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陶知爻抬起的手顿在半空。 没事? 帐篷与篝火都搭了起来,夜幕也按时降临。 古时的夜晚没有灯光,火就是唯一的光源,温暖而明亮,让人在长寂的夜里不至于显得那么孤独无助。 现在一行人的情况也差不太多,毕竟那棱格勒峡谷里是不可能给你拉电网的,而且沙漠昼夜温差大,即使是盛夏也是如此,白天还被晒得头脑发晕的众人,现在都得披着风衣烤火才不至于着凉。 就着火把干粮和饮水加热了,大伙儿各自吃好喝好。 不少人其实都是第一次做这种类似于野外求生的事情,而且刚来就碰到了绿洲,隐隐还有点兴奋感。 陶知爻和萧闻斋,还有桑吉和贡嘎坐在一块儿烤火,在聊着白天的事。 “桑吉,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关于那棱格勒的传说吗?”陶知爻问了一句,想想又补充道,“关于长生啊,延寿啊什么的。” “长生?”桑吉想了想,摇摇头。 那棱格勒是死亡之地,哪里会有长生的说法。 他思索了一下,开口说:“我只在很小,还没有搬去城市的时候听族里的达巴说过一些传说故事。” 贡嘎解释道:“「达巴」就是藏语里智者的意思。” 桑吉说,那棱格勒峡谷是魔鬼与神明大战的时候,魔鬼连连败退,被神明击倒时手里的兵刃在大地上留下的痕迹,所以这地方带有诅咒。 正说着话,几人就听身旁的灌木丛一阵声响。 “谁!”贡嘎立刻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警惕十足地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陶知爻皱着眉也往那个方向看,良久没听见什么动静,他缓缓站了起来。 就见一个轻快的身影,在夜色之下逐渐往远处跑去,只剩一个轮廓。 贡嘎认出了那轮廓的形状。 “是一只鹿?” 那棱格勒峡谷里怎么会有鹿? 难道也是不小心迷失了方向跑进来的? “喔!有温泉嘿!” 不知道谁远远喊了一句,声音穿过树丛与人群传了开来。 陶知爻听到很多起身去看热闹的声音,他回过头,就见灌木与树林间人影攒动。 虽说大家都是一起来的,但实际上也不怎么熟,而且华夏人的交际本就常常带着点又熟悉又疏离的矛盾感,所以扎营的时候,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在一片区域,但不紧挨着”的方式。 贡嘎率生得高大,甚至比萧闻斋还高些,听见同伴的动静,他踮起脚跟瞭望塔似地往人群聚集的方向看了一眼。 “去吗?”他问众人。 桑吉在他说话前就已经站起来了,毕竟是本地藏民,他的生存经验要比其他人更加丰富,在这种戈壁沙漠峡谷里碰到绿洲本就是极为稀少的事情,而人类喜欢的地方,动物甚至是猛兽也都喜欢,所以他一开始就告诉了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在大家扎营的附近活动就好了。 这又是谁在那搞事情! 桑吉和贡嘎起身就跑了出去,陶知爻和萧闻斋也起身,跟着两人一起。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扑通的落水声。 拨开人群往前挤了挤,陶知爻伸长脖子一看,就见两个年轻的散修已经脱了上衣,跳到水里嬉戏去了,他们没有系统的师承,又不像佛门那样清规戒律繁多,平日里散漫惯了,又年纪轻气性大,根本没把桑吉说的话当回事。 看到有温泉,觉得刚好有点儿冷,又想玩水,就直接跳下去了。 “还挺烫,喂林子,吃我一招——” 那说话的散修叫张戈,他边喊着另一个和他住一个帐篷的散修,边用手泼了人家一身的水。 两人立刻你来我往地打起了水仗,岸上的众人站了一排,看着底下闹腾的两人面面相觑。 凉夜里的温泉,听起来诱惑还是挺大的。 “是不是没什么危险啊。”不知道又是谁说了一句。 率先吃螃蟹的人已经吃上了,而且吃得津津有味,旁观者见似乎没什么危险,自然也都纷纷心动起来。 可桑吉却极力阻止。 “不行!”他走到人群前方,举起手阻止道,“我阿爸说过,深山里没有见过的温泉最危险,那是魔鬼的眼睛,用来诱惑世人的!” 温泉附近必有绿洲,而藏民会将那些足够安全的温泉点记录下来,将它们称作“神明的泪珠”,而那些不认识的或者危险的温泉,都叫做“魔鬼的眼睛”。 而这那棱格勒峡谷里的温泉,在桑吉的视角看来,想都不用想,那是魔鬼中的魔鬼! “喂,小兄弟。” 张戈泡在温泉里晃悠着,朝岸上的桑吉喊道。 “你胆子也太小了吧,不都说你们藏族汉子一身是胆,我看你缩手缩脚的,不像个男人啊!” 桑吉回头凶狠地看着他,那眼神把张戈吓了一跳。 但他还是强撑着笑容,移开了目光,转移话题一般对一旁的林子道:“林子,接我大招!” 说着,他伸手抓住了温泉池边沿的一片像芭蕉叶的东西,把那蒲扇似的大叶片折了下来,想要用来泼林子一身水。 只是刚把那叶茎拧断扯出来,张戈就感觉那叶子连着带出了什么东西。 他一愣,就感觉有个东西朝自己怀里直接掉了下来,张戈下意识地一接。 一颗半腐烂的人头,睁大了一颗眼珠,一颗空洞的骨头眼眶,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人头下边还挂着半截骨架,肉也没了大半,勾着稀稀拉拉的五脏。 张戈抱着人头怔愣了一瞬。 “啊啊啊啊啊!!!!!!!” 岸上的众人隔着老远,也只能看清个大概,他们看到的就是原本还笑嘻嘻很无所谓的张戈扯芭蕉叶的时候,带出了叶片丛里的什么东西。 然后那东西掉他怀里了,张戈就开始了尖叫。 林子离他倒是近,看了个清清楚楚,也跟着一起惨叫起来。 水里的两人边吱哇鬼叫边往岸边扑腾,好不容易爬到岸边被岸上的人拉了上来,已经呛了好几口水。 张戈吓得最惨,逃命的时候也不知道吞了多少温泉水进肚子里,这温泉水虽然温暖,但里面矿物质很多,总带着股烧煤的味道,想来是不好喝的。 林子趴在岸边大口地喘气,而张戈则直接抱着肚子,弓着腰背开始干呕起来。 “呕——” 他脸色非常差,吐出来很多水,水顺着岸边的砂石,流进了缝隙里。 和他俩相熟的人赶紧把人带回帐篷照顾,其他人则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温泉池,他们刚刚出事的那个地方。 张戈被吓个够呛,但他当时的反应也很快,那尸骨掉进他怀里的时候,张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那颗恐怖的人头连同着人头上挂着的躯体内脏给丢到了一边。 此时那半截尸体正一动不动地瘫在另一头的沙地上。 众人对视一眼,不少人看到了彼此眼中露出来的好奇。 “咱们去看看?”陶知爻提议道。 萧闻斋自然是随着他一块儿的,贡嘎和桑吉也要去,其余的人见有人带头了,纷纷点头。 虽然人多势众,但众人靠近得还是比较小心的,他们沿着温泉湖的边沿绕路过去。 尸体越来越近,在众人眼中的模样也愈发清晰。 有人轻轻嘶了一声。 的确,这人死相是有点凄惨了,难怪刚刚张戈吓成那样,而且上岸后还直犯恶心,脸色差的不行。 这尸体穿着的衣服,是专业的探险服,造价十分不菲。 萧闻斋给陶知爻使了个眼色。 两人都有同一个想法,莫非这死掉的人,是鲁山鸣队伍里的? 果不其然,就听桑吉哆嗦着道:“这衣服,是之前那队人马!他们肯定遇到了魔鬼,是魔鬼!” 尸体的左半边脸和右半边身体都烂掉了,而腰部以下的半肢则不翼而飞。 他身上的各种破损,却并不是被什么野兽吃掉的,因为它身上并没有撕咬的痕迹,反而…… “腐烂。” 有人说道。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人叫古尔,是一名巫医。 和那种骗人喝石灰水的不一样,古尔是真的有家传的巫医,来的路上有个人晕车,被他念了几句清明咒还是什么的,居然就好了。 听他说话,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他走了进来。 古尔朝陶知爻点了点头,走近那尸体,在旁边蹲下,他四下看了一圈,从旁边的树丛里招来一根小木棒。 先是挑起尸体的头颅,然后是残缺的手臂,最后又用木棍沾了点血肉,凑近鼻尖闻了闻。 他在做尸检。 巫医独有的方式。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古尔将那块血肉放到了地上,而后退开两步,从随身的布包袱里翻出来一个小盒子。 他一手端着盒身,一手将盒子上方的盖子抽开,众人盯着那个浅浅的洞口看。 “呱!” 一只只有三只脚的蟾蜍跳了出来,瞪着鼓圆的眼睛望向四周,众人就见古尔鼓起了嘴,深吸一口气,开始发出和那蟾蜍类似的“咕呱咕呱”的声音。 蟾蜍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咕咕了两声,往那块血肉蹦了过去。 可当它三蹦两跳地靠近那块血肉,众人就看见那蟾蜍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而后以更快的速度,转身蹦回了古尔手里的盒子里,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古尔脸色很不好地低下头,就见自己的蟾蜍正缩在盒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有什么线索么?”贡嘎是直肠子,他率先问道。 沉默良久,古尔摇了摇头。 “我的巫蟾没有感受出来。”他说道。 血肉之躯和灵魂是最为相近的,而巫一般和灵魂的沟通交流比较多,方式手段也很多,像古尔的巫蟾,就是可以通过吃死者的血肉获得其生前的一些记忆,但刚刚那巫蟾明显不敢吃,而且好像……很惧怕? 古尔道:“杀死他的是很危险的东西,我们在这里不能多留!” 他的语气十分果断,几乎不给人反驳和分辨的余地,众人对视了一眼。 桑吉说道:“现在是晚上,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今晚的月亮不太明亮,我没有办法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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