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杯子泡了药就不干——” 裴歌到嘴边的话不露声色咽了回去,看着还是委委屈屈,却从善如流道:“不过洗洗也不是不能用。宝给我泡药真是辛苦了,累到手了么?宝过来我给你捏捏。” 林舟端着马克杯走过来,杯壁贴上Omega微凉的双唇。 “喝药。” “现在是恰好的水温。我知道先生怕苦,所以我的兜里有糖。” 裴歌推了下杯沿,心虚地移开视线,“这个药不喝也没事儿。” “我觉得我现在很健康,按时吃饭也按时睡觉。一天三顿饭,一顿也没少,睡觉也很香。”青年把手藏进了被子里,笑得温柔极了。 林舟盯着他那黑紫色的眸,要是其他人来喂他喝药,恐怕还真能被先生三言两语,随口就骗过去。先生有多擅长社交,林舟一清二楚。 Alpha闻言,扬了一下眉,仿佛将信将疑。林舟把马克杯塞进裴歌的手心,“我当然相信先生的话。可如果先生喝了药,我就给先生一个奖励。” 信了你的鬼话才怪。林舟心说。 但他还是低下头,把吻落在青年的指尖上。伸出小巧又湿润的舌尖,舔了一下青年透白莹润的指甲。 “先生是喜欢我的,对吧?” 少年露出调皮的笑容,像只可爱的猎物一样,乖巧又主动踩上猎人提前布置好的陷阱。裴歌的目光阴晦,流淌在黑眸中的深紫色比月光还要缠绵,比远居在深海的海妖更加诡丽。 “其实我也喜欢先生。先生应该很清楚吧?我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如此。” 裴歌似乎在犹豫。深紫色的光亮了一瞬,十分短暂。 他的目光向下降落,落在林舟端着汤药的手指上。指甲圆润,修剪得也很整齐,仿佛被那双漂亮的手指所蛊惑,裴歌低下头,淡粉的唇抵上杯壁。 深紫色的流光像是蝴蝶一样轻盈,自由地抖动蝶翼,却轻而易举被年轻的猎手捕获。 杯子里的药汁被裴歌喝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青年舔了下唇,舔掉了唇边苦涩的药渍。 林舟松懈了精神,见裴歌配合地喝完药,便起身把猫猫杯子放回茶几上。泡过药的马克杯透着浓烈的药感,难以接受的苦味即使是林舟也不想再闻到它。 林舟摸黑走回来,却转头被裴歌反手压在床上。铺天盖地的香气入侵了他的鼻腔,林舟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股香气不是罗勒,却比任何他闻过的香味都要引人心动。 年长的Omega双腿修长,轻轻松松就压住了Alpha。 “我的奖励呢?” 裴歌垂眸,手掌支撑着床,靠近了少年的耳垂,惩罚性地咬了一下。 像是只撒娇的大猫,就算是有点生气也能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牙尖磨了磨那块软肉,意犹未尽一样。 “你留给我的《小王子》,我今天读了它一遍又一遍。” “我很喜欢那个故事。却也不那么喜欢。” 林舟摸了摸他的脸,把掌心凑到青年的下巴那,眯眼笑了起来,反问他: “为什么呢?” 少年清亮的眸反映出青年苍白的脸庞,深紫色的光芒比月光还要显眼。 虽然病态,却意外得漂亮。 “那个故事太孤独了。” 裴歌摇了摇头,“故事是个好故事,可故事里的人都很孤独。” “所以不喜欢。” 林舟失笑,下意识回忆了一下故事的情节,“是的,它很孤独。故事里的小王子很孤独、小狐狸很孤独、那朵玫瑰花也很孤独。无论是故事里的人,还是故事外的人,其实都很孤独。” 裴歌的眼神认真,听着林舟说的话。 “孤独其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猎手,没人能逃过它的追逐。某天的某个时候它就突然找上了你,哪怕那时候的你身处人群的正中央,也孤独得像是没家可回的流浪狗。” 林舟闭上眼,轻轻地微笑起来。 “不过……对于那年的我来说,真正厉害的猎手,也许是您吧。” 林舟伸手,捏住裴歌的下巴,另一手扣住了青年的后脑。 降落吧。 带着你的爱,与我一同降落。 我总是能很好地接住它。就像我曾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孩,你却为我献上了一束向日葵。 它的黄色太像太阳,甚至于我而言,它比太阳更加闪烁。因为不论是故事里还是故事外,太阳永远都属于每一个人。只要抬头,谁都能看见它。 可你送给我的那束向日葵不同,它虽然已经枯萎了,却被我种在了心脏的深处,随着我的心跳而汲取生命。 我想,它是不会枯萎的。 “所以,这就是奖励,先生。” 林舟咬了下他的唇,含糊不清道: “那年在游乐园被您送了一束花,就已经被先生捕获了。即使到现在,也依然想要更爱先生一点儿。” “这就是我送给先生的奖励。” 裴歌一怔。 他的记忆一直在消减,在倒退。 可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却因此而越发熠熠生辉。
第47章 东京爱情故事(6) 裴歌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他抬眼往窗外瞥了一眼,从这里可以看见外面广阔的海平线,偶尔还能听见海鸟的啼鸣声。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这里总是在下雨,空气潮湿,晴天却很少。 身旁来往的人操着一口叽里呱啦他完全听不懂的日本话,他试图用英文与那些学生们交流,却只得到了更加难以理解的日式英语。于是和他们说话完全是半知半懂,交流极为困难。 而那位年轻的主治医师(或许称为博士更加合理)介于他有留美的经历,用英文的交流终于便利了许多。 裴歌给身旁睡着的孩子塞了塞被角,起身赤足下了床。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双唇抵着杯壁,一口一口喝得很慢。 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自己就像是上一秒还在中国,还在母亲的身旁,转眼之间下一秒就突然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城市。 身旁人除了林舟以外,全都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呼吸着海城的空气,眼底所看到的,也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风景。 那些人在他的眼中,时而清晰可以看见脸。时而又模糊不清,那些人脸也就变成一片虚无的空白。 唯一能感知到,也只有对方传递来的情绪。喜怒哀乐是那么的鲜明,却又是那样的苍白。 裴歌披上自己的黑色大衣,趁着天还没亮,决定独自去海边走一走。 林舟说,这里是八年后的时间。原来他在八年后还活着。原来八年后的他再度远渡重洋,远离了故乡。 当年去法国进修,对他来说是个风险很大的决策。 裴歌脱下鞋子,单手拎起来,赤足踩上绵软潮湿的沙滩。 沿着起起伏伏的海潮向前走,没有方向,耳朵里能听到的只有海鸥的低鸣,以及涌动在这个世界上的永无归处的流风。 没有归处,也不会停歇的风。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里,也不会察觉到它的终点在何处。 流风永远自由,永远向前流动。 也许你所相遇的那一缕吹拂过你的脸颊的风,来自遥远的寒川极地,跨过看不见尽头的太平洋,沿途路过了你的故乡,最终与你相遇,温柔缠绕过你的指尖。 你只是停留在原地,就能与千年以前的流风重逢。 裴歌昂起头,张开双臂,面朝漆黑的海域张开手。寒冷的海风吹动他的大衣,发出猎猎风声。 身后似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裴歌没有回头,也能猜出跟随他而来的人是谁。他关门的时候声音很小,只是那个孩子睡眠一直很浅。 一点儿小小的动静,都能惊醒他。 林舟面朝他,伸手比了一下,做了一个拍照定框的动作,仿佛这样就能将眼前这一幕永远定格。 男孩走过去,伸手牵住裴歌的手,沿着沙滩往回走。 “一开始我看到您离开,还以为先生是不愿意待在这里养病了。” 林舟握着他的手心,熟悉的温暖包裹着他,难言的情绪就此平息下来,“我刚刚绞尽脑汁,还在思考怎么说才能劝您留下来。” “也在思考…我还能为您再做些什么,到底有什么事是我才能做到的。” “也许很少。但我想帮助先生,回到原来的状态。不仅仅是病情,调香的事业也是。先生是我心中的第一调香师。”林舟捏捏他的手。 他来得匆忙,松松垮垮简单绑了一下头发,粉色的星之卡比摇摇晃晃,散发着淡淡白茶洗发露的香味。 林舟松开手,快走了几步,转身朝着裴歌露出灿烂的笑容,背对着远处缓慢升起的太阳。 “先生教我调香的时候是那样充满自信,谈起自己喜爱的事业眼神都很亮,永远年轻也永远骄傲。” “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的作品是最棒的,那样闪闪发光、对待事业充满热爱和自信的先生最好看了!” “我一直都喜欢那样的先生!” 在这一刻,他的男孩好像变成了那熠熠生辉、却又不刺眼的小太阳。 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伴随着海浪拍岸的声音,隐约被他想起来。 可它们太过破碎,始终隐藏在黑暗,他费尽心神,也只抓住了一瞬间闪过大脑的片段。 抓住记忆的瞬间,苍白的光芒遮盖住他的眼睛。 四十多岁的漂亮女人靠坐在床上,她的黑发柔软顺滑,因病而瘦骨嶙峋的她,已经很久都没穿过那身最喜欢的旗袍了。 在一众旗袍中,她总是会选择竹青色的那一件。因为那个人很喜欢竹青色。 生病的时候,女人偶尔也会想起她。纤细白皙的指尖剥开一颗饱满新鲜的柑橘,指尖也因此染上了橘子的香气。可惜现在她久居巴黎,几乎再也没有回到普洱那座总是湿漉漉的烟雨小城。 “母亲。” 裴歌走了过来,轻声唤了她。 裴清筠招呼他坐下。 床头摆了一盘橘子,她细心地挑了一颗自认为最甜的,修长的指尖剥开橘子皮。橘黄色的果肉清香,鼻子灵敏的年轻调香师瞬间就捕捉到了那股香气。 “我把以前的老房子,留给你了。” 裴清筠表情淡淡,似乎没有多少悲伤,“那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而你,也是我唯一能留给这个世界的存在。” “您说得没错。”裴歌沉默了会儿,又问她,“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裴清筠却看了他很久很久。 久到裴歌开始茫然,不知道母亲唤他过来是出于什么目的。裴歌最开始以为是母亲需要他来支付其他的费用,于是他特意带上了一张信用卡来看望她。 可母亲只是看着他,只字不提‘钱’。这让裴歌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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