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路灯从他们的头顶照下来,唐楠的睫毛和鼻尖痣都像画龙点睛之笔。 他本就生的白净,只是略显饱满的下嘴唇被咬褪了血色,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甚至是差到极点。 “那个您好……。” 一名女同事迎了上去,犹豫着要说些什么,眉毛皱的能打个死节。 “您好,林皎月在哪儿?” 和女同事握过手后,唐楠的确气个半死,但是又没什么解决办法,只能扯着嘴角露出有气无力的微笑,飘飘悠悠的说: “不好意思啊,我要赶快带他回家了。” 说话的声音其实是正常音量,但架不住他本来嗓门就大,脱口而出的时候几个同事都面面相觑,以为唐楠是林皎月的omega。 随后大家就猛地转头,眼神死死的盯着林皎月手臂旁边的人。 也说不上个所以然的,唐楠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吃醋,看见都觉得扎眼睛。 站在原地简单的犹豫了一下,他是趁着林皎月喝多了干点儿缺德事,还是当个正人君子比较好。 结果唐楠就发现林皎月似乎神经紧绷,不想给身边人占到一点儿便宜。 这种样子和态度发生在林皎月身上,就是明确的拒绝信号,怎奈何这人醉的不省人事,想躲也没地方躲。 所以他当场就泄了气,暗骂自己没骨气。 大步走上前去,装作毫不在意的分开两人,顿时,原先身体僵硬的林皎月像大型挂件一样挂到自己身上。 中途和李谭对视,唐楠也真没给好脸色,看谁都温温和和的眼睛偏偏在看他那时冷若冰霜。 “谢谢您帮我扶着他,” 满脸假笑看着慎人,唐楠说话的语调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的,咬着牙问: “时间也不早了,您也快回去吧?” “啊…嗯,请问——” 李谭有些挂不住笑脸,来回开口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和唐楠长得不像。 后者是更偏柔和,没有攻击性的感觉,而他只在五官方面占些优势,比如双眼皮啥的,但真正论精致度比起来,不太行。 不过被这种目光盯着,论谁都会发怵,尤其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只好先发制人: “请问您是林哥的?” 话音刚落就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大家觉得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唐楠倒是当场心虚起来。 您是您是,我什么都不是啊! 内心抓狂的简直可以当场跳段霹雳舞,但是,他又不想让这一股花香味儿的人继续缠着林皎月。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旁边大脑宕机的人好像突然清醒,他扭转攻势,双手攀着唐楠的肩膀低下头来与人对视。 两个人贴的太近了,那时候鼻尖撞鼻尖,让唐楠呼吸一滞,红晕悄悄爬上耳朵。 “我们回家,” 林皎月张口,声音听起来嘶哑,带着鼻音好似感冒的人,他还怕面前的人没听清,又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们回家吧。 好在是解决了尴尬局面,唐楠松了口气顶着李谭幽怨的眼神把人塞进副驾,还不忘小声嘟囔着他算什么东西。 上车的时候刚想转身给林皎月系安全带,结果人家都自己弄好了。 “你啊……” 发动汽车,唐楠神经才算终于放松,像自言自语一样的念叨: “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喝醉了,看起来不像。” 没有回答,林皎月当然也回答不了,最后的那丝理智已经用完了,现在眼前均是模糊一片。 除了能依稀分辨出来开车的是唐楠以外,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头靠在车门旁,在平缓道路中慢慢闭上双眼,身边唐楠的样子逐渐变化,依稀回到了高中时代。 那个时候林皎月在一班担任班长,学习成绩居高不下,大概在前四名左右徘徊,人际关系一般,每天就是埋头苦学。 不在走廊里闲逛,不跟同学有过多交流,每天在学校基本上就是办公室、洗手间、教室三个地方为一体。 总的来说就是朴实无华且枯燥,加上他确实没什么意思,很快,林皎月就成了一班的特殊存在。 独来独往,几个星期说不上十句话。 后来因为学校突然更改规定,导致一节体育课要有两个班的学生,也就是说会合班上课,在楼下聚集一群。 他们的体育老师教一班和八班,刚好是头尾的两个组合。 自由活动解散的时候,林皎月带着错题本坐在台阶上,偶然的抬头能看见篮球场,他不会打,对这东西也没什么兴趣。 只是……总感觉有个身影特别熟悉。 不小心露出的下巴和半张侧脸,微笑弧度与那发型,跳起身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透出的腰肢。 怀着好奇和一探究竟的心情移动过去,借着阳光的亮度才终于看清。 原来在场上跳跃的身影里有一个是唐楠。 当年住在老城区里,陪伴了他整个童年时光的唐楠。 或许世界就是如此奇妙的,他们相遇相识,分离后又再次重逢。 十六岁的林皎月感觉心脏似乎被填满了,在离开这位童年好友以后的成长里,他遇见每一个人都在心里默默寻找着唐楠的影子,他也知道这叫想念。 或许就是因为再也不能见面,所以才天天念着想念。 这个年纪已经逐渐懂得了许多,林皎月总觉得唐楠是他的初恋。 因为每次提到他都和别人不一样,唐楠在自己心里的一块陌生领域当中存活着。 如果有机会,林皎月,甚至想让他填满自己的整个心脏。 所以,在大家因为快要下课离开篮球场的时候,林皎月才鼓足勇气走上前去,伸手叫住了唐楠。 在他心里,远远的看着才是最大的遗憾。 “你……林皎月?” 唐楠听见有人叫他满脸奇怪,转头的时候却几乎是一瞬间的认出了人,于是表情一变再变,最终激动呐喊: “我的天呐!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呢,没想到咱俩在一个学校。” “唐楠,你别怪我,” 虽说这话语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林皎月还是率先道歉,他跟别人说话没两句就要叉上三个对不起,道歉永远莫名其妙。 紧接着上前拉住了唐楠的手腕,面前人的体温总是较低,冰的他一哆嗦,然后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当年发生了挺多事,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是真来不及了。” “那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原本唐楠不在意这个,只是林皎月的神情太过好玩,他弯腰拿起水壶来喝着水,想方设法的给人挖坑。 “我妈那年再婚了,对方是个挺有钱的单身alpha,叫李文奇。” 因为脑子转不过来弯儿,他真是有坑就跳,极为平淡的一句话解决所有过往,好像自己只是讲从书里看来的故事。 “哦哟,那这个事儿确实是……” 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唐楠表情一瞬间松动,不过没两下就把情绪压了下去,他咧嘴露出坏笑,半调戏地问他: “你现在叫什么名,有没有改姓李啊?那就——李皎月?” “没,我还是原来的名字,”林皎月无奈的摇摇头,摊开手说:“我是跟我妈姓的,她叫林佳,改名也轮不到我了。” “是嘛,挺好的,” 白色的校服被扎在腰间,唐楠身上的衣服和记忆里的不同,终于不是破旧又带有污渍的了。 天蓝色的领子在脖颈旁边,衬的皮肤居然白里透红,长裤子挡住了他的腿型,但是依稀能通过阴影判断。 因为出了汗,有些刘海贴在额前,又实在没办法忽视他亮晶晶的双眼,透露出一股灵巧劲儿,似乎能看破你的内心。 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唐楠下颚线并不明显,哪怕退去了婴儿肥,看起来也有些软乎乎的。 笑起来比较有特点的大小眼和一高一低的眉毛,就给人增添了一丝活着的气息,让唐楠的存在更真实,更有烟火气。 开口的时候声音里总是有一股无法忽视的味道,感觉甜腻,但品久了又发涩,他说: “那就一切都没变!” 高中毕业的很多年里,林皎月都无数次的梦见或者想起那次相遇。 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还以为离开了老城区,自己这辈子就和唐楠没有瓜葛了。 可实际上,在高中里和他说过话的人很多,但能聊天,约着一起吃饭的就只有唐楠一个。 大学的自己曾看过一本书,赫尔岑写的《往事与随想》,林皎月在摘抄本上记录过其中一个片段: 青年间的友谊,就其本身而言,便具有爱情的全部炽烈性和它的一切特点:那种不敢用言语吐露感情的羞涩感,那种对自己的不信任,那种无条件的忠诚,那种离别时的凄侧惆怅,那种充满嫉妒的独占欲。 我很早就爱他,而且热烈地爱着他。 曾经无数次的,林皎月翻来覆去的朗读这段话,每读一遍就有一块新的记忆从脑子里蹦出来,永远都是关于唐楠的。 他也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打趣过自己,说其他人青春的主角永远都是站在中心的自己。 有朋友、叛逆、浪漫以及一切和青春的代名词,可是林皎月都没有。 提到青春,他只有那些独家珍藏的回忆,那些仅此一份的记忆。 也可以说,林皎月的青春里只有唐楠。
第7章 虽然好不容易重逢了,但是他们俩在学校里其实没有太多交集。 不在同一个班,除了体育课也不会经常碰面,林皎月终于有了可以漫无目的闲逛的理由,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周围甚至有人盯着他窃窃私语。 在走廊看似随心所欲的瞎走,实则就是为了路过八班门口,看唐楠在人群里聊天。 说来也是,他开朗大方,情商高人缘好,成绩不行但耐不住朋友多,唐楠总是会在某些方面领先林皎月大部分。 像自己这样的朋友他应该多的是吧,林皎月会在每次两个人聊天的过程中,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所以,躺在大学宿舍里回忆高中时,林皎月看见的多数都是一些剪影。 他从走廊的窗户里看进去,唐楠半坐在课桌上,刘海被打开的窗子吹的有些乱,雨滴打在肩膀上也不显慌张,随意而从容。 带着笑脸和大家手舞足蹈的聊着天,把别人逗的哈哈大笑的唐楠。 上体育课的时候跑圈,体力不太好的人晃晃悠悠的跑在末尾,林皎月特地放慢了速度等他追上来,唐楠竟然还有力气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跑慢点儿等我一下。 高中时期的林皎月比他高了不少,转头看去,一滴汗珠顺着额角滑到下巴,缓缓落进了唐楠有些宽大的衣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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