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自己困住了。” 霍熠珩松了一口气,跟着傻笑。 进了屋,言洛的目光定在了画室的门上。 他要不要现在试一试? 那些记忆都是多少年以前了,万一这一次,他能够重新拿起画笔呢? 少年银白的瞳孔逐渐坚定,他朝正打电话的霍熠珩指了指画室,确认他看见后,又用口型示意男人暂时不要来打扰,打开了画室的门。 电话里的顾晚正在骂着霍熠珩那群不要脸亲戚的祖宗十八代,霍熠珩的目光随着言洛移动。 他看着少年进了画室关上门,心里突然慌张起来。 一面又在说服自己,从进家门之前,言洛表现来看,至少暂时是走出来了的。 脑子里天人交战,霍熠珩根本无暇去听顾晚在说些什么。 十多分钟后,他冲顾晚说了一声抱歉,挂断了电话,走到画室的门前。 轻敲三下后,霍熠珩静静等待着言洛回复。 一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声音。 霍熠珩急了,正要继续敲门,耳边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鼻尖隐隐的血腥味。 一低头,从紧闭门的门缝中流出的猩红血水,如一柄利剑,直直刺入他的眼睛。
第54章 清醒的疼痛 言洛进入画室后,看着周围的器材,并没有生出半分不适。 少年眉梢浮上喜意,从柜子里翻出来洗笔筒,快步走到画室中隔离出来,专门用来清洗绘画器材的区域,接了半桶的水,提到画架旁边。 怔怔注视着画架好几秒,言洛闭上眼睛,按照自己的脑海中的记忆,摸到了放画笔的柜子前。 在开学之前的那段时间中,他每天要在画室里待好几个小时。 他不敢拿笔,那些时间都用在观察画室上。 这里的装潢布置,早已经被言洛一比一复刻在了脑海里。 所以现在就算闭上了眼睛,言洛拿笔到重新回到画架前的过程中,都没有碰见阻碍。 坐在画架前的少年握笔的手抖动着,双眸紧闭,纤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内心在为现在要不要睁开眼睛剧烈挣扎。 十多秒过去,少年睁开了自己紧闭的眼眸。 那双眼眸中有许多复杂的情绪——热爱,犹疑,惊惶…… 所有的一切,在睁眼后的视线落在手中握着的画笔那一瞬间,转变为纯粹的恐惧。 幼时被辱骂的那些话语清楚回荡在耳边,许多张看不清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来回走着,不断重复着贬低与辱骂。 言洛身体猛然向前倒去,扑在画架上,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他依旧握着手中的笔,挪动颤抖的右手,试着在地面上写自己的名字。 第一个笔画出来,言洛眸中的哀戚恐惧更甚—— 他连一条直线,都写不出来。 耳边那些辱骂讥讽嘲笑的声音更大了,都在说着他不配。 言洛从地上爬起,依旧颤抖不止的手扶起画架。 少年本就苍白的唇瓣被咬出血色,一条血线沿着嘴角滑落。 言洛恍然未觉,甚至因为疼痛,被拉进痛苦记忆中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察觉到这一点的少年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哪怕掐出血,都毫不在意。 翻找出画纸后,他重新坐回了画架前。 唇间的疼痛已经麻木,双手也因为要使用工具,不能够继续刺激。 靠着最后的那一点让思绪清晰的疼痛,时隔两世,言洛终于重新用画笔绘出了一条直线。 耳边喧闹的谩骂侮辱似乎小了一些。 言洛眼中迸发出光,魔怔一样认为,这是疼痛所给他带来的成果。 少年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手要用来画画,不能再受伤了。 脸和身体容易被看出来,也不能弄这些地方。 最后,他把目光定在自己的腿上。 大腿内侧,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想通的言洛一秒都没有犹豫,拿起手旁的美工刀,毫不犹豫朝自己的大腿内侧扎了下去。 霎时间,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 言洛眸中却染上了笑意。 他的判断果然没有错。 在剧烈的疼痛下,谁还会去听耳边那些聒噪至极的话? 靠着伤口上传来的疼痛,言洛彻底屏蔽了耳边的那些话语。 少年嘴里哼着轻快的曲调,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在地上蔓延的血液,认真复原在李家时看见的那幅画。 大腿内侧的伤口没有做任何处理,依旧在继续往地面滴落着血。 混合着言洛之前摔倒时带倒洗笔桶铺洒在地上的水,加快了蔓延速度。 时间一秒秒过去,言洛握着画笔的手逐渐开始发软。 他以为是疼痛度不够的缘故,第二次伸手想要拿起美工刀,往腿上再扎一下。 可这一次,他连刀都拿不起来了。 言洛的视线从手移到地面,看着已经蔓延到房门处的猩红,怔愣片刻后,总算回过神来。 少年眸中闪现茫然,紧接着转变为惊慌。 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他只是想重新拿起画笔,想要让凭借自己能够让霍熠珩不受人议论。 为什么会伤害了自己? 耳中传来门被敲响的声音。 言洛迟钝扭过头,扶着画架试图起身,却眼前一黑,双腿失去力气,骤然跌倒在地上。 意识逐渐昏沉,到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言洛最后所想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给霍熠珩开门。
第55章 错了吗 深夜十一点,救护车“呜哩呜哩”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平静。 蓝光一路不停闪烁着,连续闯了十几个红灯抵达医院。 霍熠珩在踹开门,看见躺在一片猩红中昏迷不醒的言洛时就完全丢了神。 往后所做的一切,都是机械性的动作。 他好似意识和身体分开了一般,处在第三人视角,看着自己给言洛包扎,拨打救护车电话,和赵允清联系。 再到配合医生护士把昏迷不醒的少年抬上担架床,一路到医院。 整个过程中,由于霍熠珩一言不发,太过于淡定,和救护车一起赶来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猜测言洛的昏迷是不是他导致的。 一直到把言洛送入抢救室,救护车上的一位护士总算憋不住,开口询问。 这才发现他哪里是镇定,分明是魂都丢了。 抢救室的门没有关上几分钟就重新打开。 从抢救室出来的医生一脸不解,还不等他叫家属,游魂一样的霍熠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医生眉毛蹙在一起:“你是家属?” 霍熠珩僵硬点点头,张开嘴唇却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急救科的医生对于家属出现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缓声说着言洛现在情况。 “伤口清理包扎的很及时也很标准,失血量虽然大,但好在暂时不需要输血。” “病人现在的昏迷也属于正常情况。” 霍熠珩身体依旧紧绷着,只稍微松了一口气。 言洛的血型太过于特殊,如果严重到要输血的地步……他除了等待,没有任何办法。 “但有一点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患者瞳孔的对光反应消失了。” 这句话一落下,霍熠珩的意识猛然回笼。 他虽然不是医生,可刚才那句话深层的意思,还是能够明白。 人活着,只要不是盲人,哪怕是昏迷,瞳孔都会对光有所反应。 医生看着霍熠珩的身体晃动一下,连忙扶住继续说道:“家属不要激动!我们……” 医生“我”不下去了。 被扶住的霍熠珩骤然脱离,所有重量压在了医生身上。 ——他也昏迷了过去。 医生:…… * 霍熠珩重新恢复意识的瞬间,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记忆最后停顿在医生所说的言洛瞳孔对光反应消失那里。 如果不是一侧头,看见就躺在不到三米开外病床上的少年,霍熠珩大概率又被刺激到晕过去。 隔着两米多的过道看着言洛,总让霍熠珩觉得有些虚假。 他刚一掀被子,顾晚像被人踩了一脚拔高的声线直直刺进耳膜:“霍二!你给老娘躺好!” 搭在被子上的手顿住,霍熠珩缓缓转头,和眼中怒气都要凝结成实质火焰的顾晚对了个正着。 两秒过后,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 眼下泛着青黑的赵允清揉着太阳穴走了进来,瞟了顾晚一眼:“声音小点,这是在医院。” 顾晚讪讪一笑,重新安分坐回沙发上。 说完顾晚的赵允清抬眸,死亡视线落在霍熠珩身上:“你也给我闭嘴。” 霍熠珩不听,我行我素:“言言怎么样了?” 赵允清被他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呼吸了好几下,不断在心里默念着“这是病人这是病人”,才压下想要给他一枪的想法,没好气道: “你家言言好得很。” “倒是你,但凡晕过去的时候没有在医院,你就没了。” 选择性耳聋,只听见言洛没事的霍熠珩长舒了一口气。 赵允清都被气笑了:“你还挺高兴。” 霍熠珩没理他,目光沉沉落在依旧昏迷的言洛身上:“言言为什么还没有醒?” 难道赵允清骗了自己? 一再被忽略的赵允清已经麻木,没有回怼他,认真回答了霍熠珩的问题: “你昏迷的半天里,我已经给言洛做过检查。” “他的身体和上一次复查的时候相比,也有了细微的好转。” “大脑也没有出现任何病变或损伤的迹象。” 多的话赵允清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相信,霍熠珩已经想到了是什么原因。 ——心理原因。 上一次住院期间,霍熠珩瞒着言洛找过心理医生咨询。 看似已经从过往阴霾中走出来的少年,实则依旧被困在那里面。 心理医生给的建议,是尽量避免违背患者的个人意愿。 从霍熠珩个人的角度,他也不愿意让言洛想起那些过往。 所以重逢的两个月以来,他从来没有在言洛面前主动提过任何相关的事,更没有表露出一点,希望言洛去进行心理治疗的迹象。 无条件从各个方面,都尊重着言洛的意见。 眼下面对昏迷不醒的言洛,重来一次后,从未有过的自责与自我怀疑深深包裹住了霍熠珩。 自责是霍熠珩能够确定,言洛伤害自己的原因,一定和在家门前,他说的那番话脱不了干系。 怀疑,则是忍不住想,完全尊重言洛的意见,按照他的想法去给李家下套,是不是正确的做法。 这一世,如果从找到言洛开始,他就把人困在家中,不再让他接触任何与李家有关的事,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包办,言洛会不高兴,但至少,能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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