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继续和他做朋友呢,唐楠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想一边摇头。 推开门后,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知道唐北最近太安分了,这不正常,家里居然没有其他人,卫生也收拾的无法挑剔。 唐楠几乎是瞬间联想到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可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缩头乌龟似的度过了那天,以为可以躲过一场灾难。 当天他躺在床上,在脑子里搜索半天,最终决定用莫言的话来安慰自己。 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个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要亏厌;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 只可惜,生活往往不尽人意。 第二天,数学课上了一半儿的时候,走廊里毫无征兆的闯进来一个男人。 他自称是混着校领导进来的,因为当天大部分的学校领导召集了学生会的学生们,在顶楼的会议室里开会。 其实就是因为学校的安保系统太差,保安一天工作两个小时都算万幸,学生家长随意进出大门没人阻拦。 趁着这个管理空白期,唐北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学校。 从八班破门而入,发出的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而唐北却像没有感知似的笑了笑,随后径直走向唐楠的座位,二话不说掀翻了他的桌子。 书砸到了旁边的同学,唐楠也只是沉默的在座位上低着头,不是他不想管,是他根本动不了。 听见任何声音都是下意识的颤栗。 这个暴怒的男人太过于可怕,唐楠从小的噩梦来源都是如此,他战胜不了自己恐惧的内心,更没办法反抗。 一旦唐北的脾气到达顶峰,变成真正的疯子时,唐楠就只剩下被动承受和躲闪的份,浑身发着抖又手脚冰凉,像是被粘住了那样时间静止。 讲台上的老师书本砸到地面,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整的手足无措,最终反应过来也只能叫班长去楼上,找当天的值班校长解决问题,然后试图安抚唐北的情绪。 有同学叫嚷着打报警电话,老师却想起校长嘱咐道不能让学校出现丑闻,这类事情只能自己往下压。 奈何一个老师对唐北来说,根本无济于事,简直就是给他挠痒痒,他把椅子上的唐楠推倒,随手抓旁边的书就往他身上砸,嘴里骂骂咧咧的没个正行。 手上的力道更是一次比一次重,直到他举起椅子,挥舞着朝唐楠劈下。 周围以吴浩为首的几个同学再也受不了,冲上前去把唐楠拉开,值班校长也终于在班主任和班长的簇拥下到来,三个人着急忙慌的将唐北带出教室。 那时,同学们都围在唐楠身边,给他倒水、递纸巾、找创可贴、收拾书桌。 吴浩蹲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安抚,生怕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唯独唐楠像个没事人一样,额头裂了口子也不在意,用纸巾胡乱擦了擦流下来的血,就站起来态度诚恳的道歉。 先是对耽误大家的课程说对不起,然后又鞠躬说谢谢你们给我帮忙,最后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脸走出教室。 把所有同学吓得愣在原地。 唐北真像下了死手那样打他,唐楠的校服沾了地上的灰尘,被拉扯时破了几个口子,原本顺滑的头发也凌乱不堪。 血从额角流向下巴,缓缓滴在衣领上,胳膊也有多处流着血的伤口,可是笑起来的眼睛分明毫不在意。 同学都想不明白,没人知道为什么唐楠还笑得出来,为什么他要替唐北道歉。 只有吴浩像是知道些事情,叹了口气就没再管了。 在办公室里,唐北也像精神病人那般大喊大叫,看见唐楠走进来,更是抓过桌上的花瓶就要朝他的方向丢去。 值班校长也没处理过这种场面,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他冷静,唐楠压根儿没有正眼瞧这个发着疯的男人,和班主任询问了刚才的对话才了然于心。 “原来是不想我继续上学啊,” 先是说话声很轻的喃喃自语,紧接着唐楠拒绝老师的纸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又一次弯腰道歉: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校长,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说完就迈开腿,走向值班校长的身边,对唐北露出表面和善,实则阴狠的表情,说出来的话都咬牙切齿的: “你要是继续这么大喊大叫我就不走,” 他双手抱在胸前,眼里怒火中烧,每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总感觉唐楠还是在害怕,他藏起来的双手分明在颤抖,但嘴上依然是咄咄逼人: “但是,如果你现在给我的班主任和校长道个歉,马上我们就回家。” 听到这话,唐北也不疯了,马上放下花瓶乖乖鞠躬低头,在值班校长的叹气声中拿到了退款的学费,喜笑颜开的扯着唐楠就往外走,手上力度不减。 班主任到底是舍不得,她内心的担忧和难过都要溢出表面了,最后还是在唐楠对着她无声的摇头时涌出泪水。 然后脱力的坐在椅子上,拳头捏的很紧。 回家后唐楠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欠债还钱,唐北变卖了屋里所有值钱的家当,仍然差那么一点儿,于是就决定拿退了的学费还清债务。 而且特别理直气壮,他手指唐楠额头,毫不在意的表示反正你学也学不出来什么,交学费的钱也是老子的钱,我想拿就拿。 并且不给任何反抗的机会。 当天两人就离开了沿江,辗转反侧去往西城,唐北再也没犯过浑。 甚至低声下气求了唐楠好几天就在外打工,他好像真的改过自新,摒弃了所有的恶习,不过唐楠并不相信。 美好的前程就这么毁了,他自认与林皎月缘分太浅,也朝九晚五的打起工,直到吴浩真的没考上大学,借着殷实的家底也到了西城,两个人开上酒吧。 重新与吴浩相逢的时候,两个人在饭店喝到酩酊大醉,唐楠从那个窄小的住所逃了出来,住在酒吧的楼上,与唐北联系渐渐少了太多,都快忘了还有他的存在。 不过这跟个吸血鬼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每个月都缠着要钱。 后来唐北在家里晕倒,被邻居打急救电话送到医院后,医生一通大检查告知唐楠你爹生了大病,癌症。 唐楠却像终于放下了包袱,大手一挥直接放弃治疗,唐北还是一个人生活在小房间里,不管死活。 酒吧不过是吴浩的晃子,他接手了家里巨大的产业,加上唐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他们还真赚了不少。 但是这么多年里,唐楠还是经常梦见高中时的林皎月。 耳边回荡着他的声音,鼻尖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学习时的认真态度,跑步时混合着阳光的酒气。 每一个都让人无法忘怀。 他还没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在本子上写我的名字呢。 哪怕到现在,唐楠发呆时依旧会经常想起笔记本里的内容。 在排列整齐的内页上方猛的出现两个不属于课上的知识点,字迹用力,导致墨水都有些晕染。 一笔一划像是要把他刻在心里。 为了不胡思乱想,唐楠就着手在酒吧研制新品,往每个酒里都混上一点蓝莓烧酒,有些难喝到眉头紧皱,有些却让人神清气爽。 在酒吧本就多的是谈生意的老板,都是想和吴浩合作才来的,却没想到有很多市面上见不到的酒,逐渐就打出了名气。 他们还因此把招牌换成了烧酒的英文arrack,之前是空的。 有段日子里,吴浩调侃他太过于痴情,没准儿你们这辈子都遇不到了,没准儿他早就和别人在一起,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唐楠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打着哈哈敷衍过去,自顾自的吃着蓝莓味儿的棒棒糖。 然后他又想,那我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没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整天和一个快死了还不忘压榨自己,每天喊着要钱的爹来回周旋。 身边除了吴浩,遇见最多的就是变态。 或许有一天他能忘了林皎月,爱上另一个人和他结婚,过上好日子的同时,没准儿还有个孩子。 可是那太晚了,光是忘掉他就花上好久。 林皎月可是第一个和唐楠当朋友的人。 等不起,唐楠也不想等。 其实西城是他梦想中的城市,西城大学他挤破了头都想考进去,林皎月也知道这个梦想,还鼓励过自己。 梦里的身影都逐渐模糊了,唐楠记忆中的人都快要消散在空中。 有几次与吴浩夜晚散步,偶然路过西城大学的校门口,他还会开玩笑的说,这个地方他十多岁时真的很想去。 只不过现在没机会, 也不憧憬了。
第11章 宿醉过后总是头痛欲裂,有些严重的大早上刚清醒就得冲去洗手间吐上几回,林皎月感觉眼前昏花一片,撑着茶几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神游离。 脑子都变慢了,准时准点的生物钟让他不用担心迟到,在盯着纸条沉思好久以后,终于逐渐理解了上面的含义。 又摸出手机看了未读信息里没有唐楠,重重叹了口气。 那纸条是这么写的: 【为了防止你断片儿,我先告诉你,是你几个同事打了电话我才来的,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发生,你还能自己走路,还认得我是谁,我走了啊,改天找时间吃饭。】 落款的署名不是汉字,像林皎月记忆中的那本笔记本一样,一颗苹果和一个蓝莓,不过这次是纯黑白的,没有颜色。 是他们最陌生又最熟悉的东西,给对方人生中唯一留下的念想。 他就又一次笑出了声,笑着笑着,情绪失控的落下泪来。 划过脸颊的时候甚至没有感觉,原始反应是以为窗外下了雨,飘进自己心里,揉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流下的。 这世界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真的很奇妙,用最奇怪的姿态相遇,毫无防备的分开两次,又以最普通是最少见的方式重逢。 时光荏苒,地球的自转和公转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他们也总是会在时间长河里与彼此打招呼。 冒着再次走散的风险,依然选择重新成为朋友,重新在心里获得更重的分量。 这也是他们能为对方做的全部了。 在洗手间随意的洗漱过后就推门出去,排队买了杯冰美式,慢悠悠的晃进西城大学。 对着电脑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林皎月总是觉得今天办公室的气氛很怪,好像过于安静了,或者是太尴尬。 办公室里昨晚喝酒的同事基本都在走神,时不时的看两眼坐在位置上拿着咖啡的林皎月,但都是余光悄悄看,稍微关系好一点的,还可能几个人说句闲话,眼神基本都不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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