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怒骂和告饶声中,顾言亲手持刀,没有半分犹疑的割开了唐周的右肩,将那颗圆形的窃听设备狠狠塞了进去。 唐周疼的叫破了嗓子,几次都险些晕厥过去。 深冬的夜里,他虚弱的倒在地上,唇前鼻尖扑出冷雾,额上却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肩膀上的血染透了法兰绒面料的睡衣,在垂落的尖端将布料坠成一团,沥沥的滴着。 这一刀将他对顾言所有的爱都转化成了无尽的恨。 他恨的心尖发颤,恨现在没有办法让眼前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比他更疼! 顾言让在场的医生给唐周那道伤口进行缝合。 他站到一边用帕子缓缓擦去指尖上染的血,边擦边说,“七年,这东西在你身体里少一天,我就让你爸在监狱里多待十年。” “呵...呵呵呵...”唐周倒在地上,肩膀已经痛的没有知觉,哪怕不加麻药缝合他也觉不出更疼来了。 笑够了,他说,“你现在能理解我有多恨庄念了吗?要比你现在恨我再多上十倍百倍...” 有气无力的声音响在空楼里,他志在刺痛对方,强忍着眩晕和不适说话,“你和我很像啊顾言,我当初,也是叫人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隔开了庄念的肉。” 说到这,他又呵呵地笑起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骄傲,“不过我比你狠,我没找人按着他,甚至也没绑着他。” 他侧着脸倒在地上,灰色的土黏上他汗湿的脸,虚弱的喘息激起鼻前的尘埃。 那一双阴鸷的,怨毒的眸子盯着顾言,他狠狠的说,“我只告诉他,敢动一下,就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哈哈哈哈...他可乖了...一直到疼晕了过去也没有动一下。” “他还没醒吧?”他说,“他不会醒了,哈哈哈哈...顾言,你也要尝尝和我一样的痛苦才对,求而不得的痛苦!!” 清早才开封的一盒香烟此刻只剩下一只,顾言从烂尾楼里出来,吸进最后一口之后又问手下的人要了另一只点燃。 “把他身边的看护都换成我们的人,百唐科技明早会有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暂时顾不到他。”他吞吐着,辛辣刺激着喉咙和心肺。 往机场返回的路上,顾言撂下手里的平板,那上面循环播放着顾穆琛出事当天医院走廊里的视频,他将那段视频传给了夏青川。 那个告诉他庄念去找了唐周的小护士,在去见他之前和顾萧手下的人接触过。 他当时怕庄念出事太心急,来不及确认那个小护士的用意,当天守在病房门口的又是他最信任的两个手下,这才放心离开。 “李哥,谢了。”顾言对开车的司机说,“要不是你,这些视频证据早就被顾萧全部销毁了。” 李哥从后视镜里睨了顾言一眼,“小顾,段丞他知道错了...顾萧用他女儿威胁他,他没办法。” 李哥和段丞是跟着顾言最久的两个人,是顾穆琛在他满十八岁之后让他亲自挑选的‘亲信’。 他们如兄长似朋友,顾言信任他们,这些年所有涉及到顾家隐私的事情都是这两个人去办的。 可他们其中一个背叛了他。 顾萧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留着他从前的心腹,段丞的日子现在一定不好过,所以才会私下里联系李哥。 “我知道他身不由己,可他害死了我爸,必须要付出代价。”顾言将头转向窗外,淡声说,“李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能劝他去自首指认顾萧最好,否则他的女儿不止顾萧找得到。” 顾言的良善和优柔从来只给值得的人。 其余的,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使用什么样的手段,这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卑劣的手段他不是没有,只是从前不屑使用。 李哥从后视镜窥了一眼顾言,点头道,“小顾,我们两个是你看中的人,又自小看着你长大...”他长叹一口气道,“段丞他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他会去自首。” “嗯。” 顾萧以为没了顾穆琛,没了他,就能稳坐顾氏的下一把交椅,可他太心急了,留下的破绽太多。 他总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他忘了,有钱的不止他一个。 能用钱买来用的人,就是任何人都可以用的人。 “那个小护士找到了吗?”顾言问。 李哥摇了摇头,“还没有,小顾,我怀疑她是不是被顾萧...” “灭口吗?”顾言嗤笑一声,“不会,去临市顾萧的私人会所查,那姑娘长得不错,没玩够的他怎么舍得灭口?” “他会那么蠢,留着把柄让我们抓?”李哥问。 顾言轻轻碾动指尖,没什么表情的反问回去,“他不蠢吗?” 李哥,“...” 其实顾萧不是蠢,他就是太狂妄,太自负了。 顾言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醒来又被一件件‘真相’接连重创,杨舒的两纸协议完全可以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的顾言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孤立无援的,他不能够也没理由能重新站起来。 没有人能从这样的打击里翻过身来。 所以顾萧甚至会觉得他不用为自己善后,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对手。 绕城高速的车流稀少,远处只剩寥寥灯火,隔离带上的反光贴从眼前匆匆掠过,车内除了时速的回响,听不见别的声音。 李哥从后视镜里看那个孤单的身影。 顾言和他的儿子也不过相差两岁,他的儿子每天光是应付职场就压力大的叫苦连天,他无法想象身后的年轻人醒来之后都承受了些什么,又如何纾解。 他只知道,顾言的父亲走了,他的母亲不要他了,他九死一生,醒来没有听到过一句安慰,只有铺天盖地的怨怼和不应该由他背负的指责。 可这个年轻人依旧将脊背挺的笔直,没有崩溃也没有落寞。 他有些好奇,支撑他的是什么? “很晚了,要不要休息一晚再赶飞机回去?你才刚醒,应该多休息。”李哥问他。 顾言的头始终偏向窗外,挺直的鼻梁在侧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几何形状的明暗让他的棱角更加分明,“不了。” 他说,“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夏青川在别的地方无法进入睡眠状态,顾言凌晨三点多走进病房时他正带着金丝框眼镜,端着一沓很厚的文件研究。 听到开门声,他偏头看了顾言一眼,视线重新落回纸张上,“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顾言在门口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他走之前让助理买了家居服和拖鞋,整间病房的地面都铺上了毛绒地毯。 庄念所在的病房也换上了崭新的床单被罩。 乍一看这里不像一间病房,更像一个家。 “找一天还要去见一下我妈。”他说。 夏青川愣了一下,他知道,顾言口中这个‘妈’是那个疯女人戴淑惠,“哦。” 这一声‘妈’已经足够看清顾言的立场。 无论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强加在他身上多少东西,那个人都是他的妈妈,是连着血脉的亲人。 夏青川应了一声,抖了抖手中资料说,“有这段视频和小护士的口供,再加上姓段的口供,你想做到的事才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顾言应了一声,径直穿过客厅,到庄念床边俯下身亲了亲他,低声说,“我回来了,很想你。” 语住,又亲昵的揉了揉对方的眉心才又重新回到夏青川身边坐下。 他想做到的事情,是将股份全部集中在杨舒名下,包括顾萧的那一份,让顾萧永远没有觊觎顾氏集团的条件。 “如果只有视频呢?”顾言想了解事情最坏的结果,“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夏青川摇了摇头,“这视频听不到声音,单单依靠小护士和顾萧的人碰过面,不能作为证据。” 顾言轻轻蹙眉。 夏青川推了推眼镜,“不过...我有办法让你母亲接替你现在的位置,把顾萧踢出去,不过要付出一点代价。” 他说着,将自己手里的资料递给顾言,“不好意思,查了你们家的私事。” 顾言接过东西速读了几页,诧异的望向夏青川。 上面交代着顾穆琛出事前后的所有细节,出入病房里的人,时间,包括从护士、医生及探病者口中打听到的事,都变成对话的形式清清楚楚写在纸张上。 他甚至让自己的人连续盯了顾萧三个月,在他身上查出了警方也未必能查出的问题。 当时在医院里的情形混乱,但杨舒不肯救顾言时说的那几句话,顾萧适时带上的证人,已经足够让一个敏锐的律师察觉到其中问题。 因此即便没有人向夏青川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也第一时间对顾穆琛的死产生了怀疑,并且锁定了顾萧有问题。 “侦探出身?”顾言的语气调侃,但更多是佩服。 他从未见过这么心思缜密、行动力又强的人。 夏青川毫不谦虚的挑起一边嘴角,“查清事情的真相也是律师职责的一部分。” “你叔叔碰毒,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他是完了,但顾氏集团一定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你想好了?”夏青川平静的说。 顾言将资料交回他手上,“辛苦你了,等卸任和断绝母子关系的消息传出去,合同生效,我可能就付不起你这样段位的律师薪水了。” 夏青川呵笑一声,起身拿过自己的西装外套,“我不急,先欠着。”他抬起右手食指向天花板指了指,“等你重新回到那个位置,连利息一起给。” 夏青川最近几天亲眼见到了顾言的行事作风,他从容不迫,处变不惊,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地都能冷静分析利弊。 他由此确定,顾言能站在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处,不是因为他是顾穆琛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是顾言。 “谢谢。”顾言郑重的说。 送走夏青川,顾言洗漱好躺回庄念身边。 他的半边身子都嵌在两章单人床中间的凹陷里,很不舒服,但他不想动。 他微微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庄念的肩膀外侧,转着脑袋蹭了蹭,然后伸手搂住对方说,“抱抱我吧念念...我害怕。” ... 或许只有在庄念面前,他才能坦诚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脆弱。 如果他还是顾穆琛的孩子,要搬倒顾萧只看他想或不想,可现在杨舒不承认他,这代表他失去的不只是全力和地位,还有家人。 他的心没了寄托,背后没了支撑,就像树没了跟,再怎么茂盛高大也终究是徒有其表。 他很清楚,以现在的身份贸然去对付顾萧很冒险,甚至有可能把夏青川拖下水。 商场上的三个月,足够改天换地了。 可他不能说,他必须搏一搏,为了守住顾穆琛的天下,为了保护杨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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