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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煦在隔间里洗澡，完全屏蔽掉外面的絮叨。 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要逞一时嘴瘾？跟客人聊天时，不仅说自己很少有空窗期，被问多了，他还介绍起现在的对象是在酒吧认识。 这该死的胜负欲…… 另一隔间的后厨老大阿尤洗完澡，推开门时一边摇头自我怀疑，犹犹豫豫地跟石启探讨：“会不会，我们新领导是那种人……” 阿尤弯了弯手指比划。 石启恍然大悟，拍着元煦隔间的门，大声问道：“我说呢你为什么躲他！是不是他以前仗着自己有钱有势，逼迫你陪他搞基，你不从，逃了，他追着不放？” 真不巧，人物关系反了，准确地说，以前更像是元煦仗着有钱有闲天天缠裴文晖。 “他现在是不是还想逼你搞基！”阿尤有些惊恐，有些难以下咽这么离谱的事竟然在身边上演。 元煦洗完从隔间出来，绕开那俩脑补过剩的同事，闪到储物柜前穿衣服。 他们宿舍离酒店两条街，步行也就五六分钟，五星酒店的员工待遇很不错，住的是小区两室一厅套房。 比较麻烦的是一套房里住六人，每天抢卫生间等热水都很浪费时间。 元煦习惯下班在酒店员工澡堂洗了再回去，能节省点时间多睡会儿觉。由奢入俭难，他也是用了段时间才适应下来这种集体宿舍生活。 在身旁两双眼睛的观望下，元煦套上裤子，扯开浴巾，衣服没穿，先拿毛巾擦头发。 脑补过剩的俩同事目不转睛，平时没在意，今天仔细一琢磨，倒是悟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石启“啧啧啧”地感概：“还别说，细皮嫩肉的，你自个儿照镜子看看，这刚洗完澡连脸蛋儿也是粉扑扑的，粉的你知道吗，白里透着粉！谁看了不迷糊！” 就是刚洗完澡，热气给蒸的。 “确实，煦哥你很危险。”阿尤附和地点头。 石启发出直男式领悟：“突然有点懂了基佬的味口。” 元煦随意擦了把头发，抬头冷冷地朝那两人瞥一眼，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往淋浴房拿换下的脏衣物。 同事还算懂点眼色，不敢把玩笑开过头，见元煦没接话，他们就噤了声，各自走开去穿衣服。 也许因为提了裴文晖的次数太多，元煦才走出连排的储物柜，就见到裴文晖阴森森地站在入门处，一时间还以为是错觉。 元煦无处逃遁，多尴尬，不知道裴文晖站那里多久，听了多少，自己衣服套一半，头发也湿答答，尽显狼狈。 “裴总好。” 不管怎么样，气势不能丢。 元煦淡定穿好衣服，露出一脸无所谓的笑意，客套地朝裴文晖躬身问候。 接着还问：“裴总也用员工澡堂？” 裴文晖毫不掩饰地打量元煦，表情始终没变，还是那副追债架势。 新领导真会摆谱，元煦心里在暗骂，面上笑得自然，哪怕俩同事跟护良家闺女似的突然冲出来挡在面前，尴尬得要死，还得装从容。 俩同事反应敏捷，分工明确，一个跑去拿元煦的衣物，一个死死挡在元煦和裴文晖中间。然后兢兢战战地护着元煦绕过裴文晖，走出了更衣室。 出去后他俩同时松了一口气，而元煦则无语地叹出声。 算了，省得跟裴文晖多接触也好。 倒不是面对裴文晖会有什么不自在的劲儿，就……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吧，元煦没以前那么受虐，还乐意被人严肃盯着看。 回了宿舍，一间房的石启追问不停，元煦只字不提，戴上耳机打开电脑开始调试之前做一半的音效。 七年了，从前元煦身边除了阿姨就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没有爱好，也不知道生活的方向，现在不一样，现在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朋友也多，爱好更是不少，所以，不会再轻易被一个裴文晖左右情绪…… 对！ 肯定不会被左右！ 为了证明自己心无杂念，元煦忙到大半夜，又是做音效，又是整理录音，顺带接了活儿，答应给阿盖他们的乐队写歌。 元煦大三那年退出乐队后，乐队招了新鼓手继续发展。 阿盖他们几人大学其实都不是音乐相关的专业，靠着热爱一路走向小时候梦想的生活。 虽然名气不算大，但也累积了一些乐迷，有独立开小型音乐会的能力，也经常能参加商演或音乐节。 深夜，乐队群里邀完了歌还在闲扯，大家都在调侃鱼籽母胎solo唱情歌不能投入，东扯西扯的，突然聊到元煦身上。 他们问起元煦的感情状况，本来元煦要回一句“太忙，没时间”，字打到一半才收住，停顿片刻，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可能是他想太多，奇怪从来不会聊这个话题怎么就刚好今天提起了？ 谨慎起见，元煦回：“谈了，之前去酒吧团建认识的人，处的还不错，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聊天界面瞬间沉浸下来，过了几分钟大家才陆陆续续地起哄，吵着要看元煦交往的人长什么样。 元煦直接关机睡觉，第二天回复一句昨晚太困睡着了。 撒一个谎就得再编一个谎来源，实在费力。 早晨在超市兼职，元煦四处看了一圈，觉得生鲜区新来的杀鱼小哥挺符合审美，考虑着要不要请人吃顿饭，然后要张照片充当一下？ 这个念头很快消散，费个什么劲儿，没必要。 是挺没必要。 元煦不认为裴文晖是那种会对旧情念念不忘的人，想一想，七年前裴文晖有没有真感情还不好说呢，没必要自己在这里瞎较劲。 说好的心无杂念，一早光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好几次出神，以至于握完几盘寿司，一个抬头猛然瞧见裴文晖追债似的站在柜台前，差点吓出魂。 真……阴魂不散…… 元煦戴口罩了，打算装作不认识，热情推销起寿司：“芒果芝士卷第二盒半价，也可以试试豪华大拼盘，什么口味都有……” 裴文晖眼都不挪，死死盯住元煦，那副模样就好像抓到逃课小孩的家长。 有一瞬间，元煦还是会怵。 他以前就很怕裴文晖严肃的眼神，会莫名产生一股被压制感。 该死的生理反应。 元煦低头回去继续握寿司，懒得费口舌，而裴文晖也没说什么，更没有买东西，站了一会儿转头就走。 这副德行，元煦算是想明白了，裴文晖根本就是来炫耀的，说不定每次出现的心里活动都在嘚瑟：看吧看吧，风水轮流转呦。 元煦到点下班，还得赶回酒店备日料店午市的餐，每天这个时间都来不及吃午饭，经常是在超市用员工折随便买个面包或者水果垫肚子。 今天出门太着急，没发现变天了，待在负一楼的商场超市也没注意，走出商场才看到下大雨。 没带伞，也不舍得在商场买雨伞，准备快速吃掉面包，然后淋雨跑到公交站，距离也不远。 烦人的是，他鼓着脸蛋儿大口啃面包，一辆豪车停到面前，摇下车窗，“追债人”再次出现。 元煦放慢咀嚼动作，调整出端庄的姿态，挪开步子远离那辆车。 撇了眼商场落地大门里自己的倒影，是有点落魄，生活不易啊。 看着裴文晖的豪车倒退过来，停稳在面前，副驾响了声开锁动静。 可能大发慈悲要载元煦一程的意思，可能吧，裴文晖没出声，元煦也不想自讨没趣，拉高外套裹住头发，转身往雨里冲。 春末总是多雨水，元煦太讨厌这样的天气，忽冷忽热，没个定数。 到了酒店，元煦火急火燎跑去熨烫室领工作服，好不巧，裴文晖又又又飘了出来。 裴文晖身后跟了各个部门的经理，从元煦面前走过时顿了一下，然后扫了眼元煦湿透的头发，好像是要说点什么话，可元煦没功夫听，抱着工作服回身快速问候一遍：“裴总、蔡总、吴总、李总、王总，中午好。” 问候完了，赶紧跑。 这酒店规矩实在多，其中最烦的就是碰到领导不问候会被开会点名。 元煦认这些“什么总”都花了好长时间，而且认真想想，工作了大半年好像都没有最近一周碰到这些领导勤。 烦人。 更烦的是，裴文晖一天要巡视两遍日料店！ 来了大半年元煦都没见过前任CEO，怎么这一任领导业务如此细！ “没有哦，酒店入驻日料餐厅四年来，我只在每年年终尾牙上见过前任CEO。”经理有所指地看着元煦说。 石启有些着急了，问元煦：“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但是安全起见，你要不赶紧离职吧？” 前厅的伙伴跟着问：“煦哥，你快凑够钱了没有？什么时候回去继续搞电影？要不去求你妈帮忙拉个投资吧？”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没有的事……”元煦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摇着脑袋，目光落在大门那头缓缓走近的身影。 晚间结束营业，正在收拾卫生整理食材，日料店迎来这任CEO今天的第三次巡视。 众人散开，忙自己事去。 元煦本来在处理不能隔夜的食材，有些会做成太卷寿司，有些剁成了鱼泥做成手卷，待会儿下班大家分了吃。 边上还架着一台录音设备，他到现在都习惯记录各种声音。 可这会儿领导来了，不管是吃店内食材，还是录声音，都不合规矩。 经理过来使眼色，打着掩护收掉录音器，小声让元煦把不能滞留的食材扔掉，别做成寿司。 然而旁边厨师长一生傲骨，甩着围裙要离开，大声嚷了句：“想吃就吃，干嘛扔掉。” 旁人面面相觑，估计都在绝望这下真的离红牌不远。 看看厨师长潇洒离开的背影，看看站在板前默不作声的新领导，最后看向已经在那儿麻利做太卷的元煦。 做完太卷，分给众人，有的小心翼翼拿了，有的摇头不敢碰，分到后面剩两粒，元煦伸长了手递到裴文晖面前。 “都是用不能放隔夜的食材做的，太卷寿司，吃吗，裴总？”元煦问道。 众人几乎凝滞了呼吸，一愣一愣地看着裴文晖拿起寿司。 “都收拾完了就下班吧，我跟他有话要说。”裴文晖拿了寿司没吃，看着元煦讲话。 元煦摘下口罩，吃起最后一粒寿司，面上镇定自若，心里五味杂陈。 人都走了，裴文晖也不拐弯抹角，开口就问：“你很缺钱？” “还行吧。”元煦回。 “需要多少？”裴文晖问着话，一手掏出皮夹。 元煦看了看那动作，脱口道：“三千万。” 可不是唬人，做动画本来就烧钱，三千万还只是保守预估。 裴文晖收回皮夹，没掏钱，严肃盯着元煦片刻，然后换成掏手机，问：“银行卡号有没有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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