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位医生拿着宋景宁的心电图也走到赵珂面前:“伤者心脏功能也不好,早搏非常严重,全麻存在风险,家属要做好心里准备。” “什么、什么风险,我……我准备?宋律怎么办。”赵珂本来就是社恐,听惯了宋景宁的安排,是抽一鞭子走一步的那种人,自己没什么注意。 “咳咳咳……咳咳……唔。”宋景宁感觉到自己的肺里像扎着无数根尖刺,疼得他气都喘不过来,短暂的昏迷后,是长久而剧烈的疼痛。眼前间歇性的闪着白光,偶尔会出现几张人脸,但他脑子是麻木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医生,伤者吐血了。”护士神情紧张的给宋景宁清理积在气道里的血液。 “咳咳……咳咳咳……”但宋景宁像泡在水底,迷惑的看着水面上的人一般,顶棚的白炽灯明晃晃的照着他的眼睛,可他已经无法聚焦,意识模糊的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吐血了。 “马上手术吧,不能耽误了,伤者家属签个字。” 护士熟练而略带冷感的把手术同意书递到赵珂手里,赵珂哆哆嗦嗦的签了字,眼看着手术室的灯光亮起,他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赵珂看着自己满手都是宋景宁的血,懊恼的抬手狠狠拍打着自己的头。 如果他没有提醒宋景宁袁晓惠落下了手机和花,说不定两个人就都不会出事。想到这,赵珂再也忍不住,他顾不上别人侧目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秦悦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刚开始没多久。赵珂没有对秦悦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是我害了宋律,我当时应该自己去给袁晓惠送手机和花,但我……但我……我是个废物。” 秦悦一把将赵珂从地上拎起来让他坐在长凳上,盯着他的眼睛说:“赵律你冷静点,现在阿宁的命要紧,不是纠结谁对谁错的时候,还有,阿宁的钱一分都不许动,不管多少钱,治疗花费一律找我。” 赵珂是社恐,私下里更加做不到跟袁晓惠那么漂亮的女孩单独接触,所以宋景宁做任何事都是挡在赵珂前面替他承担,哪怕他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也一直包容着赵珂的弱点。 赵珂自己没脸说出来,秦悦却听明白了。 赵珂快三十的大男人抽噎的上气不接下气,那种哭根本装不出来,是真的内疚。秦悦无声的长叹了一声,没有再说出责备的话,他知道归根究底怨不得赵珂,他现在只祈祷宋景宁平安无事。 宋景宁的手术一直持续了八个小时,秦悦如同魂魄神游天外般的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他的情绪随着每一次手术室大门的开关而紧缩,滴水未进。 手术虽然成功了,但宋景宁一直深陷昏迷之中,病房内灯光昏暗,床头那台血氧监控仪在规律地闪烁,时不时发出嘀的一声,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生命迹象。 他似乎置身于一个连绵不断的幻境之中,他的嗓音恢复如初,又回到了五年前风光一时的维正律师事务所。程睿看着他欣慰的笑,周子御一如往昔与他在法庭上并肩作战。但好景不长,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强烈的孤独感将他吞噬,程睿和周子御幽魂一般的背影越走越远…… “程老师,师哥,你们去哪?带着我一起走吧,我一个人撑不住了。” 宋景宁太害怕了,他再也不想独自一个人支撑,不顾一切的跑向更加幽深的黑暗之处,一脚踩空跌了下去却最终落在一个发着光的温暖怀抱里,那清新的味道他很熟悉也很安心。 “阿宁,宝贝,你该醒醒了,快醒醒。” 宋景宁昏迷了五天,这五天秦悦无数次的在宋景宁耳边轻声细语的说话试图唤醒他,可都像是在向无尽深渊里投掷石子,期待回音却又被沉默击溃。 夜色再次笼罩医院,而秦悦未曾离开一步,经历了五个焦虑等待的长夜,他看起来明显消瘦,眼下泛着淡青色。他轻抚着宋景宁额头上已经结痂的细小伤痕,声音嘶哑的说:“你出庭那天我不该说那样不吉利的话,对不起,宋律大人大量原谅我好不好?” 秦悦等了一会儿,目光灼灼的期待着宋景宁的回答,但除了氧气面罩随着气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外,宋景宁躺在那连眼珠都没动过一下,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抵抗着死神召唤般艰辛。 秦悦眼眶发热,喉头滚动着,他提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又说:“不想原谅就起来骂我,听赵珂说你手语骂人很有一套呢,我们宋律多厉害,让小弟我也见识见识。” “这是我第二次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阿宁真的对不起,你醒醒好不好?求你了。”秦悦轻轻握着宋景宁扎着留置针的手,那只手的触感更加冰冷,肤色青白,毫无生气,秦悦暖了好久都没暖过来。 秦悦自打有记忆以来就没哭过,所以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正大颗大颗的滴在宋景宁的手背上。 眼泪的温度好像有魔力,顺着宋景宁的手背神经一直传到心里,他耳边有一个声音由微弱逐渐到清晰,把他从幻境中拉扯回现实。 “咳……咳……” 宋景宁痛苦而微弱的咳嗽声打破了压抑的寂静,他艰难地撑开眼皮, 双目无神却努力聚焦于秦悦所在方向,他的手指动了动可怎么也抬不起来。 秦悦激动的都忘了呼吸,紧接着心中酸涩,眼泪又泛了上来,他按住宋景宁的手,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才说:“阿宁你千万别动,你肋骨断了不能动的,我明白你要说什么,袁晓惠没事,你别担心。”秦悦还是选择了暂时不告诉宋景宁真相。 宋景宁虚弱的只能对着秦悦缓缓的眨了眨眼,随即又昏睡了过去。 秦悦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刚想喝口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的一震,秦悦拿过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袁晓惠的死与明宇集团庄杰和明会所有关,宋景宁已经被盯上,如果你继续与他来往,将对你父亲的源信所不利。” 源信所跟明宇集团合作多年了,秦悦心头一紧。他顿了几秒,紧接着帮宋景宁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他迈进楼梯间点燃了一支烟,看着那短信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第28章 我会守着你 “你把合同放下,放下,赵珂你又让阿宁帮你看合同,你等我回来就不行吗?还有,你为什么坐在阿宁床边,那是你该坐的地方吗?离我媳妇儿远点,你给我起来,起来。”秦悦左手抱着一个保温桶,右手拎着一袋水果,站在病房门口冲着赵珂大发脾气。 “不是我……”赵珂大惊,刚想解释,见秦悦眼里熊熊燃烧的两簇怒火,识相的闭了嘴。 宋景宁轻笑了一声把合同递给赵珂,用手语替他解围:“是我自己要帮他看的,都躺了一个月了。你死活不让我下床,我还不能动动脑子吗?” 秦悦给宋景宁安排了高级病房,是个里外套间。病房内,阳光透过半掩的百叶窗洒在宋景的脸上,为他苍白的脸色抹上了橘红色的柔光。病房里原本的消毒水味道,也被摆在床头花瓶里的那束厄瓜多尔红玫瑰散发出来的幽香冲淡。 宋景宁自从车祸肋骨骨折已经住院一个月了,赵珂一直独自忙碌,好在临近过年了事情不算多。赵珂忙完律所的事情,就过来在病房客厅里用笔记本电脑继续办公,在秦悦偶尔出去的时候照应一下宋景宁。 其实自从宋景宁醒过来,饮食起居一切都是秦悦亲自照顾,赵珂因为内疚拼命的想表现都没机会沾边。 开胸手术让宋景宁的心脏不堪负重,人也虚弱,最开始的两周每天睡眠的时间很长,秦悦有时候不放心,整夜整夜的守着他不敢睡觉。 他看着宋景宁的睡脸应激反应般的后怕,如果宋景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秦悦想起那个神秘短信,那天在楼梯间,陌生的号码并没有接通,而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那条短信像是一个提醒,也可以理解为一个警告。 结束这段感情回归到以往的生活中,这对秦悦来说当然是最简单的脱身之术,毕业之后进自家律所,跟着名律学习,手握最好的资源,平步青云易如反掌。 哪怕不分开,他也可以一直在与宋景宁只保持床伴关系,哪天玩够了,抽身而去即可。虽然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秦悦却在内心坚定的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自己也许是宋景宁唯一的依靠了。 宋景宁靠坐在床头对秦悦伸出手,秦悦刚才还怒气冲天的样子是瞬间收敛,他快步走过去,小孩子争宠似的把坐在病床边的赵珂挤开。 秦悦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在宋景宁的额头上亲昵的吻了吻,轻抚着他还绑着绷带的胸口:“今天怎么样?骨头还疼吗?” 想起自己胸口因为手术又多了一道明显的疤痕,宋景宁也只是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用手语安慰秦悦:“不太舒服,但看到你就感觉好多了,特别安心。” “那让我抱抱。”秦悦更加放肆起来。 “咳咳……”赵珂感觉自己这个灯泡的瓦数越来越大,灰溜溜的蹭回客厅,洗水果去了。 “饿吗?我给你订了乌鸡汤。”秦悦问。 宋景宁摇头,每天都躺着确实也没什么食欲,他用手语对秦悦说:“我有件事情问你,你跟我说实话。” 秦悦紧紧握着宋景宁冰凉的一双手给他暖着,挑了挑眉,恶作剧似的说:“你问。” 宋景宁看了秦悦一会儿,继而侧过头在他的耳尖上轻轻一咬,两人好久没有亲昵了,这一下让秦悦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果断放开宋景宁的手,捧着他的脸,微微抬头与他亲吻。宋景宁反在秦悦嘴唇上用力一咬。 “唔。”秦悦吃痛,见宋景宁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秦悦皱着眉委委屈屈的坐回椅子里:“你问吧。” 宋景宁先给秦悦揉了揉嘴唇,这才用手语问:“袁晓惠到底怎么样了?” 赵珂洗好了水果刚要给他们两个送进病房,在门口一听,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回去。该来的还是来了,秦悦和赵珂配合着谁也没有再提袁晓惠的事情,怕影响宋景宁身体恢复。 秦悦深吸了口气,沉声说:“车祸的时候,她当场死亡了。” 宋景宁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对于这个答案他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他经历过一次了,并不意外,只是替袁晓惠惋惜。 他的反应比秦悦预期中冷静很多,这让秦悦松了口气,宋景宁只是沉吟了一会儿,用手语问:“最近你回过明宇集团吗?有没有遇到过韩鹏,他状态怎么样?” 秦悦点了点头,说:“你受伤以后我一直跟明宇的法务部请假说导师有案子需要帮忙,偶尔才去打个卡。遇到过韩鹏几次,他都春风满面,丝毫看不出丧妻之痛。甚至公司里的人根本都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去世的事情,还让他带袁晓惠出来一起年终聚会呢。韩鹏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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