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新愣住了,脸憋得通红,像是被气到了。向之也是一愣,忙朝沈问津的方向看来。 费列莱瞪着屏幕,手指在上边点了两下,说: “看你主页,每一期视频都转发,也是松下客的老观众了。对松下客有什么意见与质疑都是正常的,你提出来,我们会虚心接受并整改,但你的id算人身攻击了吧。” 齐客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上了桌,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辨。 他的脸挂得越来越厉害了,嘴唇动了动,看上去将要说点什么。 ……这人看上去太生气了。沈问津想。 估计说不出太好听的话。 但直播几十万人在线,所言所行不得有失。 况且……这算是自己的真心话环节,还是得由自己给它画上个句号。 沈问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了下,借着桌子的遮掩,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摁住了齐客的腿。 手掌下的肢体结实紧致,像是被惊到了,轻轻一颤。 肢体的主人睨他一眼,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沈问津觉得那个眼神有点怪。 他没深究,冲着镜头说:“我选第四个问题。” ——自媒体艺人也算是公众人物,给对自己有质疑的观众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也算是作为公众人物的义务。 况且……这条弹幕其实也是沈问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不可否认,”沈问津一摊手说,“我来松下客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养家糊口。” “翻翻我几天前的微博,就知道我那个时候失业了,还莫名其妙上了一小会儿热搜,大概是那个时候被你们齐哥看着了,于是这人联系我,问我来不来松下客。” “哦对,我和齐客是高中同学,还是同桌。他可能是觉得老同桌混得有点惨,看不下去,于是想拉一把。他人还怪好的。” 沈问津垂着眼,纤长的食指在岩质桌面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两把。余光感受到齐客盯着自己看,他没管,理了下思路,继续一句一句地往下说: “所以,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要来,我肯定不能虚伪地说,一点功利心都没有。但钱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为观众带去一些情绪价值,不管是开怀大笑还是有所动容,于创作者而言都是特别有意义的。” “这是我作为松下客成员,第三次在大家面前露脸——哦除去微博那张照片的话——我也一直在提升自己与松下客的适配度,寻在自己在团队中的定位。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尽我所能让大家满意。毕竟是在看视频与直播的你们给了我舞台,假如没有你们,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屏幕前的青年声音清朗,吐字清晰,以一种近乎于绝对真诚的姿态,立起了一个不惮于谈论逐利却又时刻不忘本心的形象。 “但是——”沈问津眨了下眼,唇角忽地翘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你的id实在是太令人难受了……请你改掉,好吗?” 大家都知道他在对谁说。 沈问津并不指望着这句话能得到回应。 能用这种昵称的人,估计内心已然恨透了自己。 许是因为外边套了层壳子的缘故,谁也不认识谁,便可以明火执仗,肆意发泄着三次生活中碰上的不如意。 他见得多了。 他没头没尾地想着,正准备伸手拨动转盘进行下一环节,忽听齐客说:“没改。” 声音很冷,像是被冻住了的沙砾。 沈问津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齐客是在说那人没有改掉昵称。 他想说“多大点事儿,或许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没必要计较”,老板却已经再一次开口了。 “那就拉黑吧。”齐客说。 费列莱似乎早早等着这句话,嘟囔着“我们不接受毫无理由的人身攻击与诅咒”,点开那人的主页,移除粉丝拉黑一气呵成。 沈问津结结实实地愣了很久。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人身攻击了。 饭圈戾气挺重的。第一部 戏上线后,他就被团队里其他演员的粉丝冲过。无数无端的谩骂与诅咒铺天盖地压来,那段时间里他一直不太敢看私信。 经纪人说:“都是正常的,习惯就好了。” 直到向之冲着他隔空喊话说“我们是一个团队,攻击津渡就是攻击我们”,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望着冲他笑着的四人,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小新拍桌而起,嚷嚷道:“你们还玩不玩?!不玩就散!” 大家笑成了一团,沈问津攥着扶手的指头紧了紧,也笑了,说: “玩,我这就来转转盘。” - 上海及其周边有一些基地,专为有生理缺陷而家里无力看护的孩子们提供保障。 青苹幼苗基地就是其中之一。 沈问津从向之那儿得知,青苹是松下客的公益帮扶对象之一,除去定期捐款外,每月松下客全体成员都会去一天,打扫一下卫生,陪孩子们做会儿游戏。 “明天又是青苹帮扶日。”向之说。 十个人两辆车,于二天清早出发前往郊区。 向之开车,齐客坐前排,怀里抱着一个蛋糕。 小新坐在后排最中央,睡得东倒西歪,险些一头扎进费列莱的怀里,被费列莱嫌弃地推到另一边了。 低头看着怀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大只生物的沈问津:…… 基地挺偏,途径山路十八弯。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然是太阳当空照的时辰。 木子从车上下来时,还在和露娜说笑,看起来意犹未尽,扶着车门问:“这就到了?” “没到。”费列莱眼也不眨地放屁,“还得起码再过好几天,你想聊多久就能聊多久。” 木子:…… 除去沈问津,大家都来过好几回,早已轻车熟路。待陪小朋友们念了一会儿故事书后,负责人给了他们一个任务—— 打扫基地最里边的那间屋子。 那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第一层是各类活动室,第二层暂时还空着,第三层堆杂物。 一楼还算窗明几净,二楼看上去已经许久没人踏足了,桌上地上落了一层的灰。 露丝和露娜俩小姑娘还在和小朋友们聊天,老度扛着摄像机拍“或许能用上”的素材,这打扫的重任就落到了出境六人组头上。 齐客给众人派了活下去,沈问津捞了扫把,去小房间里扫地。 房间铺了木地板,地上的灰厚得几乎可以被称作尘土,一踩一个脚印。阳光从窗户里倾泻进来,裹着粉尘一起跳舞。 南面的墙上是一整片镜子,西门和北面的墙上装着把杆,不难看出是个荒废的舞蹈室。 舞蹈室里还有个小房间。沈问津推门往里瞅,见是个小厕所。 待走进里头后,沈问津手一松,那门自动合上了。 厕所面积小得很,一个蹲坑一个洗手台就把它占得满满当当。 倒是没什么气味,大概许久没人用了。 沈问津简单打扫了下,正准备钻出门。甫一拧门把手,他的脸色忽地一变—— 门把手拧不动。 这间卫生间的门不知是出于什么设计理念,装成了家用的里外都可以拧的那种门把手,而非公共厕所常用的内侧旋转式把手。 沈问津蹙着眉,掏出手机,给齐客飞消息。 沈问津:老板江湖救急!我被困在舞蹈室的卫生间里了,门把手拧不动。道儿南边的最里边一间。 齐客:南边? 沈问津:右边! 约莫半分钟后,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着挺急。 脚步声在门前停滞,来人鼓捣了一会儿,伴着“咔嚓”一声响,门开了。 “怪我。”齐客拽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拿着串钥匙,来得急匆匆,语气也急匆匆。 “这门有问题,忘记嘱咐你了。”他道。 沈问津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闷闷地说没事。沉默片刻,他又垂下脑袋,轻轻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门有问题的?” “负责人先前提过一句。”齐客道。 沈问津“噢”了一声。 他有点呆,像是没缓过神,也不往外走,就愣愣地杵在原地。 齐客看着眼前垂着头的青年,准备转身而去的步子顿住了,眉心微不可见地拢了一下。 “你怎么了?”他扶上门框,沉声问。
第24章 沈问津听得一愣,复又缓缓摇了下头,说:“没事。” ……只是想起四年前的那顿饭了。 大包厢里坐了一大圈子人,平均年龄赶得上他爸。经纪人一一向他介绍过去—— “这是导演”“这是总编剧”“这是制片人”…… 沈问津没见过这场面,却也不怯,大方得体地入了席。 席上山珍海味,沈问津能吃的却不多。他正兔子似的逮着青菜啃,却见经纪人推了推他,而后悄声说:“去敬酒。” 三四杯酒下肚,沈问津已经有些昏沉了。再加上先时由于能吃的菜少而喝了许多饮料,他一时觉得憋得慌。 “我去个卫生间。”他对经纪人道。 包房里就有卫生间。 沈问津洗手漱口,又撑着洗手台缓了许久,看着镜中人的眼尾被酒精染上了情难自已似的红意。他对着镜子理了下衣领,转过身,正准备拧开把手出门,却发现—— 拧不动。 沈问津的心跳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抬起头,视线聚焦时,才发觉—— 外头太安静了。 鼎沸的人声与酒杯的脆响不知何时已撤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半耳熟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问津,你没事吧,我进来看看你。” 外侧的门把手发出了异响。 沈问津明白过来了。 他咬着牙,用仅剩的力气抵上了门,低声道:“我没事,您不必进来。” “可是我不进来的话……”导演慢悠悠地说,“你可就出不去咯。” “没事。”沈问津撑着门说,“那就看咱俩谁耗得过谁。” “顺带提一句。”他咧了下嘴,又很快地把话接上了,“我带着手机,拨个110还是不成问题的。” 沈问津最终还是出来了,用剩余四年的雪藏换来了人身自由。 - 这是沈问津人生中第二回被锁在卫生间。 大约是由于第一回的体验实在是太糟糕,这会儿的他不免想起了前尘往事,兴致不高。 他摇完头,没看老板,兀自扯着扫把与簸箕往外头。 走到门口时却被拦住了。 拦路者眉眼沉沉,指着他的手说: “扫把给我。” ……这人要干嘛? 沈问津诧异地抬起脑袋,便听他老板继续道:“你要是不喜欢搞卫生,就去找露娜露丝,陪孩子们玩去。你还没见过孩子们,他们肯定挺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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