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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十五，齐歆陪着江愉辰去做术前检查，在拐角处偶遇了苏淮序和他导师。 苏淮序简单和江愉辰打了声招呼，他应该在忙，匆匆在江愉辰肩膀上拍了下。 九点半，齐歆推着江愉辰进了手术室。签了麻醉同意书和知情同意书。 仅仅只是写个字，并没有齐歆想的那么可怕。 十点，齐歆坐在外面等江愉辰，医院窗户没关，有点冷。 手术需要全麻，吸了麻醉后，江愉辰已经睡过去了。齐歆在外面数着秒。 他很紧张。 十点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整盒的钙片，当做安眠药一颗颗硬吞下去。 他的母亲、他曾经喂养了很久的小橘猫…… 齐歆都这样坐在外面等过。 可能旁人并不能理解。 十一点零二，江愉辰手术结束，麻药劲没过，江愉辰和齐歆说头晕想睡觉。 齐歆没让他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一句西一句乱七八糟地说了很多。 十一点五十，崔静倏空手过来了，齐歆借口要出去倒水喝，出了病房。 但他没走远，只靠着墙缓了一会。 医院隔音不好，他还能听到崔静倏说话。 “你刚出生那会，就应该帮你把阑尾割掉。” 江愉辰笑了，低低沉沉地，很好听。 “阿愉。”崔静倏撩开江愉辰的上衣，“刀口在哪？我看看。” 齐歆也想看，但江愉辰那会在挂水，他没敢看。 崔静倏又道：“手背好凉。” “妈。”江愉辰无奈道：“我输液呢，你别闹。” “齐歆人呢？”崔静倏从棉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八音盒，“还挺精致的。” “他去倒水了。”江愉辰说：“都五分钟了，是不是迷路了。” 他话刚说完，齐歆就敲了两下门，手里的纸杯还是空的。 江愉辰下巴微抬，“你不是倒水么，没找着？” 齐歆摇头，“已经喝完了。” 崔静倏说：“你要喝么，嘴唇好干。” 江愉辰摇头，“现在还不让喝。” 十一点五十九，齐歆又跑出去了，他拿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热水，又绕路去前台买了一包棉签。 十二点一刻，江愉辰出声喊他，齐歆再次刚刚好出现在门口。 “去哪了？”江愉辰问。 “买了棉签。”齐歆拿棉签蘸了温水，在江愉辰嘴唇上涂了两层。“问过医生了，这样是可以的。” 崔静倏没说什么，她本来话也不多。 十二点四十，齐歆借口出去买饭。 他还是没走远，和江愉辰只隔了一堵墙，偷偷听江愉辰和崔静倏聊天，这样只要江愉辰一找他，他就能刚巧出现在门口。 这次江愉辰很长时间都没喊他，可能以为他吃饭去了。 一点二十，江浔拎着一堆东西过来，齐歆藏在楼道的阴影里。 苏淮序站在三楼打电话，低头的瞬间怔了下。 一点四十，苏淮序顺路过来看江愉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病房外看到齐歆。 两点十分，江愉辰和崔静倏说：“一个半小时了，粥粥也快回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齐歆就站在了门口。 “回来啦？”江愉辰看他，“吃的什么？” 齐歆胡乱编了两个菜名，他已经不记得了。 三点钟，医生说江愉辰可以喝一点水，崔静倏喂他喝的。 四点零九，崔静倏和江浔回去了，没和齐歆打招呼。 齐歆一直数着时间，他数的秒数和手机上的一模一样。 病房里吵吵嚷嚷的人走了，齐歆也没再频繁外出，他趴在病床边守着江愉辰，也不看手机。 江愉辰没什么感觉，就麻药药效过的那段时间有点痛。 齐歆总是哄他，江愉辰也不知道怎么又睡过去了。 隔天早上江愉辰是被疼醒的，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齐歆没睡，他很轻地撩开自己的衣服，慢吞吞地看着刀口。左手还搭在他输过液的手背上，给他暖手。 “干嘛呢？”江愉辰放低声音，尽量不吓着齐歆，“……还不睡。” 齐歆：“我弄疼你了？” “没有。”江愉辰反手扣住齐歆的指尖，“上来睡，别趴着。” 齐歆重新给江愉辰理好衣服，右手虚虚盖在江愉辰眼睛上，“你睡。我还不困。” 江愉辰皱眉，眼睫划过齐歆的掌心。 过了一会，江愉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袋子，“想吃药么？” “今天给你吃。” 齐歆看着江愉辰掌心里躺着的半片安眠药，手指蜷了两下，“你怎么还随身带着。” 江愉辰移开齐歆的手背，自己撑坐了起来，“睡不着么？” 刀口处传来一股刺痛，江愉辰伸手捂了下。 “睡得着。”齐歆改口改得很快，“床太小，躺不开我。” “你不占地方。”江愉辰说着掀开一半被褥，“上来，不抱着你睡不着。” “哦哦。”齐歆平躺在江愉辰旁边，没像往常一样抱一团褥子。 “粥粥。”江愉辰侧身看着他，“你今天开心么？” 齐歆点头，应得很快，“开心。” 江愉辰“嗯”了声，又问：“晚饭吃的什么？” 齐歆乱说了三个菜名，说完就忘。 江愉辰：“多少钱？” 齐歆眨了下眼，“八十。” “好吃么？” “好吃。”齐歆说。 “好吃……胃这么瘪。”江愉辰手背轻轻压着齐歆的肚子，“现在饿不饿？” “我中午给你留了份红烧肉。” 江愉辰可能只是随口一提，齐歆却莫名很想哭。 江愉辰还记得他前天说想吃红烧肉。 第98章 挨打 齐歆没睡着，他悄悄数着秒。 江愉辰也没睡，过了很久，也许只有五分钟，江愉辰没看时间。他手往齐歆那半褥子里摸。 齐歆离他远远地。褥子里的温度和昨天早上一样，凉得像没躺过人。 “粥粥。” 齐歆装睡没说话。 江愉辰也没想等他应，侧对着他道：“上次的事情我妈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怨她好不好。” 说完江愉辰勾唇笑了，他知道齐歆不会的，要不然参加综艺也不会在亲属那栏留崔静倏的名字和电话。 这样想，江愉辰又觉得自己多心了，他轻轻把齐歆抱在怀里，捂热齐歆冰冷的掌心。 身上怎么这么凉，明天如果还是这样，要喝点中药调理调理了。江愉辰心想。 …… 平常人睡不着数棉羊，往往数一会就会走神。齐歆不会，他最多数过八万六千四百秒。 他曾完整地数过一整天，和手机上的时间分秒不差。 天刚破晓，齐歆就悄悄爬起来买粥。 江愉辰环着他，口齿不清地问：“去哪……” “洗漱。”齐歆轻声。 齐歆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尽量不发出声音。直到走出病房，他动静才恢复正常。 这会刚过六点，苏淮序还在值夜，看到齐歆的时候，他顺手把台案上的牛奶递给他。 “这么早出门啊，小粥粥。”苏淮序拿笔在值勤本上写着什么，眼神在齐歆身上瞥了一眼，“手上纱布该拆了。” “小针刀不用捂那么久。” 齐歆点头，刚要往外走，苏淮序又问，“去哪里啊？” “那老东西就割个阑尾，还没有你腱鞘炎难熬……但是他早上醒来要是看不着你，估计会拔针出门找。” 齐歆手里拿着牛奶，一时间没说话。 苏淮序继续道：“在这等我会，等下带你把纱布拆了，当心捂久了发炎。” “学长。”一个扎着丸子头女学生匆匆跑过来，“三号床出现过敏症状。” 苏淮序看了齐歆一眼，“等着。” 齐歆再次点头，他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拿手机准备点外卖。 小程序里逛了一圈，好像哪家粥都不好喝。 过了一会他又站了起来，他忽然想起来江愉辰昨晚问他，晚饭花了多少钱。 他和江愉辰绑的是一张银行卡。 齐歆想了半天，江愉辰要是查账，他就说花的现金。 一个谎言常常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掩盖。 现金是从玄关拿的，玄关的钱是阿姨误放的…… 可能也是无聊，齐歆不断把这个问题延伸，直到最后圆不住这个谎。 整整两天没睡了，齐歆却很清醒。 六点半左右吧，苏淮序拿着碘伏和脱脂棉球回来了。 “齐歆，牛奶怎么不喝？”苏淮序说：“要凉了。” 齐歆把右手摊平，“我带回去给江愉辰喝。” 苏淮序揭开齐歆手腕上的纱布，眼皮微抬，“他不缺这口。” “前几天江愉辰还和我说，你现在不用吃安眠药了。”苏淮序给齐歆的伤处消毒，“他当时挺高兴的。” “你哥……”苏淮序撕开创可贴，摁在齐歆的针眼上。“有什么事还是说清楚吧。” “江愉辰要是知道，你避着崔姨，他会怎么想？” “平时宝贝一样护着你。总不能硬逼着他在你和崔姨之间选一个。” 齐歆：“我没这样想过。” “知道你没这么想。” 苏淮序坐在齐歆旁边，“老江没和你说过吧。” “他那半年很忙，每天平均睡四个小时。忙项目忙学生忙论文，最后就是想陪你念书。” “后来发现你病了，他又着急，找我一个骨科医生帮忙看心理。” “你啊。”苏淮序依次收好碘伏和棉球，“早晚需要自己想清楚。” “这事我就不和你哥说了。” 苏淮序没点明，齐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苏淮序昨天看到他了。 只不过齐歆并不是想逼江愉辰做出选择，他躲着崔静倏，只是想给江愉辰一点私人空间。 崔静倏想和江愉辰说说话。 点外卖的时候没注意看地址，地址默认是家。 御水小苑离医院挺远的，步行大概需要半小时。 齐歆抿了下唇，拐弯的时候没怎么走心，忽然被一个人拽入一条漆黑的巷道里。 那人死死捂住齐歆的眼睛，抬头对着齐歆肚子就是一拳。 “就你这个小白脸敢举报我……” “老子一天白干了！！” 齐歆没反应过来，又被按在墙上踹了两脚。 那人明显不想闹大，打了两下算是出气，伸手在齐歆口袋里翻翻找找，手机没敢偷，随便顺走了两张现金。 齐歆没还手，他现在挺想挨打的。 肠子和胃好像绞在了一起，拧成一个死扣，怎么也解不开。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是没犯过胃病。他能忍的。 齐歆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挨了一顿毒打和说教。 齐歆躺在地上看了一会，天很蓝，风很轻，棉花糖一样的云一片盖着一片。 很漂亮。 今天没下雨，他忽然想看彩虹。 齐歆拍干净身上的沙土，一步步往家里挪。 江当当坐在窗台晒太阳，看到齐歆的时候尾巴晃了一下，慢悠悠地在齐歆身上蹭了蹭。 齐歆去哪，它跟着去哪，连齐歆换衣服都跟着。 江当当咬回来各种玩具，逗猫棒、小鱼干、假耗子……然后肚皮一翻，懒懒地瘫在齐歆脚边。 齐歆伸手摸了一下，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江当当呆坐着，然后又去把扫地机器人推了过来，故意摔倒给齐歆看，瘸着一条腿围着齐歆转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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