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当骆书新聊到殷栩为妹妹出头不怕坐牢的时候,那种冷静却又客观的分析对方心理的状态。 提到那两个人渣,骆月眼底有种冷静克制的恨意, “那个男人当初一口咬定,他差点被淹死和小新有脱不开的干系——我当时虽然选择了维护自己的儿子,但我其实心里知道,他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会!”姜鉴下意识出声,“骆书新不是那种人!” 骆月看着姜鉴的反应笑了一下,放下衣袖,再开口语气中隐约有几分欣慰, “你这么坚定,就说明我当初下定决心带他走是对的。” 脱离了那个环境之后,骆书新长成了一个正常人,一个大众印象中的好人。 如果说他做坏事,会有人愿意站出来,相信他的品行,为他辩驳。 骆月带骆书新跑了三次,前两次被抓回来被打的不轻。 可越是被打骆月越是要带骆书新走,她不想自己儿子将来也变成这样,只要看到骆书新眼底对那两人流露出的恨意她就觉得害怕。 人渣确实该死,但不能死在自己儿子手上。 骆书新要干干净净的,他要做个正常人。 为了两个人渣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不值当。 “在小新九岁那年,我成功带他逃出来了,第一站去的广州。” 九岁,三年级。 姜鉴想到了自己早上看的玻璃橱柜,里面没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奖状。 骆书新轻描淡写说自己那时表现不好。 当时姜鉴不觉得如何,现在想来心头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像是有针在扎。 轻描淡写掠过去的人生,原来是这样的。 “虽然暂时逃出了生天,可刚刚出去的日子也算不得好过。” 骆月没有社会阅历,没有钱,吃住都是问题,带着个阴冷孤僻的孩子,既要解决生计,又要解决孩子上学的问题。 生活的苦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精神上的。 刚刚逃出来的骆月像是得了Ptsd,她生怕自己的儿子走上歪路,某两个噩梦一样的人仍旧在折磨着他们母子俩。 她午夜梦回被惊醒,总要提醒骆书新不要成为那样的人,说虽然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但你和他是不一样的。纵使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有暴力倾向,你也要做和他们不同的人。 骆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我在教育他,在帮他成为一个正常人——其实暴力只是换了种形式而已。” 一次又一次的强调你身上流着对方的血,说你们这支血脉的祖祖辈辈都不是好人。 好在最后骆月醒的早,挽救的及时。 . 提起旧事,骆月有种做梦一样的恍惚。 每一步都像是从梦里走过来的。 逃离是肉.体上的自救。 挣扎是精神上的自救。 在这个过程中走过弯路,也被很多人帮助过。 骆月一步步从最低端最没有保障的小厂厂妹,到抓住风口,现在转行做游戏主播。骆书新从一个少管所预备役,到现在成为一个略有名气的高中里的优等生。 说是脱胎换骨,也不过如此。 从人格来讲,骆书新几乎是完全摒弃掉九岁前的自己,后天重塑了一个新的人格。 而其中要付出多少自我否定和自我挣扎,不得而知。 他们能走到今天,得说一句幸运。 尽管他们两人主观上都非常非常努力了,依旧要说一句幸运。 . 姜鉴已经快要忘记他是因为自己和骆书新谈恋爱才会坐在这里的,此时完全想不起任何跟恋爱相关的话题。 他就只觉得心疼。 一个出生就很幸运的人,在面对这样的人生的时候,能说出口的话是很少的,自己人生中的苦难不值一提。 当你真的共情他们的苦难,语言就是贫瘠而苍白的。 姜鉴搜肠刮肚,也不过就能够干巴巴的来一句“幸好”, “幸好你们都出来了。” 可话出口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既然骆书新九岁的时候就已经逃了出来,并且重塑自我过上了新的生活,那…… “他去年为什么要休学?” 骆月:“因为他找上来了。” 所谓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一个酒鬼加暴力狂,他讨到第一个老婆是仗着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张皮相,再加上全村对外村的骆月的欺瞒。 这样的运气是不会有第二次的。 骆月出逃之后,他就是一个鳏夫,尤其是他父亲因为酗酒得肝癌死去之后。 没老婆,没儿子,没收入,全村的笑柄,跟人吵架骂街的时候都要被骂“你将来死了都没人给你送终”。 本来人海茫茫,一直杳无音讯。 可骆月一开始做直播的时候是露脸的,那么多年过去,生活步入正轨,自然就放松了警惕。 她长得好看,露脸有优势,只是规规矩矩打游戏,观众老爷们也更爱看长得好看的主播打。 他们就是这么被找到的。 就在去年。 老婆成了知名小主播,儿子也长成了一米八的大高个。 男人一事无成加酗酒,身体也垮了,所以见面之后他没有用强,而是开始了卖惨。 去骆月的直播间卖惨;去骆书新的学校门口卖惨;在他们租住的小区门口,跪在地上用带骆月和骆书新照片的大字报卖惨。 轻描淡写自己犯下的过错,浓墨重彩自己的思念与悔恨。 “我只是想要一家团圆啊!!原谅我吧!” 绝不违法乱纪暴力骚扰,报了警,警察过来也只能批评教育。 以一己之力搅的骆书新和骆月不得安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骆月:“小新骗我给他办理了休学,说我们一起接着逃。可休学办理好……” 姜鉴:“办理好?” 骆月:“他留了一张纸条,宣布和我断绝关系,说要跟他父亲走,要回去认祖归宗……之后就和那个人渣一起消失了。” 消失了快一年。
第58章 骆月并不相信骆书新舍弃了自己。 这孩子有多恨那个人渣,骆月恐怕比骆书新自己还要清楚。 “我一开始是真的害怕,怕哪天突然收到法院的通传书,说我儿子杀了人……” 骆月微皱着眉头,眸光跳动,仿佛只是回忆就能将她的情绪拉回到那时的恐惧之中。 姜鉴语调放轻,“然后呢?” “最开始我到处找他们,特意回了一趟老家,以为能在那儿找到他。可回去之后没遇见人,只能在老家留了个信,让邻居家的嫂子帮忙,说如果看到他们回来了,立刻打电话给我。” “之后又寻了一些其他的地方,兜兜转转了好几个月,一无所获——最后没了法子,实在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我就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一边忐忑的在本地寻找,一边等待。” 可事实上,骆月也不知道自己等到的会是什么。 什么都有可能,真的。 她就这么等了七个多月,骆书新才回来。 而那个人渣,因为盗窃和过失杀人进了局子,举报和提供证据的人都是骆书新。 姜鉴:“……过失杀人?” 骆月摇头,“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问过,他始终没有细说。” 骆月还记得那是个傍晚,天边有晚霞,火红色的云彩镶着金边,霞光透过窗户撞进来,连屋子里的家具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橘红。 当时骆月在吃晚餐,白粥拌咸菜,不是没钱,而是没精力去做菜。 粥是早上煮的,没热,直接吃的冷粥,咸菜是超市买的。 吃到一半她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当时她还尚且没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有贼。 可等门被推开,他儿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卫衣,高高瘦瘦的,挎着单肩包推门进来,就好像以往放学一样。 当时的骆月怀疑自己在做梦,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进来的骆书新倒是神色如常,语气之中颇有几分的庆幸,说,“幸好你没搬家”,然后对着桌上的菜皱起了眉头,问她怎么吃这个? 骆月曾无数次幻想再次见到儿子的时候她会作何反应。 会扑上去抱着儿子大哭,说妈妈对不起你;还是拎着儿子一顿暴揍,问他怎么敢抛下自己一个人走的。 可事实上当时骆月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她就只是愣在那儿,表情跟情绪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给冻住了。 预想中的欣喜与愤怒都像是来自水底的声音,始终隔着一层,模模糊糊的。 看自己母亲发呆,骆书新才说出另一个消息——他们不用再害怕那个人渣了,他进监狱了。 骆月花了三天才回过神,前几天她老觉得自己在做梦,游魂一样,哪怕每天守着儿子盯着看,心里还是没着没落的,总觉得下一瞬就要梦醒。 第三天的晚上,她做了个噩梦被吓醒,大晚上跑去自家儿子的卧室确认,发现人还在,她才稍稍有些实感。 有了实感后她就把熟睡的儿子抓起来暴打了一顿,用巴掌和拳头在儿子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哭,那次发泄之后,他们两人的生活才算真正的回到正轨。 之后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调整,办理转学,离开那个城市,骆月的直播事业也申了个小号重新开始,从露脸变成不露脸。 好几个月的休整之后,才有姜鉴所见到的骆书新。 . 骆月讲完整个故事有些口干舌燥,情绪也低落的厉害。 原本她以为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可真的提及过去种种她才发现,那些事情永远过去不了。 只是口头简要讲一讲,都觉得心头被压的沉甸甸的,喘不上气。 坐在她对面的姜鉴也是一片沉默。 人生就是这样的,哪怕大家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甚至于分享同一张课桌。 但大家依旧是不同的人,身后的故事千差万别。 姜鉴聪敏,他大概能想到骆月说出这些故事的用意是什么。 是一份善意,也是一次恐吓。 同时,也是对骆书新的一种偏爱。 她希望骆书新的伴侣能够了解骆书新的人生,知道他骨子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这个前提下,姜鉴相信,她也在暗暗期待姜鉴能够被这份人生经历吓退。 家庭环境和遗传基因不好,暴力倾向。 可能在小时候就尝试过杀人,杀死自己的父亲。 就在去年,也许,有那么一种可能性,他父亲能进局子,背后有骆书新的推波助澜。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好的伴侣该有的经历。 骆月明明可以等骆书新和姜鉴关系稳定,二三十岁的时候,说要结婚或者要领养孩子的时候再来讲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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