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又想到,要是真这样掉下去的话,就会砸到楼下的同事。 岑霁迅速转动大脑,在脑海里搜寻应对措施。 可平时应对还算机敏的他,却怎么也搜索不到合适解释的词汇,到最后只能涨红着脸老老实实说了句:“对不起,贺总,我瞎说的,都是谣言。” 贺明烈本来自己内心也很慌,可看到岑助理忐忑拘谨的样子,脸涨红一片。 曾经势要撕碎岑助理从不失态的微笑面具,试图看到他别的表情的贺三少爷,心脏狠狠揪了一下。 心中忽然不忍看到他这副样子。 “哥——” 不对,“贺总。” 贺明烈试图为岑助理辩解:“和岑助理没有关系,是我听到一些传闻,来找岑助理确认一下。” “是吗,什么传闻?”大哥的语气好像并没有想象中冰冷,似乎自己还带了丝好奇,“说来听听。” 贺明烈愣了愣。 岑霁也愣了下。 片刻,贺明烈反应过来,打定主意一人做事一人扛。 开始回忆自己昨晚在公司内部论坛看到的那些有关他哥“奇怪”的言论。 大不了被他哥拉去训练室陪练一顿。 正好自己也试试他最近练拳击长进了没有。 贺明烈于是细数着—— “说你龟毛强迫症,文件必须要摆得工工整整,一点边角都没有。连吃煎蛋和切牛排都要切割完整。” “不喜欢毛绒绒,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毛绒绒呢?说你真是冷漠。” “当然,这点我可以为大哥你澄清一下,不是你的问题。但切牛排是这样吗?我怎么平时没有注意到?” “还有别人都脱光爬你床上了,你都能做到无动于衷,没有反应。秦小姐追了你那么久,不见心动。如果不是无性恋就是那方面——” “好了,不用说了。” 贺崇凛出声制止他接下来的话,脸色有些难看。 贺明烈感受到大哥周身沉沉降低的气压,已经预知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会很惨。 但没关系,只要能为岑助理转移火力,他怎样都可以,反正自己皮糙肉厚。 只求大哥到时候下手不要太狠。 岑霁整个人傻了眼。 他是知道贺三少爷脾气不羁火爆,什么话都敢说,从不看对上的是什么人。 那双不可一世的眼睛看人从来都带着不屑,主打一个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岑霁怎么也没想到他在贺总面前也敢这样。 贺明烈不是最怕贺总的吗? 如果说刚才岑霁希望脚下出现一条裂缝让他掉进去暂时消失在贺总面前。 那现在岑霁就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到时候,他一定会狠狠捂住贺明烈的嘴。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岑霁小心瞥向贺总,查看贺总的脸色,看有没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却见贺总只是默了瞬,似是无奈地对弟弟说:“以后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随后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就进了总裁办。 “我哥他……这算是放过我们了?” 贺明烈看向总裁办关上的门,感到难以置信。 岑霁也很意外,尤其是贺总刚才临走前望向自己的眼神,又是那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过总算风暴过去。 岑霁舒一口气,他以后再也不敢在背后随便说别人“坏话”,一个字都不! 岑霁算是发现了,他一点“坏事”都不能做。 顺手把贺明烈的奖品送给陆野,以为不会被发现,结果当天晚上就被兄弟两人撞上,差点打起来。 从来兢兢业业工作,三年来面对贺总那么多风言风语和奇奇怪怪的传闻,他都能做到言辞甚微,不出一丝差错。 然而今天为了敷衍贺明烈,随口那么一说,就被贺总当场抓包。 他真不愧是这本书中的背景板工具人。 看来真的只能做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打工人。 旁边总裁办。 贺崇凛刚进办公室就收到发小祁寻砚的消息。 [听老方说你昨晚带岑助理去岛上过夜了?] 贺崇凛正为弟弟刚才说他的话头疼,回过去一句:[是又怎样。] 祁寻砚:[看不出来啊,你这个人这么禽兽,怪不得这段时间一次剑术馆都不去,原来心思都花在小助理身上了。] 贺崇凛:[呵。] 祁寻砚:[不过你这么冷淡的人居然也有铁树开花的时候,要不是方玦说12支,连我都信了你是无性恋,对那方面没感觉。] 贺崇凛:[。] 贺崇凛把手机扣在桌上,不准备回了。 余光瞥见办公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没有一丝边角。 刚才弟弟那些话涌入耳边。 龟毛,强迫症。 冷漠。 原来他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吗? 贺崇凛捏捏眉心,瞥着文件的边角,思绪放飞到遥远的以前。 他都快记不清了。 大概是从五岁左右开始吧,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 爷爷对父亲恨铁不成钢,便把全部的寄托放在了自己身上。 每天要学习的东西排得很满。 从基本的生活习惯到用餐礼仪,再到他所学的各种课程,一切都像用精密的仪器计算过。 时间是,生活细节是。 拿刀叉是,连握剑的姿势都是。 错了,就会受到严厉的责罚。 一遍一遍地被纠正,击倒,站起,直到不再出一丝偏差。 因为爷爷说了,很多时候就是由于细小的偏差,导致满盘棋子皆崩。 若要以后身居高位,就要事事做到周密齐全,不落把柄。 其实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往事如烟云。 很多事情在贺崇凛这里已经不值一提。 只是没想到风过留痕。 他的生活还是留下了一些烙印。 就像八岁那年被关进酒窖的那个夜晚。 贺崇凛以为已经淡忘,可身体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思绪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贺崇凛说了声请进。 岑霁过来向他确认下午的高层会议安排。 确认完,贺崇凛叫住他:“我平时切牛排或煎蛋的时候是像明烈说的那样吗?” 岑霁身形怔了下,转过身,没想到贺总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还没从刚才的窘迫中完全走出来。 听贺总这样问,原本想帮贺总遮掩一下的。 但想到自己最近的“分分钟被抓包事与愿违”体质,岑霁还是老老实实告诉贺总:“……是有点。” 牛排会切出工整的九块。 煎蛋也是,慢条斯理用刀叉切成近乎完美的九宫格。 还有选择领带的时候,也会偏好比较规整的菱格和条纹暗纹样式。 这些都是没有被记录在助理手册里的细节,是岑霁这三年在贺总身边,自己无意间发现的。 最开始以为是巧合,后来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但贺总好像自己没什么发觉,在这方面也不会去要求别人。 岑霁于是就假装没有看见,反正不会对别人产生影响。 贺崇凛:“……”
第56章 “您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岑霁见贺总问完这句话就不出声了, 深邃的眸光微微闪动,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 岑霁想,是不是刚才贺明烈的话冲击到了贺总。 毕竟当着他的面说他龟毛、冷漠, 还有无性恋…… 换作自己, 也难做到心里一丝波澜都没有。 贺总在这时开口:“没事了,你去忙自己的吧。” 岑霁于是准备离开总裁办。 想到什么,他转过头:“其实, 每个人都有一些区别于他人的小特点, 只要不对别人产生影响,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恰恰因为这些特点, 构成了独一无二的每一个人。” “是这样吗?”贺崇凛似是有些意外,视线望过去,微微思索了番,“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岑助理有什么小特点吗?”过了会儿, 他忽然问道。 然而不等岑霁回答这个问题, 就见贺总露出恍然的神情:“我想起来了,喝醉酒会开演唱会?还有,打电话查考勤?” 岑霁愣了几秒。 他以为贺总早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竟然还记得。 也对, 敢在贺总谈生意的时候打电话查贺总“考勤”, 恐怕就只有那个时候喝醉酒的自己了。 岑霁神色一时尴尬又羞窘, 语气磕绊道:“我……喝醉了就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很少喝酒。” 那次就是和大家一起玩上头了,又都是熟悉的人,第二天还不用上班, 他才敢有勇气再次挑战自己的酒量。 结果依旧没什么长进,撒酒疯还撒得更厉害了。 为此岑霁决定以后再也不沾一滴酒。 贺崇凛笑了声:“没什么。” 我觉得很可爱。 尤其是那道近乎撒娇般的声音, 贺崇凛每每想起,都觉得心底像是被羽毛轻轻剐蹭。 好想再听他用那样的语调和自己说话。 就是遗憾没能看到他“开演唱会”的一面。 那天在车上听小雷说,岑助理唱歌的时候会五音不全。 真是这样吗? 还有,岑助理原来是喜欢重金属摇滚乐队的。 看眼前熟悉的身影离开,关上门。 贺崇凛在电脑上搜了一下他们口中那个叫黑色风暴的乐队,最近正在全国巡演。 他查看了一下乐队信息,随后关闭电脑界面,目光不自觉移到旁边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上。 贺崇凛凝眸望了会儿,探过去修长的手指。 文件很快凸出一枚格格不入的边角。 有些燥。 不过似乎比不上昨晚在岛上那种涌动的燥意。 冰冷的海风都压不住。 清大校园。 陆野下完课从教学楼走出来。 之前那个问自己要不要进娱乐圈的人又来了。 叫什么舟? “陈行舟。”陈行舟再度笑眯眯地递上自己的名片。 今日天气晴朗,风声萧肃。 前几日下过一场小雪,雪霁天清,阳光清澈。 在这样明亮光线的视野下再看这名男生,陈行舟觉得更酷更帅了。 那天见到他是在夜里,有路灯的照耀,男生的身影一部分落入灯光下,一部分隐入黑夜里,光与暗交织在一起,像是藏满了沉甸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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