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的东西’,他不止一次用尖锐的字眼逼对方死心,就像走投无路挥着刀的歹徒,急切的让对方远离他。 但当对方亲口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刀刃却分明的指向了他自己。 他将目光撇开投在地面上,眉心紧拧着像是耐心耗尽,有些无情的应和了一句,“我确实是医生。” 就像在附和顾言那句话,表现出担心也是医生的本能,无关其他。 面前的人沉默片刻,耳边传来咚咚--两声。 顾言从里面敲了敲门,退开一步沉声说,“开门。” 门被打开的同时庄念立刻转过身。 小赵扑上来扶着他的肩膀打量,“哥你没事儿吧?他们是不是医暴你啊!” 庄念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苍白,“别乱说。”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顾言一眼,脚步从容面色笃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逃。 查房的工作才进行到一半,庄念迅速带着小赵走进隔壁的病房。 7床抑郁症的奶奶今天心情不错,小手术引起的苍白已经褪去,正笑的红光满面一脸慈祥,目光从庄念和小赵身上来来回回。 “小伙子,你们医院可怪人道的,不像有的单位,泯灭人性,不给人谈恋爱。” 小赵会意,刷地红了脸,慌张的摆手,“奶奶你可别乱说,庄医生是我师傅。” 奶奶一挥手,“哎哟,师徒恋多流行啊现在。” 庄念随她发挥想象力解闷,认真的看了一会病志才开口道,“今天很乖,护士说药都按时吃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递过去,桃花眼弯着,模样温柔的调侃道,“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小赵不出意外的被奶奶拉住了,庄念只能一个人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从最后一间病房里出来时,他看到周易慌慌张张的拉着顾言去了楼梯间。 顾言腿上的伤口很深,帮忙处理的护士说大概会留疤。 虽然走路的姿势已经恢复正常,但以伤口的深度,他现在应该还是疼的。 庄念看了眼时间,他还有一台手术要开始作准备,就跟着往电梯方向走。 “你疯了是不是!”周易讲话声音一直很大,激动的时候颇有些毁天灭地的气势。 庄念在等电梯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听见了他的话。 “你助理都告诉我了,那天的车祸根本就是你故意往栏杆上撞的,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多亏唐周及时出现拦了一下,否则你是准备把自己撞死?” 楼梯间里传来啪嗒一声打火机的轻响。 顾言吐息着烟雾,淡淡道,“没准备撞死。” “要不是你助理怕你出事偷偷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疯病又犯了。”周易啧了一声,“我说你这次到底是为什么啊?” “没什么。”顾言说,“我要来这,得寻个由头。” 庄念等的电梯在楼下停住许久未动,他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停住了,脊背僵硬的不似活人。 “我的天啊顾少爷,您是不是忘了您自己的身份了?你要去哪家医院,要干什么,还会有人拦着你不成?谁又能拦得住你?!你犯得上往鬼门关里踏上一脚?” 周易一直在说话,嗓音不小,把两人往回走的脚步声藏了起来。 等到六目相对时,三人同时愣怔在了原地。 庄念将微颤的没有半点血色的指尖藏进衣服口袋里,轻轻的对两人点了点头,转过身去面对着电梯。 门板的反光里,顾言吸进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按在垃圾桶上,在这期间,那双墨色的眸子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电梯门就在这时适时的打开了,里面的人缓步走出。 等待的那几秒似乎变得分外漫长。 顾言和周易的对话其实一直是周易单方面在叫喊,顾言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挑拣自己想说的说几个字。 周易最后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原本就不想回答。 但看到庄念的那一刻,他突然又改变了注意。 只见顾言缓缓吐出渗入心肺的苦涩,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对着庄念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道,“怎么没人能拦得住我。” “就是因为拦得住,所以他说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都不要出现,我信了。”
第六章 花漂亮吗 庄念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 他只记得口袋里的药被他翻出来吃尽了胸口都还是疼的。 “疯子。”他颤抖着呢喃,目光在桌角那张做工精致高端的请柬上滞了片刻,又艰难的看向没拿稳掉在地上摔碎的手机屏幕。 上面未退出的画面是一则社会新闻。 顾氏集团的名头用红字加深加大,醒目的立在上方,末尾‘车祸’两个字还注上了夸张的感叹号。 下面的配图是两辆头尾相连撞在一起的玛莎拉蒂。 其中一辆车的车头靠近桥梁,下面是环绕A市的一条江。 两辆车的车头凹陷,气囊均是弹出的状态,可见撞击时的猛烈。 而多亏那辆宝石蓝的跑车从另一辆黑车里侧截停撞击了一下,否则黑车必然会撞碎护栏,说不定会直接冲到江里。 简直荒唐。 庄念觉得浑身乏力,又解开了衬衫的两颗口子,闭着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甚至改变一个人。 他带着一张冷漠无情的面具将那人抛在脑后不闻不问整整七年,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心如止水,甚至刀枪不入。 但只见了顾言两面而已,他就觉得亲手铸造的高墙几近垮塌。 另一边,周易作为顾言最好的朋友,作为圈子里唯一一个知道两人即将订婚的人,自然也要表达一下应有的关怀。 虽然他一直不太喜欢唐周,但还是在训斥完顾言之后,又到医院超市买了些水果匆匆过去看了一眼。 不过他去的不是时候,门口的保镖认识他就没有拦着,正好让他听到了两人不太和谐的对话。 “顾言,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我很心疼。”是唐周的声音,“他早就在那位‘老师’的名声、自己的前途和你之间选择了前者,你忘了吗?” “我没忘。”顾言的言辞决绝,带着些疲累的说。 唐周凝着他的神色晦暗,低喃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言沉声打断他,“这些与你无关,好好养伤。” 周易拎着果篮站在病房门口,一时间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点尴尬。 对于顾言这位‘未婚妻’,周易只见过两面,接触的并不多,因为顾言从来都没把人带到他们面前过。 从前周易只觉得顾言不喜欢把感情和朋友之间掺和在一块,在听说他要和对方订婚还要高调官宣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顾言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人。 在今天之前他都始终这么觉得。 顾言家境优越,但身上却从没有任何富二代标志性的混或者纨绔,他真诚又重感情,大学的时候甚至有点天真的恋爱脑,是个有原则懂坚持的人。 就算和那个神秘男友分开,他消沉颓废成那个样子也没有变成滥情的人,甚至没再谈过恋爱。 正因为如此,他从没把顾言和其他上流人士混为一谈,认为婚姻是和利益牵扯在一起的。 可刚刚顾言在楼道里说的那一番话,明显是心里还装着别人,并且为了来见他连命都豁出去了,而这些唐周竟然知道。 但他们仍要订婚。 莫不是被父母逼迫了? 顾少爷也难逃为家族企业现身的宿命? 周易摇了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一推断。 首先,顾言的父母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父母,前卫开明,儿子的幸福大过天,断然不会逼迫顾言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 其次,感情方面如果不是顾言自己认定,千军万马都拦不住他,这一点大学的时候就求证过了。 “愣着干什么,进来。”顾言看到在门口灵魂出窍的周易,立刻意识到了他神游天外的原因,揶揄道,“别浪费你的脑细胞想你不擅长的领域了,你更适合做手术。” 周易摸了摸后脑,笑的憨厚,把果篮递到唐周面前,“恢复的怎么样了。” 唐周斜了他一眼,接二连三的打了几个喷嚏。 “哟,水果过敏?”周易赶忙把果篮放远了,随后看到了满屋的郁金香。 他犹豫了一下,扫看一眼唐周发红的眼眶,有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暂且随他去了。 “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 周易刚想在沙发上落座,就听见唐周下了逐客令,他不得不悻悻的站了起来。 有些人相看一眼就知道不适合做朋友。 这种感觉每次见到唐周的时候都会冒出来。 就像每次看到庄念时,都会有一种放松、不设防,恨不得掏心掏肺来和他拜把子的感觉一样神奇。 周易在这一刻突然很想去庄念办公室诉诉衷肠,迅速起身告辞。 庄念下了手术台回到休息室,开门之前习惯性的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你..” 话没说完,就见周易仰在他的单人床上打着呼噜,桌上摆着一份打包好的虾饺和鱼肉粥。 他笑了笑,连着做了几台手术,就算没有食欲也抵抗不了肠胃的抗议,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粥喝到一半,窗外打了声闷雷。 周易诈尸一样在床上抖了抖,省略了坐的步骤直接嗖一下站了起来,“事故事故,快快快,肯定有人受伤了。” 这恐怕是得知顾言装车后的后遗症,又或是如顾言所说的,是医生的本能。 庄念抿着嘴摇了摇头,起身按着他的肩膀坐回床上,“没事故,打雷了,困就再睡一会。” 周易长吁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几点了,你今天不是就排一台手术么。” 庄念没回答他的问题,坐回去继续喝粥,“你不是刚申请了年假,还跑来上班做什么?” “无聊啊,忙习惯了一下闲下来太无聊了,还不如来医院聊聊八卦来的愉快。”周易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 十一点五十二分。 “和女朋友吵架了吧。”庄念笑着看着他,一副什么都了然于心的模样。 周易啧了一声,挥了挥手,“女生真麻烦,我晚回一条信息而已,就说我不爱她了。” 他向前倾身,看着庄念十分严肃的取经,“你们男生和男生谈恋爱是不是就不这么费劲儿啊?男生...毕竟神经大条一点,没那么敏感。” 说到这,周易又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唐周。 没等庄念回答,他又接着说,“你看我铁子那个订婚对象,俩人都发展到谈婚论嫁了,我那铁子还不知道他花粉过敏,塞了一屋子郁金香。” 庄念端着勺子的手一顿。 “要是我这么对我女朋友,她一定拿刀阉了我的心思都有。”周易端着肩膀,兰花指一翘,演到,“用我女朋友的话说就是,‘你根本就不爱我,连花粉过敏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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