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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外面的办公区还有人在写稿，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椅脚摩擦过光滑的地面发出咯吱声响。 雨下得更大了，说话声不远不近。 “啊，终于写完了。” “雨好像很大，你们要走了吗？” “叶主编还没走，我先把稿件发给他。” “闻也呢？一起走吗？” 紧接着是闻也低磁的嗓音：“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儿再走。” “那我们先走啦。” “你也别太拼了，早点写完早点回去。” “都快九点了，难怪肚子又饿了，去吃夜宵吗？” “好啊好啊。” “我们走啦，明天见。” 声音渐渐变得远了，外面很快安静下来，整座城市浸泡在潮湿的夜色里。 这么大的雨还约着去吃夜宵，真是年轻又充满活力，叶序有些羡慕地想，不像他，这样的下雨天只想窝在被子里，根本不想出门。 时间已经不早了，叶序忙完，关掉电脑，将西装外套挽在手臂上，关了办公室的灯走出去。 办公区仍亮着光，有道身影端坐在工位，漆黑的短发，挺直的后背，听见脚步声，蓦地抬头望了过来。 叶序经过时停了下脚：“还没走？” 似乎没想到会和他搭话，闻也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叶序看了眼出口的方向，又问：“一起走吗？” 闻也回过神，应了个好字，连忙从工位上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边收拾边说：“马上就好。” 看他一副着急的样子，叶序抿着唇不由笑了下，“我不急，你慢慢来。” 被那道目光注视着，闻也垂下眸子，轻轻嗯了声，却并没有因此慢下手上的动作，他不想让他等太久。 这个时间点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了，雨依然下得密密匝匝，将四周笼罩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下，雨水在街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入目之处朦胧如雾。 两人乘电梯到了楼下，站在公司大厅门口，看着如瀑布般的雨幕。 “雨真大啊。” 叶序忍不住感叹了句。 等他不紧不慢去包里找伞，才想起来早上走得急忘了带，他根本没想到今天会下雨，正在想该怎么办，眼前忽然多了把黑色的直柄伞。 然后，他听见闻也对他说：“用我的吧。” 叶序缓缓抬头，对上闻也深邃的视线，顿了下，摆了摆手，“没事。”他说着摸出手机，点进打车软件，“你就这么一把伞，给了我你用什么，我打车就行。” 许是今天太晚了，雨又下得这么大，附近根本没有车，有也需要排很长的队，等他排上都快十点了。 闻也这时又说：“我打好车了，一起走吧。” 又解释说：“提前打好的，前面有点堵车，需要走过去。可以吗？” 说完，目不转睛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叶序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行，那就一起吧。” 再等下去真要半夜才能回家了，这里到地铁站还有一段路，他又没有带伞，明天早上有场重要的会议不能迟到。 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似的，闻也随即撑开了伞，雨很大，两人一起挤在伞下，雨水顺着伞面滴落，头顶一串滴滴答答的雨声。 叶序一心只顾着往前走，全然没有留意到他和闻也的距离，伞虽然不小，可毕竟是两个成年男性，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紧挨在一起，闻也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护在他的身后，衣袖在看不见的地方被雨淋透。 车就停在前面的路边，雨刮器左右摆动着，前后的车排成一条长龙，红色的车灯模糊在茫茫雨雾中。 “上车吧。” 闻也的声音从耳畔飘来，叶序这才发觉他们离得太近了，好似一抬头就能撞上闻也的下巴，空气中除了湿润的雨水气味，还有来自闻也身上的淡淡草木香，像薄荷青草，夹杂着一丝清凉，格外好闻。 叶序愣了下神，由闻也拉开车门，回神间已经和他坐到了车内，嘈杂的雨声瞬间被隔绝在车窗外。 路上有点堵车，车开得时快时慢，叶序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后背靠在座椅上，车内很宽敞，不像普通的车，叶序没想太多，有些疲惫地将手搭在额间。 他住的地方离公司不算远，离地铁口也很近，但因为下雨天道路拥堵，将近半个小时才到小区楼下。 “我送你上去。” “上去坐坐吗？” 下车时，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闻也看着他，点了下头，“那就打扰了。” 叶序却没想到他会答应，并非只是一句客气话，而是闻也给人的感觉太冷淡了，疏离且不易亲近，不像那种下班后会去同事家里做客的人。 也可能他是上司，所以不好拒绝吧。 房子是叶序工作后买的，自带电梯的多层住宅，他住在四楼，走在前面去按电梯，闻也跟在后面，收了伞甩了甩伞尾的水珠。 “家里没有收拾，可能有点乱。”站在门口输入密码时，叶序提前说了一句。 他先进去，开了灯，拉开门口的鞋柜，换掉鞋子，另外给闻也找了双没有穿过的家居鞋，并将西装外套扔在角落的衣帽架上。 “随便坐。”叶序边松着领带边往里走，在餐边柜里拿了只干净的杯子，接了杯水递到闻也手上，“先喝点水，等会儿再吃点夜宵。” 叶序转身捡着堆在沙发上的东西，问：“你平时吃夜宵吗？” 闻也端着水杯，喝了口水，“偶尔会。” “果然还是年轻人。”叶序收拾完回过身，和闻也对视了一眼，注意到他被雨淋湿的衣袖和肩膀，转头走向卧室，“你先坐，等我一下。” 闻也嗯了声，听他的话站在原地，他没找位置坐下来，只环视了一遍客厅。 一张宽大柔软的沙发，几乎占据了半个空间，沙发挨着茶几，各种杂物随意摆放着，没有电视，只有投影仪，四处散落着不同的书籍，有诗歌散文，也有他们部门的杂志样刊。 看似杂乱，却很干净，能看出来房子的主人每天都有打扫卫生。 叶序拿着干毛巾和吹风机走出来，“怎么还站着？”他递过去，“擦一下吧，小心感冒了。” 闻也说了声谢谢。 叶序接过他的话：“该说谢谢的是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还在等车，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来。” 他以前有过买车的打算，但因为一些原因，迟迟没有入手，加上住的地方离公司近，乘地铁上下班反而更方便。 “我先去洗个澡。”叶序说完，当着闻也的面解着衬衫纽扣，细长的手指白皙又灵活，“还得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闻也应了声好，视线掠过那片雪白的肌肤，神色略不自在地别过眼去。 进浴室之前，叶序又回头说了句，“别忘了把头发也吹干。” 和提醒他吃早饭时一样的语气。 闻也点点头，定定看着那个方向，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有客人等在外面，叶序没有在浴室里待太久，洗好匆忙套上睡衣就出去了。 雨还在下，洗刷着阳台上的绿叶，用过的毛巾和吹风机整齐放在茶几上，客厅里却不见青年的身影。 叶序喊了声：“闻也？” 没有回应，只有厨房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好像有人在打电话。 叶序走了两步，听见闻也的声音，擦头发的手不由一顿。 “不用您操心。” “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一字一句，又低又沉。 叶序不禁想起白天闻也凝重的神色。 话音落下，电话也结束了，等他回过神，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里面飘出食物的香气，听到动静，闻也转身看了过来。 两人眼神相接，闻也问：“洗好了？” 他站在料理台前，脱掉了被雨淋湿的西装，只穿了件系着领带的衬衫，吹干的袖口向上挽着，露出一截结实紧致的小臂。 “嗯。”叶序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听见，走进厨房里，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他探头看了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已经煮好了。”闻也分别盛进碗里，脸色比起先前稍微和缓了一些，仍带着几分拘谨，“不好意思，擅自使用了你的厨房。” 叶序忙说：“没事。”语气有些意外：“你还会做饭？” 闻也点头：“会一点。” 番茄切粒熬煮的汤底，每根面条都裹满了浓郁的汤汁，配上青菜和煎成两面金黄的煎蛋，很简单的一道茄汁浓汤面，光是颜色看上去便令人食指大动。 叶序刚坐下，又起身找了两只玻璃杯，从冰箱里拿了罐冷藏的淡啤酒，一人倒了满满一杯，坐回到沙发上。 安静的雨夜，面汤冒着腾腾热气，他们围着茶几，面对面坐着。 “正好有点饿了。”叶序提起筷子，先吃了一口，胃里顿时暖和起来，他的眼睛微微一亮，“很好吃。” 闻也说了声谢谢，喝着酒问：“叶主编也会在家里做饭吗？我刚刚在冰箱里看到了食材。” “有时候会，更多时候回到家就什么事都不想做了。”叶序说：“这些食材还是我上周末买的，如果不是你来，可能过几天就扔了，我不太会做饭。” 叶序说着看向他：“你应该很会做饭吧？周末在家也自己做？” 闻也却是摇了下头：“醒的太晚就不会。” 叶序挑眉：“你也会睡懒觉？” 闻也点头嗯了声。 这倒是有些出乎叶序的意料。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吃了大半，端起杯子碰了个杯。 这次轮到闻也问他：“叶主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对。”酒喝完了，叶序又拿了一罐，重新续上，“毕业后我就出来住了，起初在外面租房子，后来买了现在这里。” 更准确来说，从念大学开始，他就没怎么回过家。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叶序今晚的话比平时多了一点，“我妈再婚了，和他们住在一起不太方便。” 他慢慢抿着杯子里的酒，掀起眼皮，“你呢？你也一个人？” 问完，忽然想起不小心听见的电话内容，叶序又顿住了，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闻也在他前面接下了话。 他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爸妈在我小时候离了婚，我跟着我妈一起生活，暂时和她住在一起。” 叶序垂下眼：“不好意思……” 闻也说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放在心上。” 又说：“真要说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是我先问你的。” 明明是他说了抱歉的话，却反过来成了被安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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