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种讲究?”沈恪争不过他,只好空着手跟在他身后,长身玉立地靠在厨房的门口,笑着说,“我们小简懂的真不少。” 我们,小简。 林简拉开洗碗机舱门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欲盖弥彰般岔开话题:“站这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干什么,是怕我偷碗么?” 说完才觉得这个比喻着实冒傻气,话音不由地卡了一下,又煞有介事地吩咐,“去把皮蛋弄起来,出门遛狗了。” 沈恪看破不说破,笑着说了声好,转身去牵皮蛋了。 等遛完狗,两人又窝在书房里翻了一会儿闲书,而后各自回房间洗澡准备休息。 沈恪冲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恰好房门被敲了两下。 他走过去,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打开门,眼底盈着几分揶揄的笑意:“整个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倒也不用这么时时刻刻都这么礼貌。” 林简穿着和他同款的睡袍站在门外,闻言张张嘴,却咽下了反驳的话,只是将手里拿着的东西往沈恪面前一递,说:“给你的。” 沈恪意外地垂眸看去,竟是那个他这些年始终带在身边的“五色马”平安福。 年岁过长,原本的平安福在细微之处已有磨损和丝线断裂的痕迹,但是眼下林简递过来的这个,却丝毫看不出破旧折损,曾经细小的断痕也都被一一妥帖地修复完好。 沈恪无法不吃惊:“这是……你自己修补的?” “嗯。”林简应了一声,将视线移到一旁,低声说,“从竞标会上见到你的那个晚上,就……就看见你带着这个,不过这么长时间,编织的东西难免会破旧,我……随便找的彩绳,简单给你修了一下,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了,行不行?” 而今天下午在书房写的那幅字—— 林简当时就决定,要自己收起来,才不给沈恪。 什么生日礼物,他写的……被握着手写的也算他写的,那就是他的了。 见沈恪的视线一直垂落在他手上的平安福上,不答应也不拒绝,林简默了默,终于端出和他商量的态度来:“拿这个和你换下午那幅字,行不行?” 其实哪里说得到是换呢,沈恪在心里想—— 他这一生至此,活了三十多年,得到过的最为真挚纯粹的情感,全部来源于面前的这一个人。 可能在林简看来,这么多年一直是沈恪在“给予”,而自己在“得到”,事实上,沈恪从他那里得来的所有感情,浓稠的、醇厚的,丝毫不比林简少一分一毫。 即便曾经立场不同,但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双向而奔,彼此成全。 “好,你说了算。”半晌过后,沈恪从林简手中接过那个五色马平安福,握在掌心,说,“我很喜欢,和第一次收到这个礼物时一样喜欢。” 林简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随即无声地勾了下唇角:“还有一份礼物,也要当面送。” 沈恪闻言笑起来,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是什么?” 林简沉下一口气,在影影绰绰的光晕中,忽然向沈恪走近了一步。 壁灯的光影昏黄安宁地落在两人之间,片刻后,地毯上原本相依相偎的两道影子渐渐纠葛缭乱。 林简仰起头,忍着耳后涌起来的热意,伸出手臂环住面前人的脖颈,很轻,却很缠.绵地亲吻着沈恪。 这是一天之内,他们之间的第二次亲吻。 比沈恪预想中的要早,却也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甜。 大概是因为林简说,这也是生日礼物的一部分。 而除了他们两个,再不会有人知道—— 沈恪在三十五岁生日的这一天,收获了一个带着彼时情意的旧物,和一个迟来的,却青涩到刚刚学会如何在间歇中换气的亲吻。 分开时,林简声音又低又轻地在他耳边说: “沈恪,祝你生日快乐。” 祝福的话一年只说一次。 但我却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够在一年中,亲吻你无数次。 不止今天,不止明天。 岁月不晚,此爱绵绵。
第六十四章 大年三十这天清晨, 林简是被窗外接连不断的爆竹声震醒的。 他昨晚又有一点轻微的失眠,凌晨不得已爬起来,吃了半粒助眠的药后才重新躺下, 而此时天才蒙蒙亮,向来浅眠的人就又被迫睁开了眼睛。 没办法, 沈恪住的这片区域不是禁放区,当地政府划定的三块新年期间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区域里,面积最大的那部分, 又刚好在这附近, 所以天不亮时, 就陆续有市民过来放爆竹搏个好彩头了。 睡是睡不着了,林简从床上慢慢起身, 靠着床头缓了缓僵硬酸胀的肩颈, 过了一会儿才下床去洗漱。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 隔壁房间的门还是关着的, 林简本以为时间尚早,沈恪还在睡, 可刚刚走出一楼大厅, 就见原本应该在卧室的人,已经穿戴整齐, 正坐在院中的阳光房门口摆弄花草, 皮蛋精神抖擞地围在他旁边, 上蹿下跳的样子不像是只狗, 倒像是一只瓜田里找瓜吃的傻猹。 听见脚步声,沈恪抬起头, 在清晨的暖阳中同他打招呼:“这么早,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被爆竹声叫起来的。”林简走过去, 在沈恪旁边的矮凳上坐下,和他一起给那几株草木移盆换土,随口问,“你呢,怎么也这么早,哦对了——今天正式迈入三十五岁了,中午还要吃一个鸡蛋的。” “还真的连过两天啊?”沈恪笑了一下,沉默几秒后,忽而自嘲道,“原来的时候忙得昼夜不分,倒是每天总感觉不够睡一样,睁开眼睛就是工作,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又珍贵,而这几天……”沈恪顿了下,视线转向林简,眼底盈着一抹让人心安的笑意,“难得让自己闲下来,本来有大把的时间补眠,但似乎……也没有那么想睡。” 林简问:“为什么?” 沈恪眼底的笑意倏然放大,却没回答。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有比工作和休息更重要的人和事了吧。 就像原本孑然一身的人,忽然有了更深的挂牵和羁绊。 林简的视线始终落在沈恪身上,读懂他眼底的笑意后,半晌没有出声,过了很久,他才缓慢地将视线移开,恍然中落在了沈恪沾着泥土的指尖上,闷声沉沉地说了一句:“你这个人……” 沈恪:“怎么?” 林简:“……真的很会哄我开心。”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沈恪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忽然偏头沉声笑了出来。 这大概就是……一个愿意哄着,而另外一个,又恰好吃他这一套,所以才显得比较好哄吧。 给几盆花花草草换完了土,两人回到屋中简单吃过早餐,林简又扎进厨房,开始着手准备中午过年的正餐。 蛋糕裱花什么的,林设计师可能不太拿手,但是正经做一餐午饭,还是手到擒来的。 况且沈恪又从来不挑他的手艺。 另一边,沈恪给皮蛋的饮水器里换好了水,没等进厨房帮林简的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他从一楼洗手间洗过手后,拿出电话接听。 电话刚一接通,程佑钧开口就往人肺管子上戳:“呦,哥们儿今天接电话挺快啊,这是大年三十的会结束得挺早啊?” 沈恪坐在沙发里,慢条斯理地问:“你们公司大年三十还开会?小心员工去劳动仲裁投诉你。” “我们这小破庙当然不至于,哪能和您沈氏的凌霄殿相提并论。”程佑钧插科打诨,笑着说。 沈恪对他这副没正形的德行早已免疫:“你到底有事没事?” “有啊!”程总大言不惭道,“在大年三十这天,关心一下身为孤家寡人还得自己过年的你,难道不算大事正事要事?” 关心是关心不了一点的,不过是每年定时定量的精准打击而已。 然而……沈恪目光掠过中厅的那扇雕花屏风隔栏,轻缓地落在厨房中那道高瘦挺拔的背影上,心说谁过年还不吃顿饺子? 怎么他就非得每年都是孤家寡人了? “今年伯父伯母又没回来吧?”程佑钧还在电话里叭叭,“这样,晚上我和我媳妇儿才回老宅那边吃饭,中午我们去慰问一下孤苦无依的沈总啊,也让你感受一下春节团圆的喜庆氛围!” 这些年,即便是大年三十沈恪也大多一个人渡过,说到底,好友其实还是担心他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独自过得太过潦草简单,所以要变相来送温暖罢了。 沈恪眼尾轻轻弯了下,说:“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程佑钧说,“哎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你家阿姨放假前给你留下什么,咱们凑合着吃点就行,再不济还有我家馨馨呢,呦呵我跟你说,我媳妇儿那厨艺,那可是五星级餐厅水准,保管你——哎哎哎!媳妇儿轻点掐,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程佑钧两年前和相恋多年的女友结婚,从此正式由“无脑总裁”化身“炫妻狂魔”,人前人后三句话离不开夸老婆这件事,好在沈恪这两年也修炼出来抗体,要不然还真捱不住这明显超标的糖分。 “你等一下。”沈恪拿着手机起身,走到厨房。 林简手上摘着青菜,头都没回,淡声问:“怎么了?” “程佑钧还记得么?”沈恪轻声说,“他中午要过来蹭个饭,方便吗?” 林简懵然回头,指尖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下意识地说:“方便啊,那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完才意识到沈恪这样问的原因。 虽然这是沈恪家,自己只是暂住,即便要过来的是沈恪多年的好友,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来征询自己的意见,就宛如……他也是这个家中不可或缺的另一位主人一样。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暖居,所以在这里,林简永远拥有相同的话语权和决定权。 “你……”林简转过头去,刻意忽略耳后慢慢腾起的热意,“你说了算。” “那好。”沈恪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无视电话那头程佑钧已经炸了的语速,说,“来吧。” “不是不是不是……”程总凌乱了,“有情况啊我恪!这大过年的,谁在你家?!” 沈恪说:“林简。” “……”电话那段静了起码半分钟,而后传来程总石破天惊的一声惊呼,“嗷!我大侄子回来了啊!等着!他程叔给他送压岁钱去!” 挂了电话,林简不由皱眉问:“程总这……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乱七八糟的辈分?” “唔。”沈恪从一盆洗好的小果蔬堆里扒拉出一颗圣女果,喂到林简嘴边,顺口道,“也不算很乱吧,要看从那边算起而已。” 圣女果冰冰凉凉地碰到唇角,林简先是一怔,而后顺势咬进嘴里,甜蜜在口腔中爆汁,浸得声音也模糊了几分:“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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