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信明天过后,顾言看到你就会觉得恶心,再也不想碰了。” ... 市中心宽阔的四车道上,一辆纯白的SUV突然毫无征兆的偏离方向,嘭的一声,直直撞在了路边的梧桐树上。
第七十八章 “停车!” 跟在白色SUV后面的另一辆黑色宾利几乎在事故发生的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西装革履的人向事故车辆跑去的时候身形僵硬,看上去带着几分慌不择路的狼狈。 车内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开,庄念左边额角撞破了,一道刺目的红落在瓷白的皮肤上。 他半阖着的眼睛没有焦距,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一样空茫一片。 他醒着,却并不清醒。 “庄念,醒醒。” “念念...” 庄念浅色眼珠动了动,迷蒙的视线里映射出的路灯璀璨的光圈。 那些光圈里有他最爱的人,像他连日来的梦境一样。 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天上的玄月,缀着灿灿的光,天真又满足的模样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 只短短一瞬,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他爱的人不应该出现在眸子里,显出几分慌张无措。 “顾言,怎么回事?”身后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夏青川不放心他也从酒店追了上来。 赵田陈紧跟在后面,看见狼藉的车祸现场和被顾言抱在怀里额角渗血的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捂住了嘴巴,“天啊...” 车祸现场,这种代表着毛躁和粗心的意外实在和手术室里那个零医疗事故的外科医生庄念不搭。 “青川哥,这...这不对啊,庄医生脸色太差了,他...”赵田陈呼吸轻轻一滞,立刻变了脸色,“顾,顾总,你快放下他,让他平躺,他好像...不能呼吸了。” 夏青川早就看出庄念有旧疾复发的迹象,他迅速去庄念的车里翻出了几种治疗精神疾病的药蹲在庄念面前。 彼时赵田陈已经把庄念从头到尾检查了一便,“头上的伤还需要去医院进一步判断,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 庄念微微张着嘴,面色痛苦的捂着心脏,眼底的青色越发明显。 他还不太清醒,轻声喃着,喘息着,“疼...好疼。” 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几乎快要让他崩溃,脆弱的仿佛初冬水面上新结的冰,指尖一碰就要碎成千千万万块。 顾言的手臂青筋暴起,除了用手掌撑着他的头什么都做不了,只混乱的说着,“他说他疼,他心口疼,没有办法吗?没有办法先给他止疼吗?” 夏青川的目光落在顾言身上,那个西装革履一向站在高处,傲慢又果断的总裁,此刻就蹲跪在地上,西裤沾上土色,额角染汗,他的手是抖得。 或许从前他会觉得顾言追着庄念不放那份执拗只是因为年少时的不甘心,但这一刻他觉得他想错了。 或者...顾言的爱不比庄念藏起来的那一份少。 “他呼吸困难...不像是因为车祸...”赵田陈犹疑着说,“怎么回事?” “先让他吃药,吃了药就会好一点。”夏青川俯下身将药递到顾言手里。 话音刚落,他的衣襟被顾言猛地拽过。 顾言的声音冷的像冰,“这些是什么药?庄念到底怎么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夏青川的眸色一暗。 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庄念这七年来对他说过的心里话都说出去。 可庄念不止是他的病人,更是他的朋友,他眼睁睁看着庄念痛苦了七年也要守住一个秘密,他不能一时感性就替别人做决定。 顾言咬紧后槽牙,接过药的同时,庄念蜷缩起身体,在极端的痛苦中恢复神智。 他看清了周围的人,而后猛地抓住夏青川,下意识的解释道,“我没事...” 顾言始终用一只手拖住他的头,让他不至于直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想起身的动作也第一时间被顾言察觉。 他支撑着庄念,直观的感受着庄念身体传来的细细密密的颤抖。 就像那天喝醉在电梯里一样,庄念像是在惧怕着什么,逃避什么。 “先吃药。”顾言冷着声音,将手里的药喂进庄念嘴里。 “你的身体反应一点也不像是没事,庄念,从现在开始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顾言盯着他,审视着他,将人横抱进怀里,“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我会一件一件查清楚。” “去医院。” 马路上掠过的车带着呼啸的风声,额上的血被秋风一扫,钻心的疼。 庄念每次发病都会发抖,心悸,心痛,严重了会窒息。 每次发病的症状都要持续很久。 这次是个例外,很短暂,似乎在被顾言抱上车,被他霸道的禁锢在怀里那一刻所有的症状就都消失了。 究不出根本原因,或者是因为顾言在身边,也或者是因为被顾言那句‘查清楚’吓到了。 庄念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眼底的青色已经退去,只是心脏还隐隐的疼。 顾言去办理手续,夏青川和天真始终在庄念身边陪着。 “怎么回事?”夏青川等到顾言离开后才问,“要不是看到你没喝酒,我真怀疑你醉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庄念抿唇笑道,“刚刚开车的时候,有些走神了。”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会这样?”夏青川问。 庄念抿了抿嘴,在夏青川面前没什么好瞒着的,点了点头。 刚刚开着车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唐周说过的那句话,然后一瞬间心痛的厉害,接着脑中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醒来时事故已经发生了,他甚至没觉得多疼。 但他并不想走之前再让夏青川有多余的担心,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事,最近没有去上班,压力有点大。” 顾言办好一切手续回来,带着庄念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 庄念自知不配合顾言今天的事情不好糊弄过去,没有多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的让人心疼。 之所以配合,是因为心里有底。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状况,只是精神出了些问题。 几人在医院里等得到接近午夜,直到全部检查结果都显示没有问题。 “我真的没事,那些药只是用来治疗焦虑的。” 头上的伤包扎好,夏青川和赵田陈去开车,留下庄念和顾言两个人站在急诊室大楼前。 庄念笑了笑,“外科医生的压力一直很大。” 顾言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燃着的香烟夹在指尖,灰烬被风拂落飘远。 “我说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偏过头凝着庄念,敛起的眉眼,看上去又严肃又难过。 庄念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他很快恢复淡定的模样,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所以呢?” 夏青川的车停在不远处,庄念准备离开,又突然停住脚步。 他回头笑了笑,看上去很诚恳,“今天谢谢你告诉康哲我在这里,费心了。” 顾言衔着烟在唇边吸吮,缓缓吐出一团白雾,睨着眼前的人,“不谢。” 庄念弯了弯眼睛,转身离开。 “庄念,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吧。”顾言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低沉中带着几分冷漠,“我说了,你这一次最好是认真的想谈一次恋爱。” 庄念的脚步一顿,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夏青川先把赵田陈送回家,在车内只剩两人的时候才又确认了一便庄念的病情。 庄念始终否认,态度温和而坚决。 车缓缓停在老旧小区门外,庄念转头看向昏暗的内部路,路灯年久失修,灯罩上也蒙了一层灰尘,光线朦朦胧胧的不透彻。 他久久未动,最后长吁了一口气,“陪我上去坐坐吧。” 夏青川瞄了一眼腕表,十点二十三分。 “好。”他应道,“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可以去我那里住一阵子。” 庄念听到肯定答案才拉开车门下车,笑了笑,“算了,我可不想惹天真伤心,小绵羊很脆弱的。” “这世界上的人都脆弱,只不过有些人肯承认,就像田陈,而有些人不肯承认,就像你。”夏青川锁车跟了上去。
第七十九章 夏青川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常去的几个地方都买了房子,从来只住在家里。 唯独一次他的赌鬼父亲霸占了他在本市的家,搞的乌烟瘴气,他那晚在庄念这里凑合了。 结果一晚没睡,第二天直接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电梯门应声打开,住在庄念对门的那位大哥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扯着苦涩的笑容说又被单位逼着回去加夜班。 庄念道了声辛苦,和夏青川坐电梯上楼。 前几天下了一场不稀不疏的小雨,庄念门口的脚垫上落着两道清晰的泥脚印。 平时他最注意这些,干净的有些洁癖,此刻却完全没看到一样,直接开门进屋。 都说一个家的温暖程度百分之八十取决于灯光的柔和程度。 这一点庄念的家里显然没有。 最普通的白炽灯照亮了整间屋子,屋内飘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一切看上去都和过往的七年间毫无差别。 庄念已经换好拖鞋进屋,径直走进厨房烧了水,折腾一圈回到客厅,夏青川还站在玄关。 “怎么不进来?”他问。 夏青川眉心轻轻一皱又松开,“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庄。” 庄念怔了怔,顺着夏青川的目光看向客厅的沙发和矮桌。 整个屋内只有沙发旁边有生活过的痕迹。 沙发上几个抱枕堆在一边,一方薄薄的毛毯搭在上面。 矮桌上凌乱的放着许多个空了的药盒,几份没打开过的外卖袋子,写满了厚厚一摞的宣纸。 “你不就是心理医生吗?我一直在配合治疗啊。”庄念捏了捏杯壁,递过去给夏青川。 夏青川换了拖鞋进屋,“我想你现在需要的是持续系统的治疗。” “把药当饭吃?”话音带着关切的愤怒,他走到矮桌旁边,拿着药盒对着庄念,“这些药够一般患者吃半年的了,你是个医生,你不要命了?” “没那么严重,我可是很珍惜我这条命的。”庄念轻轻叹了口气,玩笑似得说。 他拿过夏青川手里的空药盒,将桌面清理干净。 他根本就不记得离开之前家里是什么样子,也完全记不清自己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宣纸上的字迹是他的,可那些文字是什么时间写下的已经完全没有印象。 他清楚自己的状态在变差,所以很努力的让自己生活在人多的地方,找夏青川上来坐也是,他想好起来,他在努力的自救。 落在桌面上的手微微一顿,庄念停下来,由蹲着的姿势坐在了软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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