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切到甚至有点……暧昧。 沈问津能听见尾音落下后,那人清清浅浅的呼吸声。 那点没来由的心虚感又浮上来了,迫使他不得不说点什么来缓释。 “我?”可能是想急于冲破那点暧昧吧,沈问津举着相机,提着嗓子,说得一身正气,“我这种将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新时代公民,会怕这些?” 齐客不吭声,仍旧没抬眼,低垂着眸子注视着屏幕。 片刻后,他轻轻“嘘”了一声: “来了。安静。” 广场是一个开放的空间,行人来来往往。沈问津彻底安静下来后,很容易就能听到远方亭子里飘过来的笛声和婴儿车里的孩童时不时的啼哭。 有放学很早的低年级小学生从雕像旁边跑过,拍了拍其中一个,发出“砰啪”的声响。 这一声离他们实在很近,来得猝不及防。 沈问津的心颤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又有些恍然。 无数人漫不经心地从他们身旁经过,然而没有一个人觉察到他们的存在。 这里足够隐蔽,就好像…… 即便是在熙熙攘攘的大庭广众之下,也始终无人能窥见他俩的影子。 他们在黑暗中偏安一隅。 沈问津的睫毛在微光里颤了颤,视线往斜下方瞥去,正看见齐客的手机屏幕上,老福的头像在广场正中打着转,和他们的头像近乎交叠在了一块儿。 他甚至听见了老福略带疑惑的嘟囔声:“这都叠一块儿了,他俩藏哪儿去了?” 大概是因为距离被抓仅隔着一层薄薄的铜壁,沈问津的心在刺激之下跳得飞快,以至于老福念着“定位出错”而远去时,他的腿一软,险些撞上内壁。 他被身边人撑了一下。 齐客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近在咫尺:“快结束了,坚持一会儿。” 沈问津心如擂鼓,半晌,闷然“嗯”了一声。 十分钟的倒计时像是走了一个小时,沈问津脑子一片空白,记不太清自己在十分钟里生出了哪些念头,只知道再次看见蓝天白云时,他竟有恍如隔日的感觉。 背上汗湿了一片,不知是因为雕像内部过于闷,还是因为差点被抓而紧张。 或是别的什么缘故。 费列莱举着相机绕着广场转悠,一转头看见他俩人从雕像里边出来,嘴差点合不上。 “我靠你俩这个……”他嚷嚷着跑过来,边跑边说,“太作弊了吧。” 沈问津被这一嗓子喊回了神,眯着眼睛往那边看,就瞅见那一群人全围过来了。 方才的因过分私密而产生的不自在霎时被冲淡,所有与之相关的回忆也被暂时性地抛诸脑后。他顿了一下,朝着人群的方向走过去。 “你战况如何?”他边走边问。 “就差你俩。你俩这真找不到。”费列莱叹了口气,“不然我就全部俘获了。” 月优把自行车还给沈问津,表情好像有点微妙,像是想笑又刻意压着,眼尾和嘴角往反方向走。 她问:“你们在里边躲了多久?” “没多久。”沈问津算了一下时间,“十五六分钟吧。” “挺闷的吧。”月优指着他的衣服说,“你俩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哪有那么夸张。”沈问津笑起来了,余光飘到了齐客身上。 齐客的头发已经湿得贴到了头皮上,造型很别致。 沈问津登时笑得更厉害了。 “你看看你的好主意。”他转过头,冲着齐客挑眉说,“咱没被费列莱变成鬼,自己自动成了俩水鬼。” 齐客睨他一眼,没接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纸巾,递给沈问津一张。 沈问津顺手接过,还想逮着月优调侃几句,一转头,却见这小姑娘的面容更扭曲了。 “你这啥表情?”沈问津看得一愣。 “没。”月优搓了搓脸,笑得眼睛不是眼睛,“你们继续,我不打扰。” 继续啥?沈问津没懂。 他转过身,扯了下齐客披在肩上的运动衫,问:“月优啥意思?” 齐客站在人群的最外圈,正抓着纸巾擦汗。 他垂着头,把贴上额头的几绺头发耙到后边,这才抬起眼问他:“什么?” 沈问津照原样复述了一遍:“月优让我们继续,说不打扰我们。” 他复述完,试图和人一块儿做阅读理解,却见齐客的表情也有点怪。 “咋了?”沈问津蹙眉问,“你听懂了?” 齐客咳了一小声,喉结滚了一下,说:“没。” 顿了顿,他又道:“可能是让我们继续休息,她不打扰了。” 沈问津觉得这个说辞不太对,但也没深究,一身汗的他只觉一身黏腻,急于回去洗澡。 然而一回去,又恰巧碰上小新在拉屎。 “新哥。”沈问津没能第一时间洗上澡,有点绷不住,敲着卫生间的门问,“你咋不在公司?” 露丝这周已回公司,露娜重新在直播间和好姐妹聊起了天,不用再飙高音了,是故松下客结束了居家办公,上班时间除了特殊情况都呆在兴祈大厦。 小新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木子说我拉屎臭,一定不让我在公司上大号。” 沈问津:…… 他唉声叹气地在沙发上坐下,胳膊肘支着大腿,闷声不吭地刷起了手机。余光却瞥见某人朝自己走过来,在沙发旁立住了。 “我房间浴室借你。”齐客垂眸看着躬身低头的青年,沉声说。
第64章 沈问津正刷到常洛“少爷又耍大牌,真受不了”的微博,想跟着调侃两句,猛地听到这句话有些错愕。 他从手机里抬起脑袋,自下而上地望过去,正对上了齐客垂着的眼。 “你不洗么老板?”他问,“一身汗,不难受?” “你先洗。”齐客说,“我等会儿做饭又要出汗。” “晚饭你烧?”沈问津的眼一亮。 “嗯。”齐客应了一声。 “我能点菜么?”沈问津问。 “嗯。” 沈问津于是瘫上了沙发,坐没坐相地说:“想吃糖醋排骨!” “嗯。” “除了嗯,你能说点别的么老板,怎么像是在敷衍我呢?” “嗯。” 沈问津:…… 看在齐客借自己浴室还让自己点菜的份上,沈问津决定不和这人计较。 齐客房间的卫生间沈问津来过好几回。有时候早上洗漱的人多,不想和别人挤一块儿的时候,沈问津也会拎着刷牙杯登堂入室。 借卫生间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最近几天更是熟到没边。他天天来霸占卫生间,回回出来时还都能被向之撞见。 “咋了,齐哥卫生间成你御用的了?”向之调侃说。 “没。”沈问津很快地扒拉出了一个理由,“老板卫生间近么这不是。方便。” 沈问津摁灭手机屏幕揣进兜里,站起身,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问:“我借一下你房间里的沐浴露洗头膏?” 这是句废话,齐客肯定会同意,自己不过是礼节性地客套一下。沈问津想。 果不其然,老板点了点头。 老板从来没拒绝过自己的什么物质上的请求,在物质方面一向很大方。松下客除了自己以外的全体成员都提了车,每人过生日时他都会送上些价值不菲的礼品。 而虽说工作一年才给买车,但上周末老板已经来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汽车品牌了,给自己吓了一跳。 “不是说一年后才能买么?”他问。 老板那时候似乎心情很好,挑着眉说:“我老板,我说了算。算是生日礼物。” “太贵重了。”沈问津的手摆出了残影,“我能不收。” 齐客倒也没勉强,一径离开了。 沈问津有点被老板的豪气吓到,待齐客走后就给常洛飞微信。 沈问津:woc,老板说我生日送我一辆车。 常洛:??!哥你们那边还缺不缺人? 沈问津:但我没要。 常洛:……你不要给我好不好。 沈问津抿了一下唇,继续打字:我就是想不通,他为啥对我那么好,是真的钱多得没地方花? 常洛:说明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很看重同学情。 沈问津:有道理,好人啊。 常洛:好人。 - 沈问津近几天一直在试图领悟剪辑节奏,常在深夜回顾松下客从前的视频,并拿废片练习剪辑。 可是练习的效果常常不那么尽如人意。 这天他在剪自己账号上这周的视频,工作到了凌晨两点,颇有些走火入魔的架势。 剪完一小段,他去厨房倒了点水。出来时脚步一顿,没拐进房间,而是去阳台趴了一会儿。 周遭的灯火基本都熄了,只剩下小区里的路灯散着盈盈暖光,隔一小段路孤零零地站上一个。 深夜的风总会有一点点的潮,一阵阵吹来,吹得沈问津怔忪片刻,终于从满脑子的视频片段里鲜活过来。 他在散着潮气的夜风里眯了一会儿眼,忽听阳台门响了一下。 既而有脚步声蜿蜒至自己身后,停了下来。 沈问津知道是谁。 他没回头。 齐客很少主动开口,沈问津这会儿也不太想说些什么。 不大的阳台就这么陷入了沉寂。 好在它是个半开放的空间,倒没有令人感到很局促。 沈问津的眸光落在路灯下因野猫窜过而微微晃动的树丛里,又飘到对面那栋楼唯一亮着的窗户上。 许是觉得实在太安静了吧,他还是开口,例行问候了一句。 “怎么不睡?”他问。 齐客没回答,而是反问:“你呢?不睡?” “是我问你呢,你别把皮球踢回给我。”沈问津搭着栏杆,眼睛轻轻眨了一小下。 对面那栋楼醒着的独苗看上去也要睡了,沈问津尾音落下的时候,那灯恰好熄灭。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头顶的星月和最底下的路灯遥相呼应,很容易就给人一种……全世界只有他们俩醒着的错觉。 齐客走上前,在他旁边站定,也把小臂搭上了栏杆。 “在工作。”他说。 夜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吹开。 沈问津忽就好奇起来,盯着他天天熬夜也没怎么后移的发际线,偏了一下脑袋问:“你每天早上起那么早去锻炼,晚上又睡得那么晚,真的不困么?” “还好。”齐客没转头,视线低垂着落在楼下夜里停止工作的喷泉上。 “你真的好自律。”沈问津感慨了一声,“我就没遇到过你这样的。” “其实……也不尽然。” “什么?”齐客的话没头没尾,沈问津没听明白。 这句问话落下去了很久,也没收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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