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在学校都是怎么休闲舒坦怎么穿,跟李如在一起后,大抵是人都有热爱打扮伴侣的癖好,况且他底子又那么好,不拾掇拾掇简直暴殄天物,今天出门穿的这身就是李如精心挑选的,白衬衫配浅灰色青果领毛衣,忍冬纹领带,他个头高,肩线平且宽,能把过膝大衣穿出秀场模特的感觉,西装裤下包裹着两条修长的腿,加上天生丽质的英俊面孔,逆着光走过来的时候,那种冲击感是很直接的。 难怪连自诩阅人无数的秦月都会多看他几眼。 “我陪朋友来的,他人还在里面。”虞杞川目光扫过秦月怀里的花束:“秦小姐也是来祭拜亲人的?” 秦月很淡地笑了一下,她不咄咄逼人的时候其实有种干练气质,更适合做个叱咤一方的女强人。 但她偏偏做了李满国的情妇。 “对,李燚的舅舅葬在这里。” “这样。”虞杞川道:“怎么只有你一个,李燚没陪着一起来?” “嗯,他没有来。”秦月抬手将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回答得简洁,显然并不想就此多聊。 虞杞川了然:“那秦小姐先忙,我就不打搅了。” 秦月回以微笑,同他礼貌地道了别,转身离开。 虞杞川目送她走远,低头划开手机点进微信,不久前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李如回复了:我马上就好。 虞杞川直接拨了个语音过去,李如很快接通,问他:“怎么了?” 虞杞川:“你在原地等着不要乱跑,我过去找你。” 李如疑惑不解:“你来干吗?” 虞杞川:“我把别人儿子拐跑了,总要有个交待。” 李如:“……” 见他不吱声,虞杞川问:“怎么?不开心让我过去见见阿姨?” 那边迟疑片刻,缓缓道:“虞杞川,我是真的还没想好……毕竟我妈生前并不知道我会跟男人在一起,这样做,总感觉很对不起她……” 虞杞川早就猜到他会这么想,失笑摇头:“所以我才更要去向阿姨请罪,本该两个人一起面对的,你就不要独自逞英雄了,好吗?”
第62章 你必须记得。 虞杞川循着李如发来的定位找到了他,一路都没再看见秦月的影子,他放下心来,稍稍松了口气。 走过去的时候李如正屈腿抱着一只膝盖席地而坐,盯着面前墓碑上谢雯茜的照片发呆,听见脚步声转过头,一脸平静道:“你来了。” “嗯。”虞杞川走到跟前挨着他一齐坐下,地面是不规则的花岗岩碎拼,质地坚硬冰冷,很不好坐,也不知李如就着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 “我刚在跟妈妈介绍你。” “怎么说的?”虞杞川边问边十分自然地伸手为他拂去肩上的落灰。 “我说,”李如顺势将身体往他那边歪靠,“这个人是我的爱人,他叫虞杞川,我们相识于高中年代,一开始对彼此的印象都不算好——” “我打断一下,”虞杞川开腔,眼睛看向墓碑上的谢雯茜,语气很像是在长辈面前诉苦叫屈:“阿姨,他对我有误会,从始至终,我对他的印象都没有不好。” 李如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顿了顿才道:“你不要在我妈面前花言巧语。” 虞杞川扭过脸来,冲他粲然一笑:“我实话实说,不叫花言巧语。” 李如被他黑且沉的深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想起不久前自己说出的那番话,被爱的幸福感就像是站在旷野里拥抱风,这天这地这日月,没有一处不美好,他生来迟钝,对情爱之事体会得较其他人要晚,但好在不算太迟。 “嗯。”他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燃烧殆尽的纸钱残骸,轻声道:“我信了。” 两人沿着来时的台阶原路返回,按照虞杞川盘算的,他们大概率不会跟秦月碰上面,但显然人算不如天算,刚下了第一道台阶,俩人就同时闻见一股辛辣的酒香,顺着风向迎面飘过来,不年不节,来墓园祭拜的人不多,就衬得不远处立在一尊墓碑前的秦月尤其打眼。 虞杞川余光瞥见李如的身形顿住了,再然后步伐调转,朝着那个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他在心底暗暗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跟上。 秦月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她将手里拿着的那瓶往地上浇了一半的白酒放下,然后直起身双手抄进大衣口袋,用沉默的目光迎接着走近的李如。 她和这个原配的儿子,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骄矜小少爷,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正面接触,按理说小三在这种时候或多或少都要表现出一些态度来,有的会心虚胆怯,有的会耀武扬威,但秦月都没有,她只是不着痕迹地往李如身后的虞杞川身上瞟了一眼,很快就收了回来,表情未有分毫异样。 她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女人,否则也不会憋着股劲儿把李燚生下来,养到四五岁大才领去跟李满国相认。 “这算狭路相逢吗?”李如目光灼灼,似笑非笑:“我该怎么称呼你?秦阿姨,还是我爸的续弦?” 大抵是从小跟季冰白礼生那种高门大户出身的世家子弟们一起混过,耳濡目染地,李如骨子里多少也有点礼出大家的风范,不似寻常暴发户家庭养出来的富二代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别看平时也会动不动把国骂三字经挂在嘴边,但从不恃强凌弱为非作歹,甚至维持了在异性面前该有的绅士风度,比如眼下,他或多或少给秦月留了面子和尊重,并没有把话讲得太难听。 即便因为对方的出现,间接性地导致了他母亲悲剧的后半生。 但李如也很清楚,这事不能一股脑儿全怪在秦月一个人身上。 秦月笑了笑,从虞杞川的角度看,她脊背挺得笔直,但因为身材太过苗条的缘故,有点像风中的一株芦苇。 “随便你,想怎么叫都行。” 李如扭过头,看了眼墓碑上的碑文,神色淡然道:“这是秦叔的墓?原来你没把他的骨灰带回老家。” 秦月明显一怔,瞳孔微烁。 李如没等到回答,自顾自往前跨了半步,“既然碰上了,那就替我爸拜一拜吧。” 他说完这句,在秦月略带震惊的注视下,弯腰拿起旁边石墩上未用完的香,点燃,躬身祭拜,然后将香插入炉中。 等他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秦月神色复杂,开口缓缓道:“看来你爸把事情都告诉你了,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会将我哥的死因从自己身上撇得干干净净。” 李如眸底掠过稍纵即逝的错愕,被秦月敏锐捕捉,笑道:“看吧,论老奸巨猾,你能想象的,不及你爸能做到的十分之一。” 李如眯起眼睛,冷冷道:“从你嘴里讲出来的话,未必就不是片面之词。” 秦月莞尔:“没错,你有警惕性是好的。”她拢了拢大衣领口,接着说:“对于你母亲的死,我很遗憾,同为女人,她的心情其实我能感同身受——” 李如倏然打断她:“你没资格说这种话。” 秦月止了话头,显然,李如对她的敌意并没有因为知晓了秦峥的存在而消减半分,相反,她在背后搞小动作收购鸿泰散股的事,对方都了如指掌,早在这次偶然的碰面之前,双方就已经在交易市场上打过几场无硝烟的斗争,也都领教过彼此的招数。 思及此,秦月又笑了笑,转个身面对李如而站,她穿十厘米细高跟,个子放在女流之辈里面算是出类拔萃的,但仍稍逊了李如半个头,可她身上的气场很盛,都说男人需要财富和地位的加持才更能展露出不同寻常的魅力,其实女人也一样,她如今手握鸿泰将近6%的股份,已经能在董事会占有一定席位,腰杆子自然是硬的。 “既然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她说完这句后,停下来往旁边的虞杞川身上睇了一眼,眼底跟着浮出一抹深意:“想不到虞老师要等的朋友居然是李如,我看你俩关系匪浅,S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六人定律诚不欺我。” 虞杞川也笑:“当然,我在知道了秦小姐和李如的关系后,第一反应也很惊讶。” 他说话自是绵里藏针,你觉得他没那个意思,但其实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但又不好当场翻脸,那样反成了做贼心虚,好在秦月段位也高,闻言只是付之一笑,转脸又看回李如:“我好歹算是长辈,不如送你个见面礼吧。” 李如神色淡然:“什么?” “常言道养虎为患,你可千万要提防身边的人。” 一直到两人下完台阶坐进车里,虞杞川才就着方才秦月的话直接问:“她刚刚那话,说的是不是林墨予?” 李如正想事情,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愣了下才偏头看过来:“你猜到了?” 虞杞川边打方向盘边笑:“你上次冷不丁提到林墨予,还问我对他的看法,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难以接受的真相,又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原来你都知道。”李如短促地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刚刚才想起来,去年年初青森的那场财务危机十有八九也是他弄的,亏我当时还对他那么信任,甚至把脏水泼到季冰身上,如今真相大白,才发现自己完全被这个人耍得团团转。” 虞杞川:“知道也没用,你要面临的困难和挑战,我帮不上哪怕十分之一的忙。” 李如一瞬诧异,凝眸看着身旁人的侧脸,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道:“怎么,虞老师也会有感到挫败的时候吗?” “是啊……”虞杞川很坦荡地承认:“这种感觉有点像当年我缺席了那次赛前训练,却突然接到副队长的电话说你们跟人打了起来,虽然已经马不停蹄地在往那里赶了,依然阻止不了你受伤的事实。” 李如沉默片刻,说:“打架的事又不怪你……而且,那天我也口不择言,说了很多难听话……” 虞杞川云淡风轻道:“你说了什么,我都忘了。” 李如杏眼圆睁:“少来,你怎么会忘?”说着又翻起陈年旧账,愤愤不平地嘟囔:“那天你还很威风呢,一句话就要让我坐冷板凳……” “不罚你坐冷板凳,难道要看你带伤上场?” “我又没拖后腿,决赛下半场力挽狂澜的得分王是谁,请回答。” 虞杞川被他逗笑,“早就说我忘了。” “放屁!”李如像是被激出孩子气心态,不依不饶地纠缠,“敢情你还是选择性遗忘,就记得我受伤不记得我得分?那可是我学生年代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你必须记得。” 虞杞川忍俊不禁:“怎么就为数不多了?” 李如很有自知之明:“我一个学渣,除了在体育活动方面发挥点长处,还能有多少高光时刻?” 虞杞川终于笑出声,腾出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我都记着呢,那年我们队赢回来的奖杯,还在图书馆顶楼陈列室里放着,哪天得空,我带你去看看,顺便追忆一下似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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