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在他面前那么敬业呢。 就连今早这顿饭——奚微舀了一口粥,尝出不是厨房常做的味道——是钟慎做的早餐。
第4章 仙人掌 钟慎的电话没打太久,几分钟就挂断,回来继续吃饭了。更加印证他和钟念其实没什么大事要谈,只是在躲奚微而已。 早餐是海鲜粥,烧麦,蒸凤爪,广式做法。钟慎曾经拍过一部与美食有关的电影,专门学做广府菜,厨艺还不错。但对于自幼吃名厨长大的奚微来说,并不值得夸赞,充其量只是不难吃,胜在心意。 凭这份心意,奚微没计较电话的事。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他进了书房。 即使不去公司,奚微也有工作要处理,“歇几天”只是随便一说,他生活中能真正放松享受的假期不比全年赶通告的钟慎多多少。 两个忙人,约会次数稀少到每一次都值得在日历上标记。上次钟慎来的时候,窗台上那盆圣诞仙人掌还未盛开,今天却已开得一片灿烂。 钟慎无事可做,给它浇了点水。据说这种植物能活二三十年,说不定等钟慎和奚微分道扬镳了,它仍然在窗前盛放。 其实很久以前,奚微考虑过要不要和钟慎同居。 两个人在一起不论爱不爱,总有某些时刻荷尔蒙上头,特别喜欢对方。奚微也曾觉得钟慎可爱过,尤其是在清晨将醒未醒,迷迷糊糊地往他身上贴的时候。他伸手推,钟慎没有知觉,闭着眼睛亲他。 奚微任对方亲了一会儿,把人推醒,心血来潮:“你要不要搬过来?” 钟慎一愣,是真醒了。 可不等他反应,下一秒奚微却说:“算了,家里多一个人我不习惯。” “……” 奚微一个人考虑,一个人否决,前后不过几秒钟,短暂得让人猜不透那几秒钟里他的脑海里究竟掠过了什么。 但理由是真的,他不习惯跟人同居。 这也是奚微至今二十九岁,仍不打算结婚的原因。 奚微是个奇特的人,他是独身主义,但不反婚,不厌育,也不像其他富家公子那样打着自由的旗号胡来。但这不等于他传统,“传统”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同样,“新潮”也没价值,他都不在乎。 不论哪一种观念潮流,新的还是旧的,信奉之人本质都是在从众,是受时代和他人裹挟,沦为集体意志的奴隶。而奚微厌恶一切影响他个人意志的因素,他是极端的自我中心,自我到他的世界里容不下第二个人。 因为自我,推己及人,他也尊重别人的自我。是好是坏,自有法律评判,是开明是迂腐,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套近乎冷漠的处世逻辑,是他薄情的根源所在。 他没有不幸童年,也并未受过情伤,更没患过心理疾病,他只是天性如此,难以更改。 钟慎比大部分人了解他,知道在奚微做事的时候,要想不惹他厌烦,正确方式是别找存在感。连献殷勤也不要。 说到底,钟慎只是奚微生活里的一个组件。 如同窗台上那盆默默盛开不受关注的花,如同两只被严格训练不敢撒娇的狗,如同一时兴起买下又没时间开的车,都是组成奚微规律人生的一部分。重要的不是组件本身,而是规律不破。 ** 奚微出书房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但他似乎有约,不在家里吃。 钟慎一整个上午都窝在沙发上,看他昨天扔下的那本书。是德语原版的叔本华哲学名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钟慎不懂德语,他看的是奚微用中文标注的笔记。 以前他们谈论过叔本华,知道奚微在看,钟慎投其所好,专门抽时间研读了一个月。但钟慎只来得及讲一句开场白:“你喜欢叔本华的理论吗?”话题还没深入展开,就被奚微一句“不喜欢”堵死,钟慎无言以对。 奚微简直太难讨好,精神世界更难触摸,让人连靠近他都需要勇气。 见人从书房出来,钟慎放下书。 奚微解开衣扣,边脱衬衫边走向衣帽间,终于想起他似的回头说了句:“我有事出门,晚上不一定回来。”言下之意:钟慎想留就留,不想留可以走了。 一次阔别多时后迎来的短暂相聚就此结束,他们聊过的话从昨天见面到现在全加一块好像也没几句。 衣帽间在二楼,奚微再下楼时已经换了模样。穿搭不算正式,说明要去的场合不那么严肃,他手心里还攥着一个东西,径直走到沙发前,突然说:“给你的。” 钟慎意外:“这是……” “前几天在北美过圣诞,陪朋友逛首饰店时顺手买的。”奚微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枚仙人掌形状的钻石吊坠,设计精巧,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算什么?伴手礼? 奚微送东西向来随心所欲,很可能是他自己当时喜欢,买完又不喜欢了,才丢给钟慎。 但钟慎刚才看不进书,心里一直在想那株圣诞仙人掌到底什么时候死——死那么晚还不如早点死,手里就突然被塞了一株相似的“仙人掌”,有纪念品性质、永远不会死的。 巧得惊人,仿佛奚微和他心有灵犀。 “……谢谢。”钟慎像是被某种不宜言说的强烈情绪攫住了,迟缓地站起身,表情复杂得难形容。他凭借本能做出最恰当反应,搂住奚微的腰,想亲他。 奚微却拒绝,抬手一推:“很便宜,用不着表演你的敬业,歇着吧。” “……”钟慎顿了顿问,“明天回来吗?” “也不一定,大概率不回。”奚微走到门口,“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等我。” 说完,奚微没提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 年末一天冷似一天,气象预报里海京市的未来气温几乎呈直线下降,明天还有一场雨夹雪。 大约下午一点钟,唐瑜裹着保暖的呢子大衣,在店里做美甲。 自从热搜的公关工作由方秘书接手,她就放松心情,不再管娱通天又发什么疯。 事实上,娱通天也没有再发表任何言论。他的老底突然被人揭开,曾经收过几笔钱,受谁指使爆黑料,统统公之于众。他从整顿娱乐圈风气的正义使者突然变成恶意造谣的无良营销号,遭网友——主要是钟慎粉丝——口诛笔伐,一夜倒台。 属于他的“2023年最后一天”尚未到来就已结束,有一部分网友从阴谋论的角度误打误撞猜到钟慎后台过硬,俨然是新一代“不可说”,娱通天踢到铁板了。但没有证据的黑料不能算黑料,经纪公司解决主要问题,剩下的战场交给粉丝打扫即可。 舆论是一阵风,有心之人怎么操控它便怎么吹。 热搜结束后,唐瑜起初神清气爽,可回过味儿来一想,又莫名有点心慌。 她盯着自己的指甲,没把心慌排解出去,手机就突然响了,是钟慎的来电。 唐瑜避开人,去角落里接。 “几点拍广告?”钟慎说,“我准备好了,来明湖接我。” 唐瑜:“……” “你不是说要歇几天吗?”唐瑜习惯性抓头发,刚贴的甲片没干,挂住发丝疼得她嘶了一声,“我顶着被人骂耍大牌的风险帮你延期,现在你又跟我说能拍了?你过不过分啊?” 钟慎一腔油盐不进,只问她:“拍不拍?” 唐瑜明白了:“奚总把你赶出门了?” “没有。” “那就是他自己走了,不带你。”唐瑜了然,情绪很不稳定地叹口气,“我现在突然有点理解你了,白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他要风得风要雨有雨,我俩只是他手底下的小蚂蚱,靠人脸色吃饭,以后可怎么办啊?” 钟慎没接,唐瑜自顾自问:“他未婚妻怎么回事,你打听清楚了吗?” “不知道。”钟慎在经纪人面前态度总是不积极。 唐瑜知道他烦自己,每次只会散播焦虑不会解决,她自己也烦,可这件事没法解决,她能怎么办? “算了,我也不想总啰嗦些有的没的,严肃说几句,”唐瑜长长的指甲按在太阳穴上,低声说,“先声明,你别怪我唱衰啊,不爱听就把我当个屁放了。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事情都解决了,但我比昨天还慌。你有没有觉得,气氛很沉重?” “有吗?” “有啊!”唐瑜说,“我预感不妙,总觉得——怎么说呢,奚微这条路,我们可能要走到头了。” “……” 钟慎沉默了一下,唐瑜说:“别管他自己怎么想,他那种家庭,最后肯定会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结婚,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我们与其寄希望于祈祷事情别发生,不如提前找后路。你觉得呢?” ——找后路。 唐女士一向恨不能亲自当奚微的狗腿子,大腿抱到老,从没说过这么丧气又清醒的话。 “哎,我以前总幻想,奚微什么时候能爱上你呢?那种不能没有你、为你背叛全家族、轰轰烈烈放弃一切带你私奔的爱——” 唐瑜的口吻活像一个靠脑补嗑假糖的CP粉,只不过CP粉脑补是为了甜,她却是为了钱。 钟慎可能是被她的异想天开震撼了,手机里一片静默。 唐瑜话锋一转说:“可是都七年了,七年啊——就算他是块石头,也该被雨水磨穿了。可现实呢?他一点也不爱你。找后路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你要么跟他谈谈分手费,提点条件,要么就想别的办法。总之你琢磨一下,早做打算早脱——” “身”字还没说完,通话突然结束,钟慎竟然挂了。 唐瑜愣了下,心道,什么情况?钟慎一般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主动挂人电话。 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不会吧…… 帮他规划未来是经纪人的职责。昨天唐瑜叫他主动讨好奚微,他不愿意。今天叫他找后路脱身,他也不愿意。既不向左也不向右,他想往哪儿走? 作者有话说: PS圣诞仙人掌蟹爪兰,和我们常见的仙人掌长得不太一样,但它们都是仙人掌科的,姑且就这么写吧()
第5章 电话 钟慎生气可谓极其稀罕。平时漠然应对一切,情绪不外露的他,竟然一下午没接经纪人的电话,微信也拉黑了。 唐瑜被迫反思自己究竟哪句话踩了他的雷,思来想去,可能不是单独某句话的错,而是因为话太多了。 至此,即使唐瑜再不会看人脸色,也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深夜睡不着,她甚至有点“emo”,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没什么本事,抛开奚微的影响,她对钟慎还有多少帮助?难怪某些同行表面笑眯眯叫她姐,背地里却嘲讽她狗仗人势。 钟慎不会看不出这一点,但从未想过炒了她。 话说回来,当年钟慎出道,为什么选她当经纪人,也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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