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任他。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片厚厚的乌云挂在头顶上,这场雨足足下了两个小时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坐在车里的三个人从头湿到脚,真皮座椅下都积了薄薄一层,衣服都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尤其穿正装的。 虽说是夏天,这样下去也容易感冒。 “你们的车停在另一边?”顾言没带司机,坐在驾驶室里随意撩了一把头发,将额前略长的背到脑后去,几滴水珠顺着动作溅在座椅上。 山门有两边,一边连着景区,另一边直接能上山,南楚是第一次来,车停远了。 “嗯。”南楚没什么脾气的应了一声,侧身问庄念,“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车?” “算了吧,走路很远,我送你过去取。”顾言从扶手箱里找出纸巾,自己抽出一张胡乱擦了擦眼睛,剩下的全丢去后座,“帮他擦擦。” 随着话音,他直接将上衣脱下来丢去了副驾驶。 左右都湿了,黏在身上不如脱了。 南楚咬着后槽牙往驾驶室方向睨一眼,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 他身上的肌肉是靠常年在外打架斗殴形成的,而顾言那一身明显就是专门练过。 他背着庄念下山用了两个小时,中间一次没停,步伐稳健的像是没有负重。 庄念看着瘦,可身高摆在那,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这样走两个小时他大概受不了。 “我自己来。”柔软的略带香气的纸巾拂过面颊,庄念抬手接过,一点一点按掉脸上的水,又要了两张擦头发,“我的外套呢?” 南楚知道他想问的是领针,“进水了。” 高科技什么都好,就是不防水,从某些角度淋些水进去,在使用的情况下电路会烧。 庄念的手正按在脖子上,闻言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嗯。” 他主动将监听器带着,无非就是想向钱争鸣证明他很听话,没有想要逃离掌控,他每时每刻都在宣扬他的顺从,像个被囚禁折磨到没了骨气的逃兵一样。 顾言从后视镜里睨一眼庄念,右手将方向盘套捏的凹下去一块。 “到了。”他精准的将车停在南楚那辆车的前面。 “谢谢。”庄念开口,抬手要开门。 顾言叫住他等一下,“下面凹凸不平小心摔倒,让他接你。” 说罢,他从后视镜看向南楚。 南楚和他对上视线,摔门下车,顶着雨快速从车尾绕到庄念的那一边。 咔哒-- 就在南楚将要拉开庄念那一侧的车门时,顾言把车上了锁。 庄念,“...” 南楚第二次被顾言锁在外面,短短两天之内。 他怒目圆睁的拍打着车窗,“顾言你无耻,你放他下来!你要对他做什么!你要带他去哪里!” 此时车轮已经转动,顾言将油门踩到底,很快消失在停车场里。 庄念很怕拍打的声音,过去的两年钱争鸣每次将他关起来,昏暗的地下室里都会不定时响起暴躁的拍门声。 有时是为了送饭进来,有时...大概是钱争鸣故意要吓他,增加他的心理压力。 这大概也是他虽然瞎了,却很怕黑的原因。 瞎子怕黑...这多可笑啊。 黑色吉普车飞驰在国道上,巨大的轮子将积在路面上薄薄的一层水推的向两边炸开,像被狂风推举起的海浪。 车内没人说话,也没有音乐,只有两道分不出情绪的喘息声偶尔交缠在一起。 顾言垂目将最低温度的暖风打开,开口道,“衣服脱了,买新的给你。” 他的声音很低,说话时紧致的胸膛缓缓起伏,有水顺着发梢落在脖颈,再沿着劲瘦的线条落在胸前。 找车的路上他还偶尔从后视镜里瞧庄念,这会只剩两个人了,他反而不看了,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没有尽头的路。 庄念垂着眼,卷长的睫毛遮住眼睛,看不见他的模样。 他的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腿两侧的座椅上,食指小幅度的前后滑动两次。 听见顾言说的话,他指尖的动作停下,微微一蜷又松开。 空调的热气蔓上来,车里的空气变得潮湿。 庄念直起身子,没用顾言说第二次,漂亮的手指勾上脖颈处,将扣子一颗一颗的解开。 封闭的空间里响起暧昧的衣料摩擦声。 顾言没看他,只有喉结轻颤着滚了滚。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有一所大型户外水上乐园,隔着四五公里道路两边就会有卖泳装和水枪的商户。 顺便也卖一些质量很差的T恤或者短裤。 顾言将车停在第一家商户正门口,套上刚才的湿衣服下车,快速买了两件上衣和两条短裤,还有一条很软乎的浴巾。 车没锁,庄念一个人在车里他不放心,没等老板花时间结账就用微信转了一千块给对方,拿着东西直接走了。 先把浴巾丢到后座,剩下的放在副驾驶脚下,只有那里是干的。 庄念摸过浴巾给自己擦擦,不知是不是车里暖气给的太足,他的身上和脸上都泛着点淡淡的粉色。 汽车重新启动,速度比刚刚还要快。 这一路,庄念没问顾言要干什么,也没问顾言要带他去哪,像是知道自己跑不掉,只是做好了一个瞎子应有的觉悟。 而其实在顾言将车门上锁那一刻,他的手就落在门把手上,手边就是可以自己将车锁打开的按钮。 就像那晚一样,他的手边就是门锁,他随时可以离开。 离山很近的地方总是偏僻,大多是没有开发的村镇。 顾言将吉普车开上小路,左转右转确定能将南楚完完全全甩掉,才找了一处人少的小巷子将车子停下。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或许并不是完全的黑,只是一片早晚会消散的乌云作祟。 雨还在下。 汽车熄火那一瞬每一面玻璃都快速被雨水吞没,他们仿佛一瞬间沉入了深海之中。 顾言抓起副驾驶放着的衣服丢去后座,自己则下了车,绕到庄念的那一边。 车门打开,庄念自觉的向里面挪开了些位置,浴巾始终没有放下,这会递给顾言擦。 没掌握好距离和位置,指尖碰在对方湿透的衣服上。 他让人把湿衣服脱掉,庄念现在就赤条条的坐在他面前,不止衣服,连裤子都一起脱掉了,叠好放在脚边。 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顾言视线擦着他,不看他的脸,不看眼睛,也不接他手里的东西,就这现在的姿势把手擦干,绕到后面把干的短袖抓起来套在庄念头上。 “穿衣服。”他说。 庄念太安静了,像是被人把声带都掐断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宽大的白T恤还带着新衣服刺鼻的味道,像是塑料的味道,不好闻,但他此刻闻不到别的味道,只闻得到顾言。 顾言给他穿好上衣,侧过一点身去拿短裤。 这一瞬两人的距离贴的很近。 顾言身前的湿衣服突然被拽了一下,拽出个凸起的小揪,顾言的动作一顿,终于低下头看他。 “顾言...”庄念的声音莫名有些发颤,却不像在外人面前叫的那么生疏。 他抬起一点头,这次由于拿不准位置并没有对上顾言的眼睛。 “我看不到你的嘴。”
第三百二十章 庄念从前见过眼盲的人,他们在寻找东西的时候眼珠会不听使唤的快速转动,又或极其迟钝的露出窘态。 他不想变成那样,从来都克制着让自己比从前更加淡然。 现在他却不能,在这个窄小的车厢后座上,他茫然的睁着眼睛,尽量体面的向落在耳侧那道滚烫的呼吸移动。 下巴被烫热的掌心捧住,拇指扫他的过下唇,他便配合的微微张开嘴巴。 内唇里确实破了,缺了一小块肉。 “疼吗?” 他听到顾言低低的嗓音,拇指很慢的摩挲过唇角,指尖细密的颤抖,连扑在脸上的呼吸都像是哽咽,因为克制而断断续续。 那么难过而温柔。 庄念的喉结滚动,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他抬起手,然而还不等对方分辨出他要做什么,车后倏地照进一道远光,紧接着汽笛暴躁的响了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比天上的惊雷还要让人恐惧。 雨天阴霾,庄念的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如果不是那些笛声,他甚至不知道有人追过来了。 浅浅的呼吸一瞬间滞住,像是徒然上了冻,他全身都开始发抖。 “念念...” 顾言伸手去抓他,又不敢太冒进恐再吓到他。 庄念却在这片刻犹豫间退后至另一面的车门,随着车门打开,整个人混乱的跌落下去。 “南楚!”他突然提高的嗓音像是一道魔咒,让顾言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面色变得比天色更为阴郁。 车门被重重推开又狠狠闭合,南楚冲进雨中,一路跑到庄念身边。 他蹲在地上想要将庄念抱起来,却听庄念冷冷的说,“拍照。” 宽大的T恤瞬间就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他的腿光着,摔下来时不知擦蹭到哪里,两条又长又红的印子落在左腿外侧。 南楚怔了一瞬,立刻推翻了‘他信任他’那些可笑猜度,顺着庄念的话,将此刻的荒唐记录在手机里。 画面里,庄念衣衫不整满身泥泞摔在车外,模样仓皇,而车内的顾言手上正拿着一件短裤,面色阴鸷的盯着外面。 现在的世道,没有证据捕风捉影都能将白的说成黑的,何况是有切实的画面佐证? “行车记录仪里应该有你从他车上逃下来的完整画面。”南楚将手机放好,蹲下去将庄念抱了起来。 摔落下来那一刻庄念就已经觉得天旋地转,现在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清,雨水砸在身上仿佛有千斤重,逼得他抬不起头,也直不起腰。 垂着眉目,略长的发丝遮住他的侧脸。 “我们先回酒店,顾总,你如果想和我们谈谈项目的事情,随时恭候。” 隔着雨幕使得视线变得模糊,庄念的声音不大,却完全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清清楚楚的传进顾言耳朵里。 南楚将庄念放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视线落在两条长直的腿上一瞬,污泥覆盖在粉红的刮痕上。 南楚这才发现他身上的T恤换过,而顾言手上拿着的短裤也不像两人平时会穿的衣服。 车里发生的事大概和他想的不一样,也和庄念表现出的不一样。 庄念为什么要刻意表现出顾言对他做了什么的样子? 如果仅仅是想留下照片证据抹黑顾言,在车里也可以,何必弄伤自己,何必要在他面前演出慌张? “你到底在想什么?”南楚坐进车里,从后面抓起湿透了的西装外套丢在庄念腿上,倒车出了这条窄小的巷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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