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歌低低地一笑,摸了摸林舟柔软的黑发。他像是迷茫,又在自言自语道:“我真的有必要再去找他么?都说梦境是平行世界的投影,也许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早就忘记了母亲,也不知道他曾和一个女人生下过一个孩子。” 裴歌看着远处的灯火,眼底的迷惘渐渐清晰,墨色的瞳孔舟揉杂着自嘲的情绪:“你看,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对不对?” “那么,先生是想要逃避么?”林舟拂开青年的手,起身走向落地窗,背对裴歌而立:“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向前就可以知道答案。可如果后退,先生可能就永远都无法捅开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 “就像先生不会强迫我变得勇敢一点,我也不会说‘先生必须要去见他’这样无理的话。” 林舟顿了顿,“可有些时候,如果不向前再走一步,就永远都无法得知真正的答案了。” 裴歌起身,走到落地窗旁,无声地眺望远处如星子般闪烁的灯海。 他有过太多无法入眠的深夜,也就有过太多的夜晚都是坐在地板上,眺望远处的群楼。依靠安眠药入睡并不是可靠的手段,有的时候即便是安眠药都无法让他真正睡熟。 “好吧……好吧,”裴歌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竭力说服自己:“我明白的,从一开始就明白。” 他转身笑笑,目光却在转过身来的瞬间,凝固在某个方向。 林舟心中有点纳闷,他顺着裴歌的目光望了过去,目光渐渐落在他那个正在充着电、发着微光的平板屏幕上,屏幕上的角色亲吻的热火朝天,忘乎所以,车速已经飙到了极限。 裴歌迟疑了片刻,走了过去把iPad的屏幕不做声色地关了。 “年纪轻轻、气血旺盛,”裴歌的声音中藏着笑意,似乎是终于将今晚的阴霾一扫而光,“憋了太久也不是好事,你说是不是?” 头顶的冷气开得很足,林舟却觉得自己额间一直在出汗,他在裴歌的面前正襟危坐,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乖得像个小学生。 比出师不利还要艰难的,大概就是自己画小漫画的时候,刚好被裴歌逮住了。 青年一声不吭地站在他旁边,纤长而白皙的手指翻动图库,一页一页看了过去。 “我就画了这一副,真的,等这一单结束我能赚好多钱的。”林舟举起手发誓,小声替自己申辩,“……这样我就可以靠自己给你买生日礼物了。” “生日礼物?”裴歌一愣,怔住了。 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比如小孩有点缺钱,又或者在网络上遇到了坏人,还被教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独独没有考虑到是因为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裴歌低下头,一时间看不清悲喜,“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的生日。” “我想给你过生日,”林舟固执道,“怎么知道的你的生日,这很重要么?我就是知道,我不仅知道,我还要给你过一个盛大的生日。” 裴歌垂下眼睛,目光清清亮亮,却什么都没说。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又或者能说什么。 这感觉太奇怪了,从母亲离去后再没有人会惦记他的生日,就连他自己都不经常想起还有生日这么一天。 生日和普通的日子没什么区别,以往的这一天他也许会在公司开会,也许会和他的客户们见面,也许会在实验室完成香水文案的修改,熬夜到天明。 但唯独不会变成一个欢乐的日子,围绕在一张摆满饭菜的桌子前,有象征年龄的蜡烛烛光,有甜甜的奶油蛋糕,以及听一首毫无意义的生日祝福歌。 直到面前的小孩挑了一下眉,眼神热烈,说要给他过生日就一定要给他过生日。 裴歌看懂了他眼里的情绪,只是惊讶于他的执着。好像在这一瞬间,站在他面前的这道年轻身影就和多年前的那个年幼的身影重合。 他们都是那么的顽固,都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死心眼一样的执着。 “我也没说你不能给我过生日啊……”裴歌小声嘀嘀咕咕,总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东西,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不过他一向嫌麻烦,想不起来的事儿他也不会多纠结:“你不睡觉么?” “现在就睡,”林舟可算是把裴歌糊弄过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的高中在昆明有个同学聚会,班长邀请了我。” 少年啪的一声关了台灯,“我可能会回来晚一些。” “你的同学们不是都很差劲么?”裴歌困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只凭着最后一丝清明跟林舟聊天:“那么差劲的同学,估计学校老师也是一个德行。” “但是班长对我很好,”林舟摸了摸鼻子,“我不想拂了她的面子。” 林舟从床上抱起玩偶,摸黑悄悄掀开了裴歌的被窝,灵活的像一条小鱼般钻进了裴歌的被窝。 先生已经睡得沉了,他吃的安眠药药效大概在5-6个小时,如果不是中途出现像摔下来这样的意外,裴歌原本是不会醒的。 林舟悄悄摸了摸裴歌漆黑的长发,往青年的怀里靠了靠。 裴歌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不是没有家的小孩,而是有了容身之处、可以有地方回家的幸福小孩。
第16章 藏不住的才是喜欢 林舟抵达约定的地点时,时间的指针刚刚指向中午十二点。班长组织的这场同学聚会,选择了一家口碑还算不错的高级日料,林舟刚走进包厢,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女声。 那声音细弱,犹如蚊子响,林舟对那个声音非常熟悉。 “林舟,你来啦?”班长白萤身穿一条雪白的蛋糕裙和厚底松糕鞋,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快找个地方坐下来,我已经点好菜了,一会儿等人齐了就可以开始了。” 白萤起身,走到门口去招呼其他进出的同学,这场聚会由她组织,自然是从头忙到尾。整个房间铺满了榻榻米,林舟就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摸出手机和裴歌发消息。 林舟很久没有光顾过他们的高中聊天群,偶然看着这个群带着小红点被顶上来,又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裴歌这会儿刚起床,正在找他要聚会的地址,林舟低着头一边打字,一边把这家日料店的定位发了过去。 “林舟?” 林舟闻言,抬了抬头。他看着不远处刚刚走进包厢的Alpha,不露声色地皱了皱眉。陆文泽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也没有想到林舟会出现在这次的同学聚会上。 林舟表情微冷,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聊手机。 他对于那些在高中就霸凌他的那些人,没什么叙旧的欲望。 “高中的时候,大家都不懂事,给你道个歉。”陆文泽轻声说。 他把手中的鲜花放在桌上,表情相当诚恳,仿佛是带着诚意而来。林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发消息。 “喂。你聋了么?” 陆文泽皱眉。林舟依然一言不发,连看他都懒得抬头,陆文泽被他气得牙疼,这小兔崽子完全是把他当成了空气。 “喂!” 陆文泽捏紧了玻璃杯,“你有没有在听?” 林舟终于抬了下头,深色的瞳孔毫无任何情绪。他也诧异此刻内心平静至极,如今再与那些过往重复,他竟然没有任何想法。他不觉得烦躁,只觉得真是无聊。 早知道就不来了。参加一场浪费时间的聚会,还不如在酒店里画画。 林舟的目光落在陆文泽的脸上,伸手拿起桌上的餐酒。‘哗啦’一声,透明的酒液顺着Alpha的脸颊滴落在榻榻米上。 陆文泽懵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兔崽子,竟然也敢给他脸色看。 陆文泽家境不错,家里也有一个公司,算是个名正言顺的大少爷。 当年在他们高中也是被一群小弟簇拥在身边,他走到哪里都是闪闪发光,凡人只有仰望羡慕的份儿,旁人巴结他都还来不及,哪还敢给他往脸上泼一杯餐酒? “你可以道歉,但我不会接受,”林舟放下酒杯,淡淡说:“我不是来和你叙旧当年那些破事的,如果真的想和我叙旧,就来洗手间吧。” 林舟用手机给裴歌发了一条消息,起身离开榻榻米包厢。陆文泽不知所以,便也跟在他的身后。 林舟带着陆文泽走进洗手间,等陆文泽进了洗手间,林舟便直接锁上了门。 “你什么意思?” 陆文泽表情微变,下意识就要去开门,却被林舟抬手就是一拳砸在小腹上。 陆文泽痛得表情一空,那一拳的力量没有丝毫收敛,几乎是实打实打在他的肚子上。 陆文泽出门之前,哪能料想到今天能发生这种事情?他被林舟揍的直不起腰,鬼知道这小子毕业之前对他那是百依百顺,他指向东林舟就绝不敢往西处走。 谁知才刚毕业没多久,这小子的胆子就肥的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你凭什么打我?”陆文泽痛得直哼哼,眼神阴毒到恨不得想叫一伙兄弟给他镇场子,把这小子往死里揍,“你这种残缺的Alpha,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 陆文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虽然身体的疼痛让他恨不得哭爹喊娘,但看着林舟平静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阴沉,他也觉得这顿打值了: “你还敢打我?等我给我兄弟们打个电话,我兄弟就会带着一群人来给我找场子!” 林舟一言不发,眼神寒如冰刀,他一脚踩在陆文泽的胸口上,随手摸出口袋里的美工刀。 锋利的刀片轻易刺穿了陆文泽的手掌,瞬间染红了林舟手里的美工刀。 “人体结构我比你清楚,如果你还来惹我,就先想好遗言。” 林舟抽出美工刀洗了洗手,拧开洗手间的门,准备离开前他的声音依然冷静而平缓,似乎丝毫没有把那些伤势看在眼里:“你不用担心,我避开了你的要害器官。” 林舟关上门,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了,那些人无时不刻都会让他想起曾经的过往,与其和他们待在一起,他还不如回家去找裴歌先生。 时间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待在一起,他就会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度过了一个毫无意义的下午。 可如果是和裴歌先生待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在酒店里睡觉,他都会觉得时间过的真快。 林舟从包里拿出一束风铃草,这种淡紫色小花的花语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那就是‘感谢’。他回到包厢,悄无声息地把风铃草留在了班长的座位上,趁着白萤的注意力不在这里时再悄悄离去。 高中的时候如果不是白萤一直坚持以班长的名义护着他,陆文泽的那些小弟们只会更加明目张胆地霸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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