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序笙闷头换鞋:“学校里有点事。” “你能有什么事?一天天的就知道鬼混。”梁儒海扔了报纸,撩起眼皮,透过镜片扫去一眼,“要是没事做,就找时间到公司里学习,别成日不思进取,没个正形,梁家的脸面早晚要被你败光!” 诸如此类的话梁序笙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要是放在平日,他断然是要呛几声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没有阮寻澜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处变不惊的厚脸皮,刚背着人做了越界的事,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现在对上梁儒海便只剩挥之不去的尴尬。 这个家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忽视掉那些老生常谈的指责,加快动作出了门。 去哪儿还没想好,梁序笙兜兜转转,最后绕去了在同一片区的陈宥家。 陈宥正抱着狗看电视,意外地“哟”了一声:“一大早不在温柔乡里待着,跑我这来干嘛?” 梁序笙拿了抱枕砸他:“什么温柔乡?” “你还装上了,昨晚呗,你跟柳絮不是聊得挺投缘嘛,难得见你开窍一回,什么感觉啊?” 一句话又让梁序笙被迫回忆起昨晚,破碎凌乱的片段一被翻出就惹人悸动不止,他暗自腹诽:真会问。 “你脸怎么这么红?”陈宥困惑地看着沉默下来的人,“空调开太高了吗?” 他摸出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又调低了几度,起身去冰箱里拿饮料时还在念叨:“今天也不热啊。” 梁序笙被戳中心事,只觉得耳根好像也在发烫,趁人转身时懊恼地对着耳垂抓挠几下,转头发现陈宥养的萨摩耶歪着头在看他,乌黑圆润的眼睛里布满好奇。 “……” 梁序笙轻咳一声,拍了拍手喊:“椰树,过来。” 活泼好动的小狗立起耳朵扑过来,梁序笙将陈宥递来的可乐放到一边,逗着椰树玩了一会儿,再坐回沙发上时见陈宥盯着电视看得出神。 陈宥有个梁序笙不理解但尊重的爱好——喜欢看各种狗血剧,据说小时候就爱跟着他妈看黄金八点档,看了十几年不光没看腻,还看上瘾了。眼前播的这部梁序笙没看过,但从画面风格来看估计是早期拍摄的家庭伦理剧,也不知陈宥上哪翻出来的。 剧情大概是发展到了高潮部分, 几个人争执得面红耳赤,场面闹哄哄乱作一团,梁序笙跟着看了片刻,问道:“你这是在看什么?” “吵架呢,这个儿子,跟他爸娶的继室好上了,被当场撞破了……不过他爸也活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在外面又养了小情人。” ……好熟悉的戏码。 梁序笙默默闭上了嘴,顿时觉得耳边充斥的骂声像钻出了屏幕,有了投掷的实体,他欲言又止,忍了半晌,试探着问:“你要不换个别的看?” “怎么了?你不喜欢?”陈宥不明就里,“挺精彩的啊,这部剧很经典的,早些年还拿了奖。这个继室身世很惨的,就是眼光不大好,净看上人渣了,父亲道貌岸然,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序笙:“……” - 出于躲避的心理,梁序笙窝在陈宥家打了一下午游戏,直到晚上才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酒店住进去。 他给手机充上电,拨打订餐电话给自己点了份晚饭,这才打开冒了许多红点的聊天软件。一下午刻意忽略不看,上面堆了不少消息,最顶部的一条是阮寻澜发来的。 消息是十分钟前发的,共计十一条未读信息。梁序笙的手指悬在对话框上方停顿几秒,随后向下一滑,将它略过了。 挑着回完了别的私聊,梁序笙拿过电视遥控,找出他前阵子追的热血番,准备边吃饭边看。 酒店的送餐速度很快,味道尝起来却一言难尽。梁序笙对食物挑剔得很,夹了几筷子就吃不下去了。 哪门子五星级大厨,做得还没阮寻澜好。 阮寻澜不知是在他脑子里装监控了还是单纯闲得慌,他刚闪过这个念头,对方的电话就打来了。 梁序笙挂断,对方再打,又挂,又打。 颇有种他不接就要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梁序笙开了免提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问:“干嘛?” “去哪了?” 梁序笙不言,代替他回答的是动漫里激烈的打斗声。 阮寻澜隐隐听到点响动,轻笑:“在看动漫?” 没得到回复,他又问:“什么时候回家?” “今晚不回,别管我了。” 对面安静了几秒:“在酒店里吗?” “……是。”动漫里的画面在眼前一帧帧过,梁序笙却什么也没看进去,不耐烦地想结束通话,“要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阮寻澜像没听出他的驱赶意味,拉家常一样问:“吃饭了吗?” 梁序笙瞥了眼那份被他搅得乱糟糟的饭,气鼓鼓地不想说话。 阮寻澜叹了口气:“地址发我,给你点外卖。” “我自己会点。” “发我。”是不容拒绝的口吻,梁序笙不知为何有些发怵,抿了抿唇,报了个名字和房间号。 “好了,待会儿记得拿。” 撂下这句话,阮寻澜自觉挂断电话,留梁序笙兀自沉思。 一集动漫播完房门就响了,梁序笙将两袋子外卖拎进来,一眼认出其中一份是家甜品店的包装。 他拆掉袋子,取出那块精巧的芋泥麻薯蛋糕,阮寻澜的信息也在这时发过来。 【蛋糕好吃吗?下午去店里排了一小时,但你不回家,只好拜托跑腿小哥捎带一下了,希望口感没有变差。】 后面还跟了张表示期待的猫猫表情包。 又在打什么算盘? 梁序笙对这种捉摸不定的示好嗤之以鼻,揭开透明盖子冷哼一声,然后拿起勺子挖了大大一勺蛋糕吃掉。
第8章 8 周一的下午梁序笙一上完课就一头扎进了节目的彩排中,校庆在即,每个人都抓紧着时间精益求精,想尽力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梁序笙这组一共有三人,他负责钢琴演奏,秦潇月和另一个学长男女对唱,三人此前已磨合出了默契,整个节目过下来基本找不出技术上的差错,只需要再轻微调整一下舞台走位和细节上的设计,相比其他组算是顺利许多。 收工时几人又再敲定了一遍最终方案,确认没问题了才散场,梁序笙跟着秦潇月往外走,一出门就迎面遇上一个扎着利爽高马尾、身穿短裙的女生。 梁序笙认得她,女生叫于小晚,是秦潇月的室友。 “潇月!”一见着两人,于小晚雀跃地跑上前来,一把挽住秦潇月的臂弯,“怎么才结束啊,等你好久了。” 秦潇月温和地笑着在女生头上抓了一把:“不是让你在宿舍等着吗?我回去找你就好了。” 于小晚马上咋咋呼呼地捂着头躲开:“别给我弄乱了,我出门前扎了好久的!” “好啦,我错了,等会儿去吃你昨天说的那家甜点。” 于小晚本就不多的那点嗔怪转瞬化为惊喜:“真的吗!你最好了!” 她亮着双眸,朝左右两边各看了一眼,见没人便揽过秦潇月的脖子,快速在她脸侧亲了一口。 被当成空气并目睹全程的梁序笙吃惊地瞪大双眼,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倒是于小晚先投来打量的目光:“我知道你,你是在校门口跟潇月表白的学弟,我都看到了。” 心头因于小晚的举止而引起的那点震撼还未平歇就又被新的讶异覆盖,干的囧事被毫不留情面地指出,梁序笙脸上火辣辣地烧,窘迫得不行:“上次是我唐突了。” 秦潇月赶忙出来打圆场,屈起手指弹了于小晚一个脑瓜蹦:“不碍事,她开玩笑闹着玩的,你别当真。” 梁序笙瞧着两人过分熟稔亲密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磕磕巴巴地问:“学姐,你、你们……” 秦潇月早料到他想问的内容,扣住于小晚的手大大方方点头:“是你想的那样。” 梁序笙的眼瞳肉眼可见地又放大一圈。虽说那日冷静下来之后他就想明白了,也及时找秦潇月解释清楚,两人继续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可乍然得知这个秘密时梁序笙还是不免愕然,为他没能及时窥见的端倪,为二人对待这段关系的坦荡。 “那我们就先走啦。” 秦潇月跟他挥手道别,梁序笙看着亲昵的两个背影,再联想到之前的事,越发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他消化着这个巨大的消息,脑袋仿佛被人凭空砸了一下,恍恍惚惚的,以至于像往常那样拉开家里的私车副驾坐进去时他都没察觉到身旁换了人。 阮寻澜抱臂观察了一番他灵魂出窍的样子,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梁序笙吓了一哆嗦,转头要去拉门,阮寻澜动作比他更快,在他搭上门把手的瞬间落了锁,不解地问:“小笙为什么要躲我?” 梁序笙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冷声说:“开门,我要下去。” “那不行,我等了你好久。”阮寻澜将双手搭在他肩膀两侧,动作看似轻柔,暗暗使的力道却让梁序笙挣脱不得。 身体被掰正过来,阮寻澜倾身给他系上安全带,在发动车子的同时轻飘飘换了一个新话题:“今晚带你出去外面吃。” 像是不打算给任何解释,顺理成章地让那一夜在沉默中就此消泯。 这种闭口不谈本该正中梁序笙下怀,可阮寻澜云淡风轻的态度却让他胸口发闷,更加烦躁了,像吃东西被噎住了,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就恰好卡在能让人难受的位置不上不下。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竭力假装也没法忽视它留下的痕迹。他固执地想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合理的让他能心安理得的解释,找不到就想躲。他自己跟自己较真,较着较着就拐进了死胡同里,逐渐捋不清心绪,不知该拿怎样的心态面对阮寻澜。 恨不像恨,释怀不像释怀,抗拒与扭曲拉扯着他萌生出了第三种他不敢深想的情绪。 阮寻澜带他去的是一家意式餐厅,车一停稳,梁序笙钻出来拔腿就跑,然而他在阮寻澜眼里大概就跟小鸡崽差不多,对方仗着身形和力量优势,轻而易举拎住他后领将他拉走。 梁序笙扭打着往另一方向逃:“放开我!” “吃完饭再说。”阮寻澜幽幽瞥向他干瘪的肚子,“不饿吗?” 是饿的,他中午只吃了一碗汤粉,消化得快,彩排又结束得晚,现在胃里大概什么也不剩了。 阮寻澜凑近了些,谈话的吐息喷洒在他耳廓,语气轻缓,说出口的内容却沉甸甸地带着力度,是询问,但更像警告:“这么多人看着,小笙确定要在这里闹吗?” 梁序笙现在已经能准确感知到这种平静底下的风雨,有了那晚的经验,他毫不怀疑阮寻澜能当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门口人来人往,他们的动静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有几个人侧目看过来,预示着眼下实在不是争执的时机。
21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