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上顿时落下一片湿润,江榕摇摇头,声音透出哽咽,“哥,以前你有很多的迫不得已,都是为了别人,为了爸,为了我,为了那些被骗了钱的老人,现在家里的债都还清了,我也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我希望你可以彻底放下心,无拘无束地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她看着江朔,兄妹俩互相擦去对方的眼泪。 “其实我觉得老天爷对我们还是挺好的,真的,”她笑着说,“你看你现在和陆总,再看看我们这个小家,咱爹虽然不靠谱,但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啊,哥哥给了我最好的一切,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觉得自己缺过什么,所以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也能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江朔俯身抱住妹妹。 江榕回抱住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去吧哥,你的舞台还远不止一个戛纳影帝,好好演戏,不要再担心我了,我可厉害了,你忘了?我当年意大利语学的比你快多了!” 江朔破涕为笑,“是,你确实比我厉害。” “而且我现在在这里有这么多朋友,我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啊,”江榕笑眯眯的,“卡崔娜还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呢!” “……”江朔沉凝片刻,“男朋友的事,你还小,其实不用那么着急——” 江榕噗嗤一声,笑着抱住他,“哎呀,哥你真的太可爱了!” “人生总有很多很多的可能,谁能说得清明天的事呢,对吧?”江榕拍拍他的肩。 江朔凝视着她娇俏的面庞,觉得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自己的妹妹已经长这么大了。 “男朋友是不急啦,这个世界这么大,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哥,我要去追寻我的可能了,或许过几年,我又会换个地方继续生活,你也是啊,你不是一直说,一个剧本一场人生?我们一起努力,去追寻更多的可能,好不好?”江榕说。 江朔抱紧自己的妹妹,“可是你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朝我走过来的小婴儿。” 江榕强忍住眼泪,“哥,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无论未来的人生有多少种可能,榕榕,记住,哥哥永远会在你身后。”江朔说。
第126章 微风轻拂,花园内五颜六色的圣诞小灯不断闪烁,犹如花丛中迷路的萤火虫。 江朔坐在院子里,望着餐厅的方向怔怔出神。 片刻后,一个身影来到身边,陆邵坤在长椅上坐下,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江榕是个非常坚强的女孩子,她会照顾好自己的。”陆邵坤说。 “她真的好像妈妈啊。”江朔靠在他肩上,轻轻叹了一声。 “有多像?”陆邵坤好奇地问。 “性格,长相,还有说话的时候眼睛眉毛会不自觉地往上飞,像这样,”江朔抬头演给她看,“看起来特别的自信。 陆邵坤笑了一下,“那除了这点,你们兄妹俩不是更像?” “这不是废话嘛,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江朔靠回去,“哎,要是妈还在就好了。” 陆邵坤调查过江朔的全部资料,知道他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生病走了,肝癌,走得应该很痛苦,但是能给孩子留下这样的印象,可见这位母亲生前有多坚强,至少在面对孩子时,而且一定从小给予了他们很多关爱。 江朔和他说了些他们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刘启东就极不靠谱,但对老婆孩子还是好的,从不在外面鬼混,最多就是生意失败了会到外头躲几天,避一避风头。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家门口被人泼了红漆,我妈半夜拿了盒我妹的水彩笔,把那些红漆改成了一幅画,早上被邻居看到,大家还都夸好看来着。”说起这些往事,江朔眼里没有一丝难堪和伤心,“几个月后我爸回来,又给那画上加了几个小人,我妈不让他把自己画上去,他就半夜偷偷蹲墙角补上,最后我妈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这行为有点奇葩,陆邵坤忍不住问,“你妈不怪他?” 江朔想了一会儿,很笃定地摇头,“没有,我爸那人虽然经常欠债,但一定会想办法还上,那么多年我妈估计都习惯了,唯一一次就是我大四那年,他被人骗了,那次真的欠了太多钱,估计是怕连累我和江榕,所以才跑了。” 虽然最后还是连累了。 想想也过去六、七年了,陆邵坤算了算,问,“想不想找他?” 江朔犹豫片刻,如实回答,“不知道。” “为什么?” “他如果想来找我,那几年肯定找得到,既然不想,肯定就有他的理由。”江朔说,“他一个纯爷们大老粗,还用得着我来担心?” 这话多少有些脾气在里面,但陆邵坤还是看出了江朔眼里隐藏着的担忧,于是低头在他额头上安抚地亲了亲。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又十岁不到就失去了唯一值得依靠的母亲,接连不断的变故对年幼的江朔打击可想而知,可他没有自怨自艾,带着妹妹一起,努力积极地将每一天都过得认真又踏实。 可即便如此,内心安全感的缺失也难以弥补,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抚平的伤痛,那些表现出来的坚强和活泼一部分来源于天生的性格,但更多的或许是一种自我麻痹。 他是兄长,他还有一个妹妹,如果他也倒下了,还有谁能来为更加年幼的江榕撑起一片完整无忧的天空? 想到这里,陆邵坤心疼地侧过身,将江朔抱到了自己身上。 江朔吓了一跳,冷不丁跨坐在陆邵坤腿上,赶忙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挣扎着要下去,“陆邵坤,你干什——” 紧跟着,他被陆邵坤摁住脑袋,侧脸贴上他的胸口。 耳边响起陆邵坤沉稳的心跳,江朔听见陆邵坤说,“别动。” 这个动作很像婴儿出生前蜷缩在母亲腹中的模样,江朔呆愣片刻,慢慢抬手搂住了陆邵坤的腰。 沉沉的心跳声中,陆邵坤低沉的嗓音仿佛电流,伴随着胸腔的共振传入他的耳中,“江朔,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发誓,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照顾好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长久的寂静后,他感到胸口的衣服渗透出些微湿意,不由得抱紧江朔,随即看他轻轻点了下头,声音闷闷的,透出哽咽,“陆邵坤,这次我就跟你走,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陆邵坤低头亲吻他湿润的侧脸,“谢谢。” 可是抱着抱着,却听江朔突然说,“陆邵坤,我其实给过你一次机会。” “?”心跳骤然飙升,陆邵坤愕然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江朔看着院子里随风摇摆的三色堇,低声说,“你说我争风吃醋铺床示威那次。” 陆邵坤呆滞了很久才想起来确有其事。 那一次,他原本是想带江朔去上环地下酒吧看演出,结果小东西居然有事和他说不去,他觉得被鸽了很没面子,所以当晚就把表演的舞者带回了别墅。 其实现在回想,当时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等回到家,看到三楼铺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床铺,人虽然跑了,陆邵坤却被哄得心满意足,然后第二天就把争风吃醋的小东西狠狠收拾了一顿。 “……” 见陆邵坤不知所措到手脚慌乱,想哄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恨不得当场给他来个滑跪的模样,江朔勾了勾唇角。 江朔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陆邵坤动心的了,但他知道,应该是远在他察觉到陆邵坤爱上自己之前。 在他们曾经那段毫无平等和尊严可言的关系中,江朔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所以他很努力,努力拍戏,努力赚钱,同时尽职尽责地当好陆邵坤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这种清醒一直持续到他发现自己似乎对陆邵坤动了心为止。 微妙的天平仿佛在一夕之间被打破,他感到绝望和愤怒,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爱上了那样的陆邵坤。 所以他耻辱地将这份爱深藏在了心底,那些年,每一次受尽伤痛,他都会反问自己,江朔啊,你就不恨吗? 他试图用恨去慢慢冲淡那根本就不应该生出的爱,可一年又一年过去,他发现自己依然不受控制地继续深爱着他,他会因为听到林姐说陆邵坤不断带人回别墅而伤心失望,会听到陆邵坤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笑着提起别的小情人而悲伤难过,他绝望又愤怒地爱着陆邵坤,这个男人就像是他生命里摆脱不去的毒、、瘾,令他陷在那冰冷的旋涡中难以自拔。 江朔清楚地记得,察觉到陆邵坤对自己动心,是他在剧组打了耳洞回家之后的那天。 那天陆邵坤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他费尽心力哄了很久才平息他的怒火,晚上战战兢兢爬上床,陆邵坤放下手机靠过来,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上面[耳洞,消炎,止痛]的搜索页面。 所以那一次,江朔告诉自己,就一次,他就试这么一次。 如果呢?他天真地想,如果他猜到了呢,会不会有什么改变?变得更在乎他的感受,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呀。 结果陆邵坤竟然真的猜到了,然后将他压在那张昨晚还同其他人翻云覆雨的床上,面对他伤心绝望的沉默,将他又一次伤得体无完肤。 比起身体上的伤痛,江朔的心更痛,但撕心裂肺地痛过后,他反而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因为那些伤口愈合后掉下的痂,成为了彻底包裹住一颗真心的硬茧。 他知道自己依然爱着陆邵坤,但他选择不再爱了。 自那之后,和陆邵坤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江朔都在欺骗自己。 他假装看不见他眼里那渐渐再也藏不住的爱意,假装自己对这个男人根本毫不在意,假装自己迫切地想要离开,假装自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洗脑式的自我麻痹真的很有效,配上他天衣无缝的演技,时间一长,连江朔自己都要信了,可再精湛的表演偶尔也有露馅的时候,没有关系啊,每次硬茧裂出缝隙,陆邵坤总能亲手将其再次牢牢粘合。 小楼里决裂的那一晚,他颤声问陆邵坤,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其实想问的是,这么多年,陆邵坤,我挣扎着爱了你这么多年,在你面前活得没有一点尊严,你明明都已经爱上我了啊,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陆邵坤自私又高高在上的爱对他来说仿佛一种凌迟,比起无动于衷更加令他感到绝望,江朔内心这句歇斯底里的质问陆邵坤没能听见,一颗真心一夜之间焚成灰烬,他不会再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幻想。 但江朔终究是低估了他对陆邵坤的爱和依赖。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无数个孤独冰冷的深夜里,他问陆邵坤,也问他自己。 为什么不能因为恨所以将爱淡忘?后来他明白了,没有爱,他又怎么会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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