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轻轻皱了皱眉。 庄念长吁一口气,一改从前躲着他的模样主动的牵起他的手带到沙发上,两人同时坐下,挨得不远。 他翘起一条腿,手肘立在膝盖上,掌心拖着下巴转过头看顾言。 他始终笑着,那笑容很温和,也从容,透着一股子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淡漠。 “昨晚确实是我冲动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喝醉了酒,难免就会有欲望。”他不等顾言开口,就捏着那张银行卡放在了顾言摊开的掌心上。 “还好昨天是你送我上来,要是你给你开车的那个帅帅的司机,恐怕对方要去告我骚扰了。”他轻笑一声,“这里是五十万,买顾总手上的服务,还可以吧?” “...” 顾言沉默的看着他,捏着杯壁的指尖带了些苍白的颜色。 “还有。”庄念的视线从他修长的指尖上移开,带了几分真诚说,“你知道我最怕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工作,还麻烦你帮我保密,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谊上,可以吗,顾总。” 顾言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庄念把他们之间的一切用‘欲望’两个字一笔太过,还嫌他不够痛一样,暗示他就算昨晚和他一起回来的是个陌生人,他也会做相同的事情。 庄念看着他的神色,仿佛已经遇见了顾言会愤怒质问的模样。 但令他意外的是,顾言这次并没有。 他慢慢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矮桌上,未及庄念反应就将人按在了沙发上。 庄念倒抽了一口气,“你做什么。” 顾言用宽大的手掌将他两条细瘦的手腕交叠着按在头顶,另一手粗暴的扯下领带,轻车熟路的在对方手上打了个死结。 他眼里的难过太满,让庄念一时间有些失语,心脏拧着劲的疼着。 “我在你哪里什么时候值钱过?”他呵声一笑,“五十万,够买我陪你做到底了庄医生。“ ‘我在你哪里什么时候值钱过。’ 这句自我贬低的话落进庄念耳朵里像刀子一样锋利,他浅色的瞳孔微微一颤,竟险些落下泪来。 顾言看着他,那双墨色的眸子里装着愤怒,也盛着伤心。 庄念在那一刻甚至在想,如果所有秘密都被公之于众,顾言会比现在更难过吗? 咚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庄念呼吸一滞,仰着脸看向门口,太阳穴猛地跳了几次。 顾言昨夜留宿在他这,唐周怎么会没有动作? “你,你先放开我。”庄念的手腕在对方手心里挣扎了几次,语气无奈又绝望,“顾言,求你,别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 顾言深深蹙眉,放开了手,又将领带从庄念手上解了下来。 庄念迅速起身揉了揉手腕,将衣服打理好才去开门。 短短的几步,他就在心里预演了好几种棘手的情况。 他甚至在想,如果唐周真的发疯,就敲晕他,把他绑起来,或者一起从楼上跳下去。 隐忍了七年,如果顾言仍然要为此受到伤害,那他这些年的坚持该有多可笑。 庄念站在玄关前,做了两个深呼吸后才打开门。 “庄,怎么才开门啊,不是说今天让我来接你。” 门口站着夏青川,庄念微微一怔,绷紧的心弦倏地一松,抬手撑着门框才没有跌坐在地。 夏青川连忙扶住他,“怎么了这是,昨晚又没睡好?那还能不能去..” 庄念迅速捂住夏青川的嘴,摇了摇头。 他要离开的事情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医院也在帮他保密,他只想悄无声新的离开这里。 夏青川有些惊讶,歪着头往客厅一看,触电了似得向后退了一步,和庄念的手心强行分离。 庄念,“...” “哟,顾总在呢,真巧啊。”夏青川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那什么,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话没说完就接着说,我下楼等着。” 他是真的被顾言堵怕了,至今还心有余悸。 虽然这样把庄念卖了挺不讲义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好好在一起呢。 一个旁观者都替他们两个觉得遗憾。 人心都是肉做的,两个人都难过成那个样子,怎么忍心再去分开他们。 或许是想让这种遗憾得到另一种方式的填补,又或许是那天顾言等在门口的模样真的太让他震撼。 夏青川依着话音退了出去,“慢慢聊,不着急不着急。” “不用了。”庄念淡声打断,拿起钥匙回头对顾言下了逐客令,“不好意思,我待会还有事。” 他忽然想起顾言昨晚没有用他的钥匙开门,于是补充了一句,“麻烦把我家的钥匙留下,我不想换锁那么麻烦。” 说完他先一步穿好鞋离开。 他知道顾言不会多呆,他开口了,顾言也不会再留着他的钥匙。 “干嘛呀这是。”夏青川站在电梯里按住开门的按钮,在等顾言跟上来。 家里的门开了又关,庄念皱眉拍开他的手,按下了关门键。 “啧,你这人看上去温温柔柔的,怎么这么倔呢。”夏青川无奈的抱肩靠在墙上,“庄,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有自虐倾向。” 庄念没理他。 一想到刚刚开门有可能看到唐周站在门口,他就会忍不住全身发抖。 窗外的高楼大厦从眼前略过。 庄念的眼睛没有焦距的望着窗外,左手放在右手上捏了捏,突然开口说,“青川,我好像...拿不起刀了。”
第五十六章 夏青川猛地踩了一脚急刹,身后的车愤怒的按起了喇叭。 他不得不将汽车重新启动,忧心的扫看庄念,“确...确定吗?” 之前因为手术过程中出现手抖的情况而申请离开手术台,那天在古塘村想到躺在手术台上的有可能是顾言,干脆连最简单的缝合都无法完成了。 今早提前醒来,他连冲蜂蜜水时端着杯子手腕都是抖的。 庄念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所以国外那边应该不会要签一个连刀都拿不了的外科医生。” “那,那你还去?”夏青川推了推眼镜,急道。 “去。”庄念淡淡说。 这么多年他都为了能成为一个外科医生而努力着,即便那不是他的梦想。 这件事曾经带给了他无限的痛苦,却也在和顾言分开后的那几年带给了他仅有的平静。 庄念的轻轻叹了口气,“青川,我请你吃顿饭吧,算是提前告别了。” 另一边,顾言从庄念家离开。 司机还等在小区外面。 他昨天也喝了酒,又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控的事情,守着庄念的时候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 “怎么不先离开?”顾言将西装外套上的纽扣解开一颗,从后视镜里看了司机一会,开口问道。 “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出来,就想着等一等。”司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寸头,皮肤呈小麦色,笑的时候有两颗酒窝。 顾言烦躁的松了松领带,“不会打电话吗?” 司机憨厚的笑了两声,“跟您打过,关机了。” 顾言皱了皱眉,随手掏出手机扫了一眼,电量还满着,里面还有好几条周易发来的消息。 他又从后视镜里瞧了司机一眼,“以后去帮着公司跑业务,不用跟着我了。” 公司最近难得清闲,周易又催他给个交代催的紧,顾言就推了今天的事由和周易碰了个面。 两人约在一家融合餐厅。 “你叔叔那边的问题都解决了?”周易把茶水倒满,推到顾言面前,“你们公司的公关能力可以啊,昨天才医援回来,今天就上财经新闻头版头条了。” 顾言笑着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霜霜呢,难得休假,没去约会?”他打趣道。 周易嗐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我还哪有什么心思去约会啊,都被自己兄弟耍的团团转了。” 顾言喝茶的动作一顿,笑了。 “说吧,坦白从宽的话...”周易眯了他一眼,“咱俩还能接着做朋友。” 顾言叹了一口气,顺手把果盘里的芒果一股脑放进周易盘子里,“问吧。” 周易当时做了个撸胳膊的动作,虽然他穿的是短袖。 “四年前我明明签了外省的合同,你费老大力气把我塞回市医院。”周易吃了一口芒果压压惊,“当时我以为咱俩兄弟情深,你这么仗义给我安排个更好的出路,现在想想,不是那么回事吧?” 顾言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松鼠鱼,掀开薄薄的眼皮瞧周易,“嗯,因为前男友在那里上班,想让你先去探探他的底。” 周易,“...” 融合菜馆的包间里倏地响起一声巨响。 “你丫城府太深了顾言!”周易一手将桌子拍的直晃悠,一手哆嗦着指向顾言,“合着,我就是你对接前男友的一枚棋子是不是,你小子可真沉得住气。” “把我安插在庄念身边,就是为了看他会不会因为咱俩的关系接近我。”周易摇头晃脑的说,“我说你那阵子怎么那么殷勤总给老子打电话,掐准了点赶人多的时候,我身边的人不认识你都不行!” 顾言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抬手示意他先坐下,慢慢惊讶。 “你这网撒的也太大了!这么多年我都傻呵呵的用身体语言为你们传达爱的电波是不是。”周易双手抱胸一脸愤恨,一时之间有点委屈,“那庄他...真是为了你才跟我成为朋友的?” 没等顾言回答,周易摇着头搓了把脸,“我说呢,庄念那么一个外热内冷的人,怎么偏偏就对我不一样。” 他一边哀叹一边又有点心疼自己这么多年的兄弟。 顾言一直是个很疯的人,大学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一次了。 长大了,这疯劲儿非但没改,还变本加厉了。 他看着顾言说,“想不到你是个这么长情的人,七年啊顾言,半个青春了。那他要是对我没反应呢,你准备怎么样?哎,不是,那唐周算怎么回事啊?” 顾言扫了一眼窗外的街景,也不准备等着周易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轰炸他。 筷子一撂,简短的说,“婚约的事是假的,是我故意想通过你的嘴说给庄念听的,请柬也只给了他,想看看他的反应。” 顾言这么坦白的承认,周易惊了一下,磕磕巴巴的问,“那您...现在什么意思啊这是。” 顾言沉默了一会,看着周易的眼睛说,“还爱他,想要他,非他不可。” “艹...”周易拧眉。 明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不过就是爱一个人而已,周易却突然在顾言坚决的目光当中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那是顾言七年来的坚持,执着,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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