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呼月大概能读懂黑狐的意思,奈何他吃不了生肉,只能换出精神体:“蛋蛋,你先过去吃。” 蛋蛋这时没闹脾气,乖乖叼起一块肉。 哪想,蛋蛋才刚舔上,黑狐直接冲上来,撞翻蛋蛋,抢走肉块,绕到它身边,把肉塞给它。 它却摇摇头,口器夹起肉,试图还给蛋蛋。黑狐再度发火,猛蹿过来,架势好像要咬死蛋蛋。蛋蛋吓得逃回郁呼月身边,连连摆头,好像说自己不要了。 “嘤嘤嘤。”蛋蛋委屈地挠郁呼月的大腿,似乎在抱怨它们的野蛮。 “忍一下。”郁呼月安抚,“它们已经……” 此后皆是如此。黑狐只要蛋蛋咬过的肉。蛋蛋原本想主动叼给黑狐,但黑狐又不要了,只要自己抢的。蛋蛋有点无语,敷衍地叼起、被抢走、叼起。 黑狐抢得多,又不吃,全部堆在它面前。它哼哧哼哧吃了半天,黑狐才怕它跑似的用尾巴圈住它,狼吞虎咽。吃完了,黑狐舔舔嘴巴,终于缓和怒气,和它依偎相贴。 “黑狐看起来对它并没有太大的攻击欲望。相反,黑狐好像在保护它。”研究人员说,“那黑狐为什么要吃它的肉?我们刚才仔细观察过了,它身上肉眼可见的伤口,基本都是狐狸啃食留下的痕迹。” “因为封锁区没有食物,而黑狐需要食物。”郁呼月轻轻,“没有食物,黑狐就无法维持范围如此之大、威力如此之强的精神力攻击,就无法保护它。” 为了保护它,黑狐只能伤害它。 郁呼月五味杂陈,心道这都什么事,叹气:“你们想好怎么处置它了吗?” “我们还在商讨……可能会留下来,可能会安乐死——啊,郁老师,您来了!” 郁不随踏着惊呼声而来。她劈头盖脸:“尸体呢?” “尸体?什么尸体?” “郁呼月带回来东西的尸体。”郁不随不耐烦。 “这个……我们还没想好要不要安乐死……” “没想好?”郁不随讥讽,“你们还有第二种选择吗?这种违背自然规律、天生基因缺陷的生物,有活下去的必要吗!安乐死,它只能安乐死。立刻,马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它是人虫混合体?可是它是人体实验的‘成功品’?可是‘人体实验’的罪名已由他人承担,所以你们可以既无需受良心的谴责,又可以在它身上大肆实验?!‘非法实验’与‘合法实验’,对它而言不都是虐待吗!你们难道不知道,像它这种人造物,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吗!”郁不随呵斥,“别在我面前装。” 研究人员噤声。过了半天,才略有不情愿:“我们没办法接近它,做不到安乐死。” “我来。”郁不随脱下外套,伸手,示意对方。 研究人员无法,磨磨蹭蹭,翻出药剂。 郁呼月出去时,它惊恐万分,独眼流下眼泪,“手”小心翼翼勾着郁呼月的衣服——它好像从口水一事发现郁呼月嫌弃它,不敢勾手——哭着喊“爸爸”。郁不随进来,它又转悲为喜,爬到二人中间,一“手”勾一人的幸福,大叫:“妈妈!爸爸!” 它似乎很得意,将这两个词翻来覆去念了半天,不由自主地笑出声。黑狐坐在一边,依旧警惕地打量二人,落在它身上的眼神却又柔和。 郁不随沉默片刻,开口:“当初,是你最先上报虫族的痕迹?它可能是在找‘爸爸’。” “……可能吧。”郁呼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低头看看它,温和:“我先出去,让妈妈陪你,好吗?” 它是个乖巧的孩子,恋恋不舍地目送郁呼月,吃力地挥“手”:“爸爸。” 出去后,郁呼月虚脱地靠在墙上,恰对郁不随。 郁不随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再睁眼时,已盈满万千柔情。 “我的孩子,”她毫无保留地张开怀抱,“来吧,来妈妈这里。” 它惊呆在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怯怯地,它伸出“手”,迟疑地环住郁不随,独眼满是泪水,却不敢再近一步。 “没事的。”郁不随坚定地拥抱它,抚摸它的后脑勺,“没事的,孩子。” 靠在她的肩膀上,它的眼睛陡然放大,睁下一滴泪,再也控制不住,虫族的口器中放出人类的啼哭。 众人无言,放任怪异的哭声在寂静中蔓延。连黑狐都失去了与生俱来的愤怒,柔情似海地看向它。 “……”郁呼月靠在玻璃上,垂下眼睛,转头,不再去看,轻声,“有点恶心。” “没事的,没事的……”郁不随低喃,手不断抚摸,慢慢滑出针管。 没有人发觉药剂何时打入,黑狐也没有。众人只知道,它的啼哭慢慢弱下,好像悲伤终于消失、委屈终于散尽。它悄无声息地安躺在郁不随怀里,好像睡了,没有一丝痛苦地进入永恒的梦乡。 研究人员叹息,打开大门,准备处理。 “它是我的。”郁不随抱紧尸体,斜视,“我是它的生物学母亲,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研究它。我会直接把它空运到北区,你们不准碰。” 研究人员一愣,随即愤怒:“你不让我们研究它,原来是想自己独吞!” “让它死,是我作为人的良心;”郁不随站起,卓越的身高让她始终睥睨众人,“研究它,是我作为生物学家的使命。” “老师,”郁呼月突然插话,“黑狐……没有消失。” “……?” 黑狐茫然无措地起身,无助地嗅嗅空气,似乎在寻找主人的痕迹。下一刻,它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喉咙间撕扯出悲伤的怒吼,哭嚎着冲向郁不随。 这超出郁不随的意外:按常理而言,主人死后,精神体一并消失,不可能会遗留在世。 ……不过,“它”的存在,本身也就不合常理。 郁不随急速闪躲,但还是被黑狐死咬住“它”的一只“手”。对视间,黑狐的眼中不解大于愤怒,流下最后一滴泪,闭上了眼睛。 一刹那间,黑狐身上爆发出混沌的黑雾,影子吞噬“它”。郁不随当机立断,丢开“它”。 黑块在地上翻滚片刻,化做实体:一只黑狐。 ——全兽化。 “做好防备!”郁不随果断命令。 为时已晚。新生的黑狐一跃而起,急促蹿出大门。 “拦住它!” “等、不!它怎么还会有精神力!这不合理!啊!” “它要跑了,它要跑了!枪!快开枪!” “我来、等!它跑得太快了!我射不准!” 乱作一团。 “废物!”郁不随怒斥,几步夺过手枪,对准逃窜的黑狐。 “别跑呀。”她瞄准,毫不犹豫一射,“妈妈在这。” 砰的一声,黑狐爆发出一声惨叫,踉跄后腿,咬牙奔跑。血迹点点滴滴,印刻它的足迹。 “快追!”郁不随呵斥。 走廊上顿时响起凌乱的奔跑声。郁呼月被人群裹挟,也跟着跑了几步。人流拥挤到大厅,黑狐引发一阵骚动,又吸引一群不知发生何事人的追逐。 “郁首席!”躁动中,有同事眼尖,尽职尽责靠近郁呼月,“你的电话!打了好几个!” 郁呼月稀里糊涂地接过电话,原本想挂,看见备注后才接,气喘吁吁:“小楚,抱歉,我手机被没收了。放心,我没事……” “学长。”楚牧打断,“你车能借我一下吗?” “啊?没事没事,你想再买一辆也行。”郁呼月被人推搡。 “你今天坐小玺的车上班,对吗?我好像在玄关柜子上看见你的钥匙了。” “对、对。”郁呼月跑不动了,停下大口喘息。 “那我开走了。” “好、等一下,不好!”郁呼月稍微理清思绪,“你能开车吗?不对,你好像不能单独出门吧?这违法的吧?你想去哪里?晚上我带你去……” “没事。”楚牧温和,“我正打算违法。” 郁呼月目睹黑狐的消失:“什么……?”
第54章 断尾 “不好意思,昨夜雪大,道路积雪过多,今天高速公路封闭。”收费站的工作人员彬彬有礼。 车窗里拎出一张被撕毁的照片,画面中心端坐一人。另一只手指点点,头戴兜帽的人低声:“知道这谁吗?” “……秦首席。”工作人员跟着压低声音,像在交流一个秘密。 “知道你还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工作人员赔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等着,我问问,我问问。” 他快速缩了回去,急急打了电话:“秦首席,有人说认识你、想上高速,是不是……?” “我知道。”秦寻远眼瞟手机的定位,“你先等一下。” 他转手打了电话:“小楚,你在哪里?” “寻远!”楚牧惊呼,可怜巴巴,委屈,“我从郁呼月那里逃出来了!” “你——什么了?”秦寻远疑惑。 楚牧叽里呱啦一通:“他不是今天上前线吗?他今天没有开车,是坐他妹妹的新车上班的。家里没人管,我就偷了他的车钥匙,开了他的车过来。” 秦寻远挑眉,翻旧账:“你不是把我手机号码拉黑了吗?怎么现在又想起我来了?” 楚牧沉默片刻,抽泣着哭了:“寻远,对不起……我真的太笨了……郁呼月他长得那么好看,随便哄我几句,我居然真信了!他、他,他居然强奸我!不要脸!” 秦寻远连声啧啧,轻飘飘:“那是谁的问题呢?” “我的!”楚牧急切,央求般,“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清,是我的问题!带我走吧,我和郁呼月真的过不下去了!寻远,你不知道,他这人、呃这人特别烂!烂到我不知道从哪个方面说了!” 秦寻远连笑几声,挂断电话:“谢谢你来送我。” 身边的保镖不确定:“真的放他进来……?” “一个精神图景破损的哨兵,能闹出什么事?”秦寻远不屑,目光盯着屏幕上开始移动的红点定位,冷笑,“实在不行还能做人质,为什么不放?” 红点逐渐靠近重合,秦寻远的注意力从监控器移到后视镜,与奔驰而来的汽车对视。他示意司机停车,等待迎接楚牧。性能良好的轿车平稳缓步,尚未停下车尾气,便“砰”的一声,如同脱枪的子弹,不可抑制地被追赶上来的汽车撞出几米远。 秦寻远狠栽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所幸安全带的极力拉扯,才没有失去意识。他眼冒金星,踉踉跄跄,从被撞得发瘪的车体中艰难爬出,还没来得及质问一句“你在干什么!”,便觉一把大手狠狠拽起他的头。 “秦寻远。”面前人眼神中唯有最原始的野性与敌意,“我来送一你程。” 说着,他抽出藏在假肢尾巴里的匕首,反手捅秦寻远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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