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陶知爻心中茅塞顿开,回过神,就见两位老人家有些关切地看着自己。 他露出一个笑,道:“没事儿,刚刚在想事情。” 想罢,陶知爻将盒子里的毛笔拿了出来。 这两位善良的老人请他吃面,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将毛笔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他觉得脑袋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片刻即逝,陶知爻也没多想。 除了水,他还需要墨汁。 四下看了看,陶知爻没有找到墨汁,于是他就地取材,伸手拿过一旁的辣椒酱,蘸了点辣油在笔尖。 两位老人家看着他的动作,就见陶知爻将变红了的毛笔尖浸入水中轻轻画了几道,辣油即刻在水面上四散开来。 这娃咋这么古怪? 两人就见陶知爻盯着水面上那辣油形成的图案看了一会儿,而后也和自己一样满脸狐疑地抬起头,道: “大娘,您要不先去冲个热水袋?” 大娘一愣。 热水袋?这又是什么说法? 陶知爻露出了一个代表着尴尬的笑容虽然看不见,但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很像那个假笑男孩的表情包。 “啊,那个,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等我赚到钱再来把今天的面钱还上。” 陶知爻拿起桌面上的牛皮纸盒,再一次和两个呆愣住的老人家认真道了谢,真他俩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跑了。 “呼……”陶知爻跑出了一段才敢放慢脚步,只觉得自己脚指头生疼。 抠地板抠的。 陶知爻刚刚是找着记忆里的方法做的,本来以为自己能像小说男主角似的,开口报出一串两人的生辰八字家庭背景过往经历未来运势。 结果看了好久——“冲热水袋”。 心情有点像珠穆朗玛峰高空跳水到马里亚纳海沟。 说起来,他小时候还算出来师父出门会摔个狗啃泥呢,为了验证准确性还专门没和师父说。 然后还真准了。 小陶知爻还高兴了好久,直到被师父发现他没倒的水盆和里面的墨迹。 看着手里的毛笔,陶知爻心说可能是真的太久没搞这些古古怪怪的了,手生了。 要不一会儿还是回家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师父留给他的书,复习一下再出去讨生活吧。 正想着把毛笔放回盒子里,陶知爻突然听见手上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诶哟呵!” “缺~儿~不~儿~缺~儿~德~儿~啊!” “不~儿~知~儿~道~儿~咱~儿~北~儿~市~儿~人~儿~不~儿~能~儿~吃~儿~辣~儿~吗!” “啊~儿~嚏~儿~” 陶知爻站在原地,先是吓了一跳。 沉默了片刻冷静下来,他默默点头。 这毛笔,老北市灵了。
第2章 说实话,实话说,陶知爻也不知道这毛笔能说人话。 准确来说他根本就没用过这支笔,否则刚刚这笔也不会看起来就是没开过笔的样子。 他记得师父是说过此物有灵,可陶知爻没想过,这毛笔还能说话呀。 还一口的京片子。 陶知爻正发呆呢,那毛笔又叫了起来:“嘿,这娃娃小小年纪耳朵怎么就不好使了呢,辣油!辣的疼!” “哎。”陶知爻赶紧应了一声。 他四下看了一眼,街上还是挺多行人,未免自说自话被当成精神疾病患者,他拿着毛笔赶紧回家了。 ☆ 另一头,餐餐面馆的店主夫妇收拾好了厨余,也思索起陶知爻说的话来。 “那小伙儿看起来挺乖,没想挺怪。”老大爷笑着打趣了一句。 大娘倒是思索了一会儿,还真去烧水了。 “哎。”大爷喊住自家老伴,“你还真信啊?” 大娘一摆手,“害,我就是有点儿冷。” 陶知爻不说也罢,一提起热水袋,她倒真觉得这倒春寒有些冷得厉害。 老式的蜂窝煤炉烧水就是快,咕咚咕咚倒进热水袋里,都还烫手,搁着衣服捂怀里正好。 只是还没捂一会儿呢,门口就风风火火来了个小伙子,手里提着个保温壶,开口就是一句:“大爷大娘,您这儿有热水不?” 店主两夫妇看了来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讶异。 这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身体也壮实,一看就是……冬天会喝冰沙的那种。 居然那么养生? 果不其然,那帅小伙下拇指往身后一抬,“我同事肚子疼,想向您讨杯热水喝。” 两人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就见店外的路上停了辆SUV,车门半掩着,车上还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白羽绒的小姑娘正捂着肚子,表情有些难受。 大娘立刻就明白了,让那小伙子等会儿,拿着保温壶倒了满满一壶热水。 小伙子:“诶,谢谢您!” 小伙子伸手接过保温壶,大娘又把怀里的热水袋塞给了他,“这个也拿去吧,捂着肚子会舒服些。” “诶好嘞”那小伙儿一顿,笑容又大了些,拿出手机道,“不过我也不能白拿您东西,我给您转50块钱吧。” 大娘正想婉拒,小伙儿身后的同伴也喊他了。 “相珉哥,没有的话就先回来吧,时间快赶不上了。” 那小伙回头应了声就来,还想转钱,却不想这地方网不好,怎么也扫不出付款二维码,而身后又催的急。 “行啦,快走吧,你·大·爷大娘还没要计较这一个小热水袋的钱。”大妈不由分说,把那个小伙子给推出去了。 “哎,那谢谢您了。”小伙儿又道了声谢,提着保温壶和热水袋跑了回去,钻进车里。 望着SUV渐渐驶远,两夫妇回过神对视一眼,还真没想到,那个白白净净的姓陶的小伙子,还真有点本事啊? 这热水袋还真派上了用场。 “诶呀!”大娘突然一拍手。 大爷转头,“咋的了,一惊一乍的。” “老头子,你还记得我昨天看的那部电视剧不,咱女儿找的那部,什么《离家的诱·惑》?”大娘激动地道。 老大爷还一脸懵圈,就见老伴和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抓着自己喋喋不休,“刚刚车上那漂亮姑娘,你看清了没?好像就是剧里的那个天真女配啊,鹅蛋脸很可爱那个……” “嗯?”大爷被她一提醒,想了想,感觉……还真有些像? ☆ 另一头,陶知爻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用洗洁精将毛笔尖上的辣油洗净,耳边环绕着一口标准的京片子。 “在我们那年代,哪有你们这些后生这么不敬仙神的……想当初我那地儿的香火可是十里长烟……诶你这滑溜溜的东西什么来的,一股鲜花水果味儿,当时我那些供奉最多的就是瓜果……” 陶知爻用纸巾将笔尖挂着的水珠擦干,走到桌前,将喋喋不休的毛笔放到桌面上。 他这小出租屋,家具是房东的,他自己的东西基本都当掉了,因而整个屋子里也就剩卧室里一张床,客厅里一张桌和光溜溜的墙了,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那毛笔许也是打量了一圈,语气有些扭捏地道:“你这地儿,还挺寒碜呵……” 陶知爻倒是没在乎它关心什么,反问道:“小灵宝,你什么来路啊,居然会说话?” 他之前还以为这毛笔是什么古董,或者是对他师父来说有意义的东西,殊不知居然是个灵宝。 所谓灵宝,便是得天地之独厚,受万物之精气孕育而生的宝物,以盘古开天辟地为先后分界点,有先天灵宝和后天灵宝之分。 这支毛笔看上去应该是后天灵宝。 灵宝所分的一先一后,听上去只差一字,实则是云泥之别。 先天灵宝都是得天地之大造化的神物,一旦出世必引天地异象,而后天灵宝可就又多又杂了。 有威能不输先天灵宝的神兵,也有沾了点精气,夏日给神仙吹个小风纳凉的方便之物。 当然后者应该已经在这个内卷的时代被电风扇取代了。 那毛笔听陶知爻问,下意识想自报家门,只是话到嘴边,才后知后觉地跳起脚来。 “什么小灵宝,我可是夺天地造化的有名神物!” 灵宝也会介意被说小么……陶知爻抱着胳膊,“哦?那敢问您是哪路大罗神仙?” 那毛笔尖尖儿翘起一缕白毛,十分得意地扬了扬,道:“我可是飞熊先生随身所带,得天道庇佑,携天下大任的混灵元笔金氏金目儿是也!” 陶知爻:…… 什么东西。 比他还糊。 也许是陶知爻的白眼翻得太大了,那叫金目儿的毛笔察觉到,笔尖十分生气地开始炸毛。 “可恶啊,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别瞧不起我,虽然我没能封神,但我可是有着重要……” 陶知爻耳朵刚竖起来,金目儿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当即闭了嘴。 “诶。”陶知爻戳了戳毛笔,让它在桌面上咕噜噜滚了一段,“怎么不说了?” 他还等着听呢,重要什么啊? 金目儿哼了一声,显然是不肯答,顶着一头刚炸开的刺猬似的毫毛躺在桌面上,反问道:“你别光问我,你小子是什么来路啊?” 陶知爻正托着下巴左右晃脑袋,闻言动作一顿,半晌后轻声开口。 “五显一脉。” “哦,马灵官那一脉啊。”金目儿喋喋不休,说出的话倒也还满不客气,“倒还不错么,附近有庙或者祠吗,让我去那儿吸点香火,好恢复一下神力。” 金目儿梳理了一下自己乱掉的头(笔)发(尖),好整以暇地等着陶知爻带着自己去附近的苗语吃点香火。 孰料等了半晌,只等来一句扎心之语。 “我们这脉,现在可能比你还糊……唔也不对,我们现在黑粉挺多。” 金目儿一愣,糊是什么意思?黑粉又是什么? 陶知爻叹了口气,“现在马灵官是马灵官,五显是五显咯,世人只骂鬼脚五通,不知五显灵观大帝。” 陶知爻所在的五显一脉,由闾山派发源而来,后受正一教影响,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 其实从唐朝甚至更往前的年代,五显神就已经有些名声了,在宋代更是得到掌权者的正式加封,成为了名正言顺的正神,香火盛极一时。 关于五显的说法向来从无定数,有说五显灵官六殿神的,也有说狐黄白柳灰五大家仙就是五显的,但无论哪种说法,五显一脉的祖师爷就是那位“五显大帝”——马灵官。 不过,到了明清时期,“五显”正神与“五通”邪神逐渐混淆,佛教的盛行和全真、正一两大道教流派的壮大,占据了民间绝大多数的香火,这也是五显逐渐为人所不知的原因。 话又说回来,陶知爻他刚刚在餐餐面馆用辣油在水面上“作画”,其实就是他们五显一脉常用的水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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