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动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被单,那块布料已经被汗湿了。 他仰头看看同样一直搂着他没动的人,发现江和懿神情不变,内心也静了一瞬。 对,不可怕,生完了就解脱了,没什么好怕的。 一点也不可怕。 这么安慰着自己,一紧张就看看江和懿安慰自己。 然而在进入手术室之前,郁秋却忽然被拉着手腕拽回身后人的怀里,男人低头和他相贴,柔声安慰他,也好像安慰自己,“别怕,我在外面等你,等你恢复我们回去读书,去吃好吃的,去你想去的地方玩。” 郁秋点点头,回过头去看着江和懿,而看清对方正脸之后他忽然一顿,原来在他没在意的时候,江和懿的鼻端和额头全是细密的汗水。 他好像也很害怕,或许比自己还害怕。 视线相接的瞬间,他忽然在那张英俊而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少年的睫毛划过皮肤,痒痒的很柔软,江和懿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听他带笑地说。 “我喜欢你,江和懿。” 江和懿猛地一怔,看着他向自己笑着挥挥手走入了手术室。 * 时间进行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期间有护士和医生进出,十分贴心地安慰即将成为父亲的人手术目前一切顺利,不要担心。 “恭喜您啊。” “谢谢。” 时间一分一秒平平安安地过去,家里人和爱人的朋友们陆续接到孩子即将出生的消息发送来祝福,还有人急急忙忙地要赶过来。 “我靠,江先生,你等我马上来,你们在哪个医院,给我个定位啊。” “我靠我们还在西双版纳呢,我们回不去啊,求策哥给拍视频!” “啊啊啊啊看不到小郁的小崽我遗憾终生!!(龇牙咧嘴)” 江和懿用郁秋的手机给他的朋友们发完消息,看着那群年轻人惊讶地叽叽喳喳地祝福,内心也轻松了很多。 “欢迎大家来参加孩子满月酒。” 银湫的工作群里已经都爆炸了。 “不用满月的妹夫,我们明天就到,现在就买机票。” “我今晚买不到票也会扛着火车去的。” “你好,人在平流层,正扛着飞机在天上飞,风有点大。” 江和懿被他们逗得一笑,抬头看看手术室亮着的灯,计算着郁秋会出来的时间,他这才发现自己来的时候太紧张,甚至完全忘记带婴儿用品,于是连忙回病房用奶瓶冲了温热的奶粉,准备了小被子,又打电话让人送来了其他的东西。 在手术之前他极为担忧烦躁,生怕有任何地方出现差错,所以没有请任何家佣过来伺候,凡事都自己一个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里好久都没有人进出,但就在手术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的时候,江和懿忽然敏感地发现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行步匆匆,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他拿着东西的手猛地一紧,几步上前想询问,却见的护士只是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又连忙去准备东西。 而这一眼看到他的心忽然一沉。 过了没几分钟之后,他忽然听到一声,“孕者出现呼吸困难,心率失常,警惕心脏骤停,快速准备供氧装置!” 负责准备东西的护士和医生迅速涌了出去,顾不得手术室前的家属快速地奔跑在走廊里呼喊同事准备东西,一时之间安静的气氛被打破,不少人都紧张的看了过来为里面的产妇担忧。 “发生了什么?心脏骤停?” “天哪好可怕。” “是警惕,应该只是呼吸困难。” “但是听说是男孩子,这种手术不成熟的吧?” 手术室前忽然传来杯子坠地的声音,病人的家属们被惊了一下,停止了窃窃私语,纷纷看过去。 一个身形修长挺拔地男人看着掉在地上的奶瓶,神情有些怔。 奶瓶质量很好,即便这样掉在地上居然也没有碎,但是里面的奶水洒了出来,瓶子打着旋儿的滚到他的脚边,撞在黑色的皮鞋上。 男人似乎愣了下,脸上的神情微动,缓缓的弯腰将奶瓶捡了起来,他仍然是高大挺拔的,但是看着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破碎,好像和瓶子一起砸在了地上。 手术室前还乱成一团,宋照得知手术出了问题行色匆匆地赶来,被捕捉到他身影好友狠狠的一把抓住。 男人的手骨节凸起,青筋暴露,低着头看他的神情凝重地黑沉,整个人仿佛一块森冷的黑铁,而温热的婴儿牛奶在他另一只手紧握的奶瓶中洒落,“你和我保证我没有问题。” 宋照同样紧张地深呼吸,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反手抓住好友的手腕,认真地看着他,说了一句:“相信我。” 抓着他的人眉眼中的神色动了下,仿佛得到了些许安慰,但嘴唇紧抿,握着他衣襟的手还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江和懿知道自己应该放开他,但是身体仿佛有了独立的意识,一时之间居然失去了控制,他额脸一片滚烫,牙关紧咬,直到被人在背后打了一下才猛地一醒。 他回过头去看了身后的人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似的张了张口,“爷爷。” 他的身后江老先生在轮椅上端坐着,被人推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用拐杖捶打了他的后背一下,见他回过神来撩起眼皮,“三四十岁的人了,关心则乱的事对人没好处,放开小宋。” 宋照被松开,匆忙的向老人恭敬地点了点头,快步进入了手术室。 江和懿用力攥了攥自己僵硬的手,没有说话。 江老先生将拐杖横放在腿上,也没有像往年一样责怪他,用老年人镇定平和的声音缓缓说:“小郁不会有事,我在这里等着,你不如去给你儿子重新泡一杯奶。” 奶瓶中的牛奶已经漏完了,但是江和懿垂着眼睛迟迟未动。 江老先生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摇头,“算了,这方面我也没资格说你。” 但老人的到来似乎又带来了平安,手术室缓缓地不再有人进出。 直到手术进行了两个半小时之后,红灯忽然熄灭,接着绿灯亮起。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护士抱着孩子走出来,“孩子爸爸呢?” 江和懿腾地站起来,声音微哑,疾步走过去,“在这里!” 护士把孩子抱给他,笑着说:“有惊无险,是个男孩五斤二两,父子平安,哎?您刚到吗?怎么这么多汗?小心别掉孩子身上了。” “我的汗才多好吗?”宋照从里面走出,当真大汗淋漓,护士一边给他擦汗都止不住,“为了你那心肝儿小爱人和你这大儿子你差点掐死我,你儿子一出生还给我踹了一脚打了一拳,你们父子俩都对我有暴力倾向,我真是冤种,加钱知道吗?!” 天知道这小婴儿明明粉粉嫩嫩的为啥一抱出来就嗙的给他一拳。 估计随爹。 江和懿如释重负,额头的热汗瞬间涌了出来,怀里的孩子被包裹在被子里通红而幼小,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样,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放在圆圆的脸旁。 婴儿仿佛知道自己被父亲抱着,不哭不闹,还蹭了蹭被子侧脸靠向父亲的胸膛,张着小嘴睡得很香,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呜~咕。” 宋照探头看过去:“啧啧,你瞧还卖萌。” 江和懿抱到孩子的一瞬间心跳加速,心里仿佛开出了花,他珍爱地抱着自己柔软的孩子简直不敢动,甚至不敢接触他的皮肤,想亲近都怕自己身上不干净弄脏了他,他灼灼地看向宋照,呼吸难以平复,“小秋呢?” 宋照斜他一眼,“睡得砸吧嘴呢,哦,和你儿子一个姿势。”
第103章 郁秋感觉自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麻醉针打进去之后,没过多久就失去了意识,进入酣甜的睡梦中, 等到再醒过来时他有些呆呆地睁开眼睛。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 又好像还在这一天的晚上,他脑子懵懵的, 好像蒙了一层水雾一样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呆滞地看着窗外仍然深黑色的天空,分不清现在的时间。 “小秋!” 有人惊喜地喊了他一声,温热的手掌贴上他的脸颊, 拇指轻柔地抚摸他的眼睛和眉毛, 声音也蒙蒙的,好像从很远传过来,又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和他说话。 “……有哪里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喝水吗小秋?” 少年还带着氧气罩,苍白的手背上扎着针,整个人都是手术之后的虚弱, 可怜而脆弱, 双唇在氧气罩中微微张开,吐出的气体落在氧气罩上,连呼吸都是无力的。 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呆呆地转过头来看向他, 漂亮的眼睛里白眼球泛红,眼角甚至有血丝, 脸色却是苍白的,被他的手抚摸过的皮肤泛起一点一闪即逝的红, 神情乖顺而呆滞地看着他,眼神中却分明是一片空洞。 仿佛分不清他是谁, 也听不明白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出于依赖的本能看向他。 水润的眼球中映着他惊喜之后又焦急的脸。 江和懿的心猛地一沉,心脏仿佛被一根长针刺穿。 他嘴唇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又紧紧抿起,长眉皱在一起,深深地看了会儿仿佛麻药劲没醒的少年,没有再打扰他,而是用手温热了下他的脸颊,转身要去找宋照过来。 然而在他阔步走到房门时却被一声很微弱的“江和懿”叫住了,开门的动作疏忽顿住,他重新回到床边心中重新欣喜起来,“小秋……” 尽管十分想拥抱他却不敢,只能把手轻轻放在爱人因为打针而冷白发凉的手上,他俯下身,“我在这里,小秋,我在这里,你感觉怎么样?你想看宝宝吗?” 郁秋睁着漂亮而暗淡的小狐狸眼,在江和懿的注视着竟然缓缓地凝出泪来,泪珠凝聚成滴顺着眼角无声地流了下去,他声音沙哑而伤心,“我……” 他哭了,江和懿几乎瞬间心如刀绞。 他单膝跪在床边,几乎和他脸贴脸,不停地用手指擦他的眼泪,“怎么了?痛吗?哪里痛告诉我。” 少年哭得越来越狠,哽咽起来,脸色都泛红,肩膀和脖子微微颤抖,终于说出话来,“我想吃煲仔饭。” 江和懿顿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少年却哭着絮絮叨叨地说,说起话来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我好想吃煲仔饭,就是你知不知道啊,你看看你的手机嘛,我就好像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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