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江朔随口回道,走过去给他端来自己做的宵夜,“真的不吃吗?” 陆邵坤看都不看,“去拿药。” “哦——”江朔放下锅,上楼去拿消炎药。 等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陆邵坤从口袋里摸出一粒药,用杯底碾成粉,全部加到了水里。 等江朔拿着消炎药回来,陆邵坤把水杯递过去,江朔不疑有他,仰头把里面的水喝得一干二净。 江朔再次端起锅,“陆总,宵夜——” 一转身,陆邵坤已经不见了身影。 半夜,陆邵坤推开江朔的房门。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格外的沉,连他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打开台灯这么大的动静,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陆邵坤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江朔做的宵夜,尝了一口,酸甜口,确实是他喜欢的味道。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从他嘴里套出自己妹妹的消息,看着床上安然沉睡的江朔,陆邵坤还是忍不住笑了,胸口又酸又胀,和这宵夜的口味一样,笑着笑着,鼻头也涌上一阵酸意。 将空碗放到厨房,他回去卧室,先是找到江朔随手丢在浴室的祛疤膏,然后回到床边,轻轻将人翻过来趴好,掀开了上衣。 挤一点药膏在指尖,陆邵坤一点一点,小心仔细,一处受过伤的部位都不放过。 台灯将他的身影印在墙上,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药膏全都吸收进去,才将上衣穿回去。 躺上床,将人抱进怀里,怀里的身体又软又暖,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陆邵坤自欺欺人地低头吻住江朔的嘴唇,吻着吻着,泪水打湿江朔额角的碎发,漆黑的夜里,安静的卧室,却始终飘荡着痛苦的啜泣声。
第72章 第二天一早,江朔在微薄的晨曦中悠悠转醒,这一觉睡得实在安稳,浑身骨头酥软得不想动。 半梦半醒间,他张嘴打个哈欠,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身前横着的衣袖。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睡觉时手里一定要抓着那块母亲给他做的小熊安抚巾,上大学住宿后,怕被同寝室的人笑话,被迫戒掉了安抚巾,之后便改成了抓枕头或者是被子的一角,认识陆邵坤以后,忘了从哪天起,这人再没把他踹下过床,于是他又开始抓陆邵坤的衣袖,比枕头趁手多了,因为这人总是喜欢从后面抱着他,手臂的位置刚好—— 江朔猛地惊醒。 陆邵坤均匀的呼吸洒在耳后,是熟悉的温度以及频率,其实江朔打哈欠时他就已经醒了,察觉到怀里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试图悄悄将两人紧贴着的部位分开,陆邵坤睁开眼睛,抽出手臂,掀开被子起身离开,仿佛江朔只是一个有助于睡眠的,巨大的,蓬松舒适的玩偶。 江朔在床上愣了一会儿,默默爬起来,换好衣服下楼。 林姐已经把早饭通通端上桌,笑眯眯地抬手招呼江朔过去吃饭。 几分钟后,陆邵坤一身西装革履下楼,坐到江朔对面,拿起筷子吃早饭。 看到两人今天这么平静,林姐站在厨房门口不禁松了口气。 江朔喝着碗里的粥,悄悄留意着陆邵坤,感觉他今天的脸色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阴沉,于是小心翼翼开口,“陆总,我可以给我妹妹打个电话吗?” 陆邵坤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怕我把她关起来?” 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碗里,江朔盯着他,心脏骤然间剧烈跳动,“陆邵坤,你答应过我——” 陆邵坤闻言勾唇一笑,“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江朔深吸一口气,桌子下攥紧的拳头又松开,“陆总,我已经乖乖听你的话留在这里,我只是想知道我妹妹现在的情况,能不能让我给她打一个电话,就一个?” 他恳求地看着陆邵坤。 陆邵坤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随手丢到一边,起身准备离开。 “陆总!”江朔迫切地追上去,生怕他这一走又是一个星期,一把抓住他开门的手,用背死死挡住门,声音渐渐透出哭腔,“我求求你,陆总,我就这一个妹妹了,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陆邵坤皱眉,“让开。” 陆邵坤无论如何都不松口,江朔是真的没办法了,靠过去伸手摸他,“陆总,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身体已经养好了,你今天早上不还——” “让开。”陆邵坤面寒如铁。 江朔低下头,片刻后,默默让到了一边。 陆邵坤开着跑车绝尘而去。 林姐看着坐在地上的江朔,难受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江朔仰头看着屋顶上那扇不过方寸大小的天窗,抬手抹了把脸,闪烁着泪光的眼里尽是茫然无措。 从那之后,陆邵坤每晚都会喂给江朔一杯掺了安眠药的水,然后趁他睡着后,去到他的卧室,小心翼翼地帮他上完药,搂着他亲吻睡觉。 江朔每天早上都会在陆邵坤怀中醒来,然而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做,陆邵坤都不会松口,于是也不再刻意讨好。 两个人就这样像是陌生人,沉默地同桌吃饭,沉默地擦肩而过,过着仅仅每天早上拥有片刻沉默交集的同床而眠的生活,平静中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 . 九月份了。 客厅沙发上,江朔盯着墙上的电子日历发呆。 已经到了开学的日子。 当初说好的,他会找人去接榕榕来申港,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很天真,以为陆邵坤对她的存在一无所知,他早就给榕榕准备好了一大笔钱,想把她接来申港后暂时安顿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申港大学经常有对外合作项目,大一就能参加,等拍完电影,春节前他就能带着榕榕出国,然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专心陪她念书。 淅淅沥沥小雨落在窗上,江朔抱着膝盖,歪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榕榕现在肯定很着急,他想去找她,哪怕给她打个电话也行,却连踏出这个院子都做不到。 陆邵坤现在是软硬不吃,左右已经看出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榕,他就是演得再好,他也不会信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陆邵坤从楼上下来,看了眼蜷缩在沙发上的江朔,转身走进厨房。 他现在一出现,江朔的身体就不自觉地绷紧,江朔听见他走进厨房,和里面的林姐说了几句话,林姐出来后急急忙忙上了楼,没一会儿,陆邵坤从厨房出来,朝着沙发这边走来。 江朔很想立刻上楼,把自己关进卧室里,但没有用,第二天陆邵坤依然会出现在他的床上,从后面抱着他,而自己会在他的怀里慢慢醒来,甚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睡衣衣袖。 “把这个吃了,上楼睡觉。” 陆邵坤递过来一碗水果。 现在这人就连他几点睡觉都要管。江朔抬起头,接过他手里的水果,味同嚼蜡地慢慢吃起来。 这样养了两个月,即便是被迫的,江朔的脸也逐渐圆润起来,果汁沾在唇上,显得水润粉嫩,终日不见阳光的脸被林姐每天至少五种汤水喂得白里透红,脸颊鼓鼓囊囊,没什么表情地细嚼慢咽着,看起来有种懵懂天真的稚气。 陆邵坤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调到财经频道。 水果里拌着酸奶,江朔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他晚饭时被林姐喂了两碗汤,现在还一肚子没消化的汤汤水水,手里捧着碗,正想放下,旁边陆邵坤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突然出声命令,“吃完。” 江朔放碗的动作顿了顿,拿起叉子继续吃,到最后连酸奶都喝得一干二净。 拿着碗放进厨房洗碗机,江朔径直上楼,去浴室洗漱。 浴室里,他捂着胃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简直撑到想吐,心想陆邵坤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是看不见他每天晚上被林姐喂那么多东西是不是?睡觉前非得要再给他塞点什么。 打开淋浴,江朔脱衣服准备洗澡,衣服脱到一半,突然发现掌心沾了一条淡淡的白色粉末,定睛一看,颗粒粗细不均,很是古怪。 什么东西? 他困惑地看看另一只手,却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墙灰吧。 随手拍掉手上的粉末,江朔猜测。 但从那天之后,江朔还是多了个心眼。 他发现陆邵坤现在每晚都会给他塞点什么,大多都是水果和林姐炖的汤水,要实在没东西,就是果汁或者牛奶,默默观察了一个星期后,某天晚上,江朔在喝完手里这杯牛奶后,端着杯子进去厨房,开始对着料理台面仔细检查起来。 很快,他就在岛台上看到了和掌心里一模一样的白色粉末,被人用手指拨弄过,像是收集到一处,再捏起来,留下一个极不起眼的尖角。 这一瞬间,江朔整个人如坠冰窖。 陆邵坤在给他喂什么? 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依赖性,成瘾性——他看向手里的杯子,仿佛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虫子,猛地甩到了水池里! 客厅里,陆邵坤听见动静,快步从沙发那边过来,江朔在厨房门口故作淡定地将他推开,慢慢往楼上走的时候,脸色随着恐惧的加深一点点变得惨白,落下的每一脚都像踩在云上,仿佛时刻都要跌倒。 回到楼上,他想锁上门,然而门锁早就被陆邵坤下令拆除,江朔拼命转动门把,最后崩溃地跌坐在地,彷徨无助地抱住了自己。 第二天,江朔如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陆邵坤忙完工作,下楼径直走进厨房,江朔眼睛盯着电视,紧紧攥着靠枕的手心里却全是汗,片刻后,陆邵坤手里端着只碗从厨房出来。 糖水是林姐走之前熬的,江朔浑身僵硬,听着脚步声不断靠近,然后是陆邵坤冰冷的声音落在头顶,“那这个吃了。” 江朔一言不发地接过去,陆邵坤在他身边坐下,将电视调到财经频道。 假装喝了一口,江朔不动声色地起身。 “去哪里?”陆邵坤问。 江朔抱着碗往厨房走,“糖少了。” 陆邵坤看着他走进厨房,将视线放回到电视上。 将碗放到岛台上,江朔已经紧张地后背上全是冷汗,偷偷朝客厅看了一眼,确定陆邵坤没跟过来,于是小心翼翼打开垃圾桶,迅速把糖水全都倒进去,又从桌上随便抓了一大把纸巾盖在上面。 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碗,江朔走出去,回到沙发上坐好。 晚上,江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陆邵坤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这样的生活让他感到无比绝望,他既恐惧又愤恨,却只能装毫不知情,否则谁知道那个疯子又会做出什么更加变态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江朔瞪着窗外透进的月色始终毫无困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江朔知道那是陆邵坤,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枕头里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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