月没有回家。 沈朝汐站在全身镜前,撩开额角碎发,那抹淤青都要消了,它甚至没来得及被迟暮里心痛地抚摸一下。那么也太遗憾了。 沈朝汐双手按住镜架。 “哐!!” 保姆大惊冲进屋时,沈朝汐捂着额头瘫倒在地,蜷缩身体像断翅蝴蝶一样扭曲呻吟:“唔...呃...” 看见保姆,立即抓她的裤脚:“给他打电话...不、视频!快让他看见!” “沈先生、你!” 最后还是没能如他所愿。保姆喊来天昱华邸的入户医生给他处理了伤口,看沈朝汐目光涣散,很是无奈:“沈先生,您伤害自己,副总也不会开心的。” 沈朝汐这才抬眼看她,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姆,不知什么时候住进了他家:“你是谁啊。” “我是副总派来照顾您起居生活的呀。您这几天一日三餐都是我做的哩。” “哦。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副总工作很重....” “骗子!”以前不管兼职多忙,迟暮里都不会忘记回家时给他带一块糖,现在迟暮里就是不想见他,把他圈养在奢侈海景房,用看都不看一眼来罚他的不诚实。 阿姆轻声笑了:“不会的。我看着副总长大的,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骗人。” “那是你们看不出来。”沈朝汐嗤笑,却又愣了,“你看着他长大?” “嗯。副总八九岁的时候我就跟着迟家了,老总娶新老婆之后家里员工都被换了一批,我也被辞了。前几天副总打我电话,想把我返聘回来照顾您。” “哦...”沈朝汐还以为迟暮里随便找了个外人来打发他。 “所以副总他真的只是很忙,没有时间。但还是每天晚上抽空发消息给我,问问您今天干了什么呀,有没有胃口呀,开不开心呀...” 看沈朝汐一脸“他为什么不直接问我”的郁闷,阿姆笑得合不拢嘴。 “反正你告诉他...我很不好。”沈朝汐说。 “唉。沈先生。您不要怪我多嘴,副总这么关心您,您也要考虑考虑他的感受。怎么可以...自残呢...” “他的感受...?”那还用说吗。迟暮里一定会看得心碎,然后摇着他的大狗尾巴绕住沈朝汐转圈。老婆、老婆、小潮老婆你没事吧。 “您想想,副总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看到您这样,他不是很难受吗?” 他难受了,才知道自己有多爱我。沈朝汐想。 “沈先生伤害自己,只会让副总越来越爱您,他却感觉不到您对他的爱呢。” 沈朝汐闻言愣住。 迟暮里说过了:“有时候,我希望你能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沈朝汐以为迟暮里是笨蛋,不懂他到底为他考虑得有多周全。他控制了当下最有话题度的导演周汀,纠集了陈悦尔、刘昱等一众演技派明星,为迟暮里把星路都铺好,只等他来出演主角。 可是迟暮里—— “你说他喜欢电影,我只看到他把每一场戏都当做上刑。” 沈朝汐为迟暮里付出了全部,无私,却也极度自私。他看不出迟暮里出演《烧》不是为了爆火,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沈朝汐。 不怪他。怪沈家明从来没教过他如何去爱。怕心上人冻坏,他只会燃烧自己。还以为能取暖,却是把自己烧毁,把爱人也烫伤。 “我...我好像知道了...”沈朝汐怔怔,“阿婆,我不等他回来了,我要去见他。” . 回到迟家的代价,是迟暮里的生活被硬生生割裂成两半,一半跟着迟孟京接手公司大小事务,一半交际应酬。他离家五年,最缺的是人脉,他得在最快时间重新融入二代圈子。同时圈子里暗流涌动,无不试图拉拢他这位迟孟京指名继承人。 因而夜夜酒局。 今夜也同样,天昱地产二代在私人会所设局招待他。弄不出什么新鲜花样,美酒配美人,推杯弄盏间试探几句场面话。不过这二代有个暗癖,会所里服务者全是女仆装。 迟暮里难得空出时间,站在长桌边佯装选酒,实则掏手机暗戳戳问王阿姨沈朝汐的情况。噼里啪啦敲字,不知哪来的野猫隔着桌布蹭他的小腿。 王阿姨说沈先生早先离家,兴致勃勃说要去找他。 副总忽然察觉不对劲。掀开桌布,一双潮湿的眼睛无辜望着他。 ---- 迟家夫人是不可思议的Omega,只要他想做的,不择手段也会做到!
第75章 N-失心症-4 “潮?!” 迟暮里右手一滞,洁白桌布轻飘飘落下,扬起浓郁的奶油利口酒香气。 沈朝汐潮湿的眼睛眨了眨,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顶着丝绸布料匍匐爬出桌下,白色的丝袜包裹着他纤细紧致的小腿,裙边过短黑白相间的女仆裙让观者神经发麻。 “你——” 迟暮里猛地捂住下脸,移开视线又移回来。又移走。 沈潮汐踮起脚尖,一把扯下他挡脸的左手,果然,果然,无名指上耀眼剔透的是他们尚未交换的对戒。 “暮暮。有没有很想我!”沈朝汐笑靥灿烂。女仆制服的头带蕾丝松了,斜垮垮歪在脑袋上。 他期待着迟暮里把他紧紧拥住,也太久没见,双眼定定注视着对方,把迟暮里表情每一点细微变化都看得很清。 他看见迟暮里生生咽下一口唾沫,眼皮不自然跳动着,抬手却把他甩开。 转眼面无表情,礼貌而疏离:“并不。” “...?”沈朝汐歪着脑袋看他,女仆发带的蕾丝垂在颈边,“骗人。王阿姨都和我说了。” “啧。”迟暮里脸上闪过一道被出卖的窘迫,不过很快被他藏稳,“关心你是应该的。毕竟你是我名义上的夫人...” “实际上也是暮暮老婆。” “......” “干嘛。不是吗。” “说实话,我后悔了。但一言既出,我不想食言。”他仰起脸,讪笑像是嘲讽:不像某些人。 “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等等,后悔求婚?”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把我当傻子耍。”迟暮里找了一圈,指着出口方向,“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里。”咬字极重。 “不要!”沈朝汐咬牙,“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还有后悔求婚是什么意思?” “见我?你又勾引了几个Alpha?”迟暮里淡笑,“沈朝汐,拜托你不要打着我的幌子随心所欲。我很不喜欢。” “...?” “到目前为止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很不喜欢。到最后连同你这个人,我都提不起感情。” “骗子。”沈朝汐抬起左手,无名指套着迟暮里手里相衬的对戒,“那你怎么戴着对戒。” 迟暮里阖目一笑,“你再在这地方多待一分钟,我就和你解除婚约。”扯下无名指上的戒指,随手置在桌边,转身就走。 沈朝汐眨眨眼,慌了:“暮暮...?” 连忙踩着小皮鞋追上,“咔哒咔哒”响:“暮暮?” 他喊得有些出声,会所里逐渐有视线朝他们投来,迟暮里本来就是今晚这场酒局的主角。 Beta回头赏他一记愠色:“别缠着我。” “唔。”看来是他高兴太早,迟暮里仍然没有消气。 沈朝汐看了一眼Beta身边逼近的若干人马,轻轻问:“你是真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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